禾晏哭累了,才又昏睡过去,长长的睫毛还微微带着湿气。最新更新:风云小说网
容祁无奈笑了笑,又抱了她很久才不舍地将她放在被衾之上。
外头传来狗叫声,很快便见一只肉呼呼半大的黑狗跑了进来,周富公公追着进来,吓白了脸道:“皇上恕罪,这……这畜生非得进来,奴才没拦住!奴才这就叫人来轰出去!”
“不必了。”容祁抬眸瞧一眼,黑狗已摇晃着尾巴来到禾晏床边,伸出舌头舌忝舐禾晏的手背。他依稀记得她提过在相府养了一条狗,原来就是它。
周富还不放心:“可是,这……谪”
容祁替禾晏盖好被子才起身道:“是禾晏的狗。”
简沅见他总算舍得离开禾晏的床边,这才入内道:“天亮了,皇上该回宫了。幻”
他点点头,即便再不舍他心里也是有分寸的。
周富忙取下架子上的披风给容祁披上,他自顾拉了下,又看向简沅道:“你留在相府几日吧,替朕看着禾晏。”
简沅丝毫不惧他皇上的威严,睨一眼禾晏拒绝道:“臣入宫只负责皇上安危,不会离开皇上半步。”
“阿沅。”
她略侧过身:“皇上请吧。”
容祁蹙眉立于她面前,她仍是不改口:“皇上若要臣出宫,那就让臣回九华山吧。”
他知她的脾气倔,只好轻叹一声不再勉强。
行至门口,他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眼,又一眼,终是无奈离去。
院中,谢琅远远地看着一行人出去,他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狗链。
…………
张管家端了药去顾辞房里时,竟发现里头空空如也,他找了一圈才在书房找到了顾辞。
“大人怎不在屋内休息?”他将汤药端出来。
顾辞闭目坐在敞椅上,手中拿着笔,面前一张白纸什么都没有写下,倒是笔尖的墨汁瞧着似乎有些干了,看来是在想什么事情。
张管家见他不动,又低劝道:“大人身子虚弱,我让大夫给开了调养身子的药,快趁热喝了吧。”
顾辞似这才听到有人在边上说话,他睁开眼来,见张管家已将汤碗递至面前,他伸手接了,喝了一口,突然问:“皇上还在吗?”
“哦,刚回宫。”
顾辞一愣,忙站起来:“怎没人来告诉本相?”
张管家忙扶住他道:“是皇上的意思,让大人好好休息,不必送了。”
“那……禾晏呢?”
“禾晏姑娘睡着。”
他点点头,这才又重新坐下。
张管家絮絮叨叨说着:“大人这段时间可得好好养着,简大人说您身上余毒未清,此事万不能大意了。”
顾辞对他的话听得一进一出,他一手端着药碗,脑中有想起这次的事件。
皇上生病之事先是查到沈琉璃,又牵出丽妃,丽妃一死,钟诤舟失踪,太皇太后直接将矛头指向了禾晏。
太皇太后是怎么知道传消息给皇上的人是禾晏?
顾辞的眸子紧缩,这中间他是漏掉了什么吗?
…………
禾晏这一觉睡得极短,总觉得掌心手背湿湿的,她醒来瞧见一个小脑袋在床边不停地摆动,定睛一看,禾晏惊喜道:“阿瓷!”
相处几日阿瓷早已就认熟了,听她叫它摇头摆尾更加欢快。
禾晏同它热络一会,这才想起容祁来,问了,才知容祁回宫了。
“大人呢?”
丫环径直道:“大人这个点应该在书房吧。”
禾晏苍白的脸更加白了,可恶的顾辞,怎么说她也是为了他才让太皇太后赐毒酒的,他竟然连看都不来看她一眼!
她恨得牙痒痒:“苏小姐呢?”
丫环摇头:“不知道啊。”
禾晏心中不快,不知道?怕此刻也正在顾辞书房里吟诗作画吧!
“狗男女!”禾晏咬牙切齿地骂。
丫环见她心情不好,忙放下了吃的便出去了。
禾晏一阵气短,躺在床上逗了阿瓷一会越想越气,她深知眼下不好回宫,否则容祁一定会带她走的。可如今住在丞相府,她怎么想心里怎么不开心。
她想去舅舅府上,奈何身体虚弱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
“来人,有没有人啊!”她拼命地叫了几声。
没想到谢琅却进来了,他往床前一站,看着她道:“何事?”
禾晏冷脸一甩:“我要去我舅舅府上!”
谢琅面无表情道:“大人说了,你只能住在丞相府,哪里也不能去。”
“凭什么?”她越发不快。
“凭皇上一句话,你是大人的人。”
这谢琅也真好意思!
