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欸欸,就说他真是个好看的男人吧。
以前不知从哪听来的,说什么绝子一笑倾城,她觉得殷华也有这般绝色。
只是人们第一眼会先注意到他似鬼般的阴森气质,至于他真实的样貌根本连鼓足勇气多看一眼都无,怎可能看得清。
就连她自己偶尔不经意的一瞥眼,都要被吓得楞了一楞,才恍恍然想到,这是殷华啊,可不是什么突然冒出的孤魂野鬼。
不过她不在意。
尤其当他微微笑起来时,真是好看得她心头都要整个揪紧起来了。
她害羞的低头,桌面下大腿上互握的手稍用了点力,她很快的感受到他也以同样的力道回握,说明了他的坚定。
想光明正大在一起,也许真的很不容易,也一度想要放弃,但他的坚持感染了她,说不定,她真的能成为他的另一半,与他白头偕老,共度每个晨昏。
不远处,有两个女人正在交头接耳,脸皮略垮的脸庞写着惊诧与愠怒。
那两个女人正是殷府的女乃娘,与其女儿如玉。
女乃娘的女儿亦在殷府当丫鬟,未写卖身契的那种,今年十六,脸儿与她娘一样圆润润的,是殷华的丫鬟——这是个闲差,因为殷华不喜欢屋内有人,而丫鬟小厮亦都因为怕他,故赶在主子归家之前将家居整理好,就偷闲开小差去了。
由于不用跟前跟后服侍,跟其他丫鬟比起来清闲多了,故女乃娘以自身的权力,将女儿如玉安排在殷华身边。
虽然女乃娘也曾想过,若能让女儿成了殷华的妻妾,将来理所当然成了当家主母,可是如玉抵死不从,她说不想哪日半夜醒来,被身边的夫婿给吓死了。
更何况殷华那人平日跟个死人一样,连笑都不会笑,又不接近,她还真怕自己会守活寡呢。
女乃娘也不喜欢殷华。
她是殷夫人陪嫁过来的女乃娘,可说殷家从夫人到少爷小姐们,都是喝她的女乃水长大的,大家对她多少都有些敬重,就殷华不买帐,见了她常连声招呼也不打,顶多颔下首,那自以为是的样子令她反感。
要不是他是嫡子,凭他那张死人脸,殷府上下谁想理他。
不过不管心里怎么想,该给的礼数还是得给,谁叫她们只是下人呢。
然而,那个即使能力高超,百分之百在父亲退休之后,直接接下总捕头位子,却连穷人家的姑娘都不可能敢)看上的殷华,竟与个女人共桌吃饭,而且还是差点害死他的聂湘?
女乃娘想起上午,聂湘来闹的那一场,该不会是警告是暗示吧,那臭蹄子诱拐了殷家三少爷,想入主当当家主母了。
这一定得通报夫人才行啊!
“我们回去。”女乃娘拉了拉女儿。“一定要把消息告诉夫人才行。”
“好。”如玉用力点头。
背上装了脏衣服的竹篓,正准备出发到小溪旁洗衣服的聂湘,才刚关上大门,就有贵客临门了。
一辆马车在聂家门口停下,陪行的丫鬟牵着高贵的殷夫人下车来,聂湘一见心里打了个突,瞬间忐忑不安的紧张起来。
“殷夫人。”她侧身行礼,直觉来者不善。
殷夫人微昂着下巴,隐忍满腔火气,斜睨企图诱拐她宝贝儿子的臭女人。
都几岁的人了,二十三了不是,早就是没人要的大龄姑娘了,还拖着三个拖油瓶——母亲跟两名侄儿女,条件不佳,贫穷又有家累,说来是娶亲的下下人选,她是用什么方法拐诱了她的宝贝儿子?
当年,聂家母女险摔死了她的宝贝儿子,她没有任何计较,也未将其赶出祈本县,还是让她们继续在此安身立命,想不到这女人竟然恩将仇报,将脑筋动到她儿子身上。
孰可忍,孰不可忍!
“开门。”殷夫人冷傲指示。
聂湘连忙将锁上的大门开启了,拉来椅凳放在殷夫人身前,并放下背上的竹篓,再替她倒了杯茶。
她约略猜得到,殷夫人所为何来。
殷夫人碰也不碰桌上的茶盅。
她是富贵人家出身,就算是嫁人了,所带的大笔嫁妆,依然可以让她过着与婚前无异的优渥生活,自是看不起穷人家那用劣质茶叶泡出来,淡如开水,说不定还会咬舌的淡茶。
“夫人忽然光临寒舍,是有什么事吗?”聂湘惴惴不安的问。
“我只有一件事交代,离开我儿子。”聂湘胸口一窒,小手在身前握个死紧。
不过是共桌吃了一次饭,竟然这么快就传进殷夫人耳里了?
