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海萍稀里糊涂回了自己房间,直接仰躺到床上,只觉脑子空荡荡虚茫茫的,浑浑噩噩,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窗外响起一慢三快的更鼓声,加上远处隐隐传来了鸡叫声,她才陡然如梦初醒——她就这样睁着眼躺了一夜,天都快亮了。
她缓缓坐起身来,这才觉得头痛欲裂,胸腔里有一块酸楚像冰一样又冷又硬,仿佛一化开就要化成眼泪流出来。她自己都有些诧异,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脆弱了?记忆中,她还没怎么哭过呢!她有些厌弃地下了床,拿湿手巾擦了把脸,不想脸上一打湿,热泪就像被勾引了出来一样,一下混到了手巾上,手巾都变热了。龙海萍试了一下,还是没控制住,干脆自暴自弃地拿湿手巾捂着脸让眼泪流了个够,又用冷水使劲冲了几遍脸,如此折腾了半天眼泪才止住。她擦干了脸,感觉眼睛有些酸涩肿胀,生怕早上梅吟雪看出异样,忙又蘸湿了手巾,回到床上躺下,将湿手巾搭在眼上去肿。
这个时候,她的脑筋才重新恢复运转。
龙海萍除了在爱情这件事上犯糊涂之外,其他事情都还算冷静自持。她仔细回忆了一遍昨晚的情景,很快得出了几个结论:显然,龙破天早已经掌握了峨眉派的动向,并且可能一直跟周芷若有联系。看情景,他们之间似乎还达成了某种协议,而协议的内容应该与梅吟雪有关,至少是出乎了梅吟雪的意料之外。从梅吟雪的反应来看,她一点喜色都没有,那协议的内容对她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她说的“好事”,至少对她个人来说不是什么好事?
那会是什么事情呢?龙海萍陷入了沉思。
这些信息明明很简单,龙海萍却觉得梳理起来比往常艰难了无数倍。因为她总是克制不住地把梅吟雪对自己的反应和她对那封信的反应联系到一起,仿佛想暗示自己说梅吟雪并非对自己无意,只是因为看了那封信才改变了主意。但她一这样想,就不免生出更多的胡思乱想来,忘记了事情本来的初衷。于是,她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努力地把自己的思路拉回来,尽量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看待此事。这时,她才发现郑怀远比她优秀了不知多少倍。想到他在遭受父母被害的巨大打击后还能迅速置身事外,客观全面地去研究事实,龙海萍不禁自责惭愧,怎么轮到自己就这么差劲呢?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想到郑怀远,龙海萍的心神收敛了不少,很快理清了思路,也对自己接下来怎么做有了个清晰的打算。
原本她沉湎在感情世界里,一门心思都在围着梅吟雪转,做起事情来只想着顺应梅吟雪的心意,毫无规划和方向所言。就连对于这场蒙汉两族之间的战争,她也一直没有认真思索过自己的立场。
如今,梅吟雪的话虽然残忍,却是一句惊醒梦中人,让她第一次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此次穿越的结局。
对她自己来说,结局无非是死在这或者回到六百年后,但无论何种结局,似乎都预示着她无法在这个时空里有个可期待的结果;而她对于梅吟雪的那份感情,如今梅吟雪态度明朗,结果似乎也是清晰可见。退一万步讲,就算梅吟雪的态度不明朗,那在认清了自身的结局后,她还能再安心地将梅吟雪拖下悬崖吗?
结局一明朗,思路似乎也一下清晰起来。
原本她一直困惑于自己对梅吟雪的感情何去何从,一心想求得梅吟雪感情上的回应,现在反而可以丢掉这些包袱,只剩下了一颗想关心爱护她的心,反而多了一份不求回报的坦荡。
儿女情长的纠结一打开,剩下的事也跟着变得简单起来。
对于蒙汉两族,她没有任何偏见,但战争持续的时间越长,对老百姓越不利。既然自己有可能会影响到这场战争,那接下来便该负起这个责任,想办法尽快看清战争双方胜负的利弊,坚定自己的立场,然后尽自己的全力,帮助有利的一方尽快结束这场战争,救万民于水火。
这是她第一次撇开梅吟雪的关系来独立考虑这件事情,原来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只不过她原来她掺杂了太多的感情因素在里面,当局者迷而已。
理清了这些,虽然依然难免伤心失落,龙海萍的心却轻松宽敞了很多。
只是,自始至终,她竟然都没有想到要放弃对梅吟雪的爱。
也许,她根本做不到。
也许,爱情本来就是一个人的事情?