禾晏同他怒目而视道:“翠香楼的姑娘还能赎身呢!
tang再说,我和你家大人又没签卖身契!我要去我舅舅府上!”
阿瓷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心情,坐在她的床边叫个不止。
谢琅看眼前这一人一狗闹得不消停,无奈,只能去书房禀报了顾辞。
顾辞来时,她借着没力气便在床上翻来滚去地耍赖,同昨日濒死的模样相差甚远,他瞧一眼便忍不住笑了。
禾晏冷眼看他,咬牙道:“笑什么,我要去舅舅府上!皇上只说让我跟着你,没说我不能去舅舅府上!我晚上就是要去舅舅府上睡!”
他一掀衣袍在她床边坐了,嗤声道:“你当本相这府邸是你朝九晚五当差的地方?晚上还得出府去睡!”
禾晏别过脸不愿看他:“你管不着!要管去管你是苏姑娘去!”
禾晏做好了同他争论的准备,还积蓄了一肚子的怒意打算好好质问他为什么背着他跟苏静芸游山玩水去,却没想到身后之人却是问:“当晚你入宫去,可遇见了谁?除了皇上,谁知道是你将铸造司内部人员有问题的消息带入宫的?”
禾晏原本都想好措辞了,乍然闻得他这样一问,她忍不住转过头去看他。
他的脸色严肃,又问了一遍:“还有谁知道?”
“你不知道吗?”她疑惑月兑口。
顾辞蹙眉,当晚情况紧急,皇上只是要他去铸造司拿人,具体也没说是禾晏说的这件事,是以他也是后来禾晏出事才知道的。
禾晏看他的神色,脑子瞬间清醒了几分。
昨日在慈宁宫,她满脑子都是想着怎么才能月兑罪不死,自然也没想到别处去。
现在经顾辞一提醒,她也觉得奇怪了。
容祁没必要把她带消息的事到处宣扬,那太皇太后是怎么知道她背叛她,靠向顾辞的事?
两个人思忖片刻,一起想到了一个人。
“舅舅不会的!”禾晏慌忙摇头,虽然这件事是徐远在告诉她的,但其实徐远在也是无心之言罢了。
顾辞却沉声开口道:“你舅舅的确不会,但他却有可能无意中把消息透给别人。”
脑中有张脸闪过,禾晏的眸子微微撑大,随即她忙否认,看向顾辞问:“谁?”
他的话语冷漠:“沈贵妃,你表姐。”
禾晏的指尖一凉,她咬牙道:“你别血口喷人!你为什么老是看她不爽,她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他略微一笑,忽而起身看她道:“你看本相不爽是因为本相受贿,对,本相也的确拿人钱财了。而本相看她不爽是因为她有让本相盯住她的理由,秦禾晏,你其实没有那么蠢的。”
禾晏心中一紧,她仍是不松口:“表姐她不会的!”
他不再说话,转身要走。
禾晏拉住他的衣袖:“你去哪?”
“去书房,有些事需要冷静想一想。”
她低下头,执拗道:“派人送我去舅舅府上。”
他终是有些生气了,沉了脸道:“秦禾晏!”
她的削肩微微一缩:“我不想跟我大嫂住在一起,我会忍不住揍她,到时候你别心疼。”
顾辞不免愣住,片刻,他才回转身子,低首浅笑道:“她不在府上,我派人送她离开了。”
什么?禾晏抬眸讶然望着他。
他的眼底含笑:“我亲自送她出城的,出城后便让下人护送离开京城了。”
少顷,禾晏才回过神来,她不确定道:“你是说那日你和她坐马车出城不是为了游玩,是为了送她离开?”
他的长眉微挑:“不然你以为?”
她以为他言而无信,以为他骗了她。
禾晏心中似乎有些小小的歉疚,不过一想起她为了替他洗月兑罪名让太皇太后赐了一杯毒酒,又都觉得完全对得起他了,又能雄赳赳气昂昂地面对他了。
顾辞见她小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自知懂她的心思,也跟着笑了笑:“还去你舅舅府上吗?”
禾晏被他看穿心思脸颊发烫,心一横便咬牙道:“去,谁说不去!”
他心底暗笑,面上揶揄道:“自己去,本相不拦你。”他伸手拂开禾晏拉住他衣袖的手,心情轻快朝门外走去。
禾晏气道:“大人,大人!”
谢琅正候在门口,见他出来了,房内的禾晏还在大喊大叫,不免道:“大人,还在叫呢,怎么办?”
“别理她。”顾辞轻吐出二字,眉宇间忧愁消散,脸色也似好了很多。
谢琅一愣,尚不明白他何意,见他行得远了,似乎还听到他的笑声。
禾晏又在床上翻滚两下,侧身时瞧见阿瓷正趴在床边吐着舌头笑得欢快。
禾晏咬牙骂道:“笑什么笑,你这条卑鄙的傻狗!”