她该怎么办?
要是昨晚殷华未对她说那些,她一定马上打退堂鼓,发誓再也不接近殷华半步,可是那个男人,是真的对她用情,而她,不想割舍。
她已有心理准备,若想跟殷华在一起,必定有重重难关要过,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殷华……说了什么吗?”她怯怯的问。
“我怎么可能等到我儿子开口,再与他反目吵架?”这架当然要让聂湘跟殷华去吵,他们母子俩的感情才不会被破坏。
殷华虽是她的儿子,但她对他也不太了解。那孩子太内敛,脾气不外显,始终一张面无表情冷冷淡淡的脸,谁也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啥。
聂湘咬唇垂首,明白殷夫人的来意——她要她主动离开殷华。
“殷夫人,我……”
“你是怎么诱拐我儿子的?”殷夫人实在想不透,殷华怎么会看上这名大龄姑娘。
聂湘的确长得美,虽然年纪已经不小,据说还是有人看上她的净白美貌,想收她为妾,前提是必须与拖油瓶分割,而她都一一拒绝了。
她的孝心,殷夫人是赞许的,但若要成为她的媳妇,这可得要考虑再三了,毕竟她有三个不愿割舍的拖油瓶,昔日险些摔死她儿子,害得殷华都十八了,不管怎么调养都还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连她这个当娘的有时都不忍直视殷华的脸。
明明就长了张与她相似的俊秀脸孔,却阴森森的带着鬼气,她家老爷死也不肯抱儿子,要不是后来他子承父业,还屡建奇功,让老爷深感荣耀,才老将出色的儿子放在嘴上提,要不,这殷华根本是姥姥不疼,爷爷不爱的,就只有她这个当娘的百般为他计较。
她是花了多少精神跟功夫啊!
而始作俑者竟然见他前途大亮,使尽了手段将人给拐了!
这口鸟气,她怎吞得下!
“我?诱拐?”聂湘傻眼,“我没有。”
“没有的话,我儿子怎么会看上你?”殷夫人疾言厉色,猛然敲桌。
聂湘骇了一跳,倒退一步,不知所措。“我……我是……”
“娘。”殷华的声音忽然从门外飘入。
众人变脸。
“华儿?”殷夫人急急起身,险些翻倒未喝的茶。
在亮敞敞的大门口,果然看到有个鬼飘进……殷华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看起来比平常还要阴冷,未完全被头发遮掩的耳朵似乎更尖了。
他冷冷扫过陪着殷夫人一起过来的丫鬟跟女乃娘。
丫鬟跟女乃娘迅速低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你怎么会来?”聂湘讶异的问。
“华儿,你不是……你这时不是应该在当差吗?”殷夫人万万没料到殷华会出现,故结结巴巴。
刚刚那情势,好像她正打算欺负虐待尚未过门的媳妇,故心中忐忑。
这儿子啊,虽然她是他的娘,但其实……其实她心里也是恐惧着他的呀。
“我早上出门前,瞧您神色有异,多关心了您的动向一下。”殷华轻描淡写道。
他早上用膳时,就看见女乃娘与殷夫人不断交头接耳,似有什么计画。
殷华耳力好,他只要稍稍集中精神,任凭她们声线压得再低,也听得一清二楚。
当听到聂湘名字,他脸色就微变了,只是那张千年寒冰脸,就算只融化了一些些,一般人也看不(敢)见。
娘跟女乃娘竟然想叫聂湘主动与他分开?
这种事怎么不直接冲着他来?
柿子挑软的吃吗?
他不动声色,用完早膳如常出门当差,他不需埋伏在自家门口,只要竖耳倾听,就可以晓得母亲那方的动静,接着尾随过来。
发现她神色有异,多关心她的动向?殷夫人惊愕儿子这是将捕快的本事用在她身上了吗?
“娘,您特地过来找湘儿正好,我就把事情跟您说清楚了。”他直接站来聂湘前方,将人护得实实,“孩儿想与湘儿成亲。”
“不准。”殷夫人毫不犹豫拒绝,“她配不上你。”
“孩儿决定与湘儿成亲。”不与人争辩的殷华,只是淡然再述他的决定,表明不管对方说什么,都是无用功。
“我说不准你没听到吗?”
“孩儿的意思,娘也没听见吗?”他不疾不徐,与殷夫人那气得涨红的脸色呈反比。
聂湘很清楚他说话的习惯——他决定的事,只会重复再三,对方只能接受,没有任何转圜。
他也不做多余解释,她不晓得他是懒得解释,还是因为他决心已定,故不用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