龙海萍整理好思路,没有急着起床,而是用湿手巾盖着脸又小憩了一会,养了养精神,正半睡半醒间,忽听有人敲门。她抓起毛巾,翻身起床,开门一看,竟是龙破天。
龙破天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龙海萍猛地意识到自己一夜都没换衣服,不禁窘了一下。
龙破天掠过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心情不错地说道:“今天我约了峨眉派的掌门见面,你要不要一起去?”
龙海萍差点跳起来:“去,当然去!”
龙破天摆摆头:“那快下楼吧,楼下还有几个你的熟人等着见你。”
熟人?龙海萍一愣,她能有在这有什么熟人?龙破天不等她发问,已经回身下楼了。
龙海萍忙用手梳了梳头发,又简单抚平了下衣服,迫不及待地出了门,等不及下楼便扶到栏杆上探头往下张望。楼下已经坐了一群人在吃早饭,一名锦衣男子衣着华贵,单独占了一桌,在一群人中格外令人瞩目。龙海萍自然第一个看到了他,碰巧他也抬头,两人遥遥一望,龙海萍惊讶地几乎月兑口而出:“贺宗平?!”再扫一眼他周围,吕笑风、马英九、胡小玉等武林高手竟都在这儿!
龙海萍一阵头大:本以为龙破天损兵折将,没什么帮手了,怎么呼啦啦又来了这么一群?她蓦地想起龙碧瑶的姐姐杨紫琼,忙指一下贺宗平,匆匆下楼,直奔他而去,张口就要问:“对了,贺将军,那位杨……”
贺宗平一看她朝自己奔过来,早已经起身,警惕地看一眼四周的人,目光有点紧张地望着龙海萍,似乎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龙海萍猛然意识到什么,想说的话一下卡在了喉咙,噎了一下才调整成:“贺将军,别来无恙?!”
贺宗平松了口气,微笑道:“龙姑娘别来无恙?”
龙破天走到他们两人中间,不动声色地说道:“听说你们二位早已相识?”
“是啊!”贺宗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拱拱手,“本王还没有恭喜两位‘兄妹重逢’呢!哈哈!”
龙破天一愣,不解其意,龙海萍有点尴尬地说:“我当时冒充你的姊妹来着。”
龙破天心头一热,低声道:“我倒不介意多你这样一个妹子。”
龙海萍一怔,只觉嗓子像被什么塞住了,想说什么又吐不出一个字来。龙破天已经转而对贺宗平拱手道:“属下的一点小事,还要劳驾小王爷远道而来,舟车劳顿,实在对不住。”
“诶,什么小事!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贺宗平认真地说,“咱俩倾盖之交,我怎能不来?”
“喜事?”龙海萍不解地问道,“什么喜事?”
贺宗平笑道:“当然是龙大帅的终身大事啦?”
龙海萍还没反应过什么事来,心已经先沉了下去,扭头望向龙破天。
龙破天神情淡淡的,有点模糊不清,口中吐字却是异常清晰:“今日我要向吟雪的师父重新求亲。”
龙海萍只觉脑子轰地炸开了,呆若木鸡地瞪着龙破天。
龙破天的嘴角微微弯了一下,看不出是苦笑还是轻蔑的笑:“怎么,吟雪没有告诉你吗?”
龙海萍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眼睛余光看到赵敏扶着梅吟雪一步步走下楼梯来。梅吟雪换了一身新的衣服,白衣如雪,一尘不染,嘴唇上难得地涂了红色的胭脂,但仍能看到唇角颜色较深的殷红一点。
龙破天的脸上掠过一丝莫可名状的神情,转身迎上去,从怀中掏出一只金色的步摇,抬手想插到梅吟雪的发髻上。梅吟雪下意识地想要避开,但她身旁有赵敏挡着,而龙破天出手又极快,那步摇转眼已经插进整整齐齐的随云髻上,一排珍珠坠子摇曳生姿,煞是好看,只将梅吟雪衬得越发清丽绝伦。
龙海萍皱眉看着这一切,一语不发。(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