阿瓷依旧冲她摇头摆尾。
禾晏的心情甚好,翻身仰面躺着,绕着手指头道:“不拦我我还真就不走了
,谁让府上清净了呢,呵呵,哈哈哈。”
…………
御驾缓缓穿过前朝进入后宫。
周富跟在御驾边上低声问:“皇上,是先去寝殿,还是去御书房?”
片刻,才闻得容祁道:“去坤宁宫。”
简沅略微吃惊,听他又道:“阿沅不必去了。”
简沅因还有几味药需要配,到底是应声止住了步子。
…………
皇家祠堂的殿门再次被打开,纤晨快步入内来到容礼身侧。
容礼看她一眼,又闭上眼睛道:“皇祖母又让你带什么话?”
纤晨叹息道:“太皇太后知侯爷不愿低头,她老人家又疼您,不忍您继续跪着,让奴婢扶您回去。”
容礼不说话,纤晨招呼了身后的宫女上前,小心将容礼扶起来。
他的双腿痛得厉害,本能地伸手抚上腿,他不免问:“皇上回宫了吗?”
“听说刚回来了,侯爷当心台阶。”
容礼轻吐了口气,皇上回来了,那么禾晏是真的没事了。
轿子已早早在外等候,纤晨扶他上轿,轿帘未落,她低声问:“侯爷值得吗?”
容礼未说话,径直落了帘子。
纤晨无奈,只能命令起轿回去。
…………
坤宁宫后花园里,沈琉璃正陪太后一起在修剪花草。
二人正说笑着,有宫女跑着过来:“太后娘娘,皇上来了。”
“哦?皇上难得来哀家这里,贵妃,收拾收拾,同哀家去见皇上。”太后将手上剪子交给宫女,招呼沈琉璃过去道。
沈琉璃含笑上前,却闻得宫女道:“回禀太后娘娘,皇上吩咐说了,有些话想单独同您说。”
太后微微蹙眉,雍容脸上浮上一抹诧异。
容祁已早早在厅内等候,竹盈扶太后入内,才发现里头除了周富,其余人等尽退。
容祁端坐在敞椅上,见太后进去,才起身唤了声“母后”。
太后见他一脸倦容,担忧扶住他道:“皇上气色不佳,可是身子不适?有什么话要同哀家说,让人通传一声,哀家过去便是,何苦要皇上跑一趟?”
容祁俊颜素淡:“只怕有些话母后不愿听。”
太后讶然看他,他同太后步入内室,周富与竹盈识趣得没有跟着进去。
“皇祖母因丽妃一事迁怒禾晏,认为禾晏选择丞相,将来会叛离朕想要赐死她。”
他幽幽说着,太后听得奇怪,蹙眉道:“此事哀家知道,哀家也知你待那丫头不同,可你皇祖母也是为了你好啊。”
容祁脸上无笑,话语略冷:“皇祖母是为了朕好,倒是也情有可原,朕虽有气却不曾责怪。只是假令牌一事朕查至铸造司,查到了里头当值钟诤舟的身上,母后听到这个名字难道不觉得耳熟?”
太后扶着他的手微微一颤,她下意识死松了手,轻笑道:“哀家应该认识他吗?”
容祁冷笑一声道:“朕记得从前舅舅在外有个小妾,但因舅舅惧怕舅母不敢将他们母女接回府中给予名分,甚至当着舅母的面将他们母子赶出京城。但朕却知道舅舅暗中找过母后,想让母后暗中帮助那对母子。他们因得不到名分,朕记得朕的这位表兄从出身便跟随母姓。不巧那次舅舅来时,朕还听到过他的名字。”
他的眸华一抬,落在太后惊讶脸庞上。
那一年他还很小,她以为他不会记得的。
容祁只消一眼便知心中猜想是对的,他在心里挣扎无数次才选择来问她,终是得到他不想得到的答案。
钟诤舟母子得太后恩惠,他是太后的人。
也就是说,假令牌一事是太后主使的。
“为什么?母后为什么要杀丽妃?”
太后握紧了颤抖双手,强稳住身形道:“哀家……哀家是想除掉丞相,不希望皇上事事听从丞相!”
容祁凝视着太后道:“若真是这样,母后同皇祖母不谋而合,母后的计划也没必要瞒着皇祖母,可照皇祖母的反应来看,她完全不知情。”
“皇上……”
太后伸手欲扶他,容祁猝然往后退了半步,他睁眼看着她,脸上一丝血色全无:“嫁祸丞相只是个障眼法,母后想杀丽妃,因为她是皇祖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