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咧?这是什么情况?异能之力刚刚觉醒就进入了崩溃状态?孟夷光被深深地震撼了。
她还没回孟家故地,取出那传说中只有灵犀之眼才能翻阅的无字天书,这会儿连孟氏家传的灵犀之眼都还没弄明白呢,李苒这个驭梦的异能她更是云里雾里了。好在字面上的意思她还是懂的。
驭梦与催眠同属于精神系,在用法上有相通之处,但本质是不同的。催眠依靠的是经验技术,驭梦则是靠异能控制,对于施术者的精神状态要求想必不低。
李苒的精神领域这么快就到了临界点,想必是控制不当,走了岔路。
孟夷光心中微微一沉,看一眼李苒阴沉的脸色,有些担忧地问道:“怎么了?”
李苒唇角一勾,脸上现出一抹十分古怪的笑意,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道:“我那位好后妈去世了。”她的表情看上去很有些畅快,目光却是森冷的,好跟后妈这几个字咬得格外重。听着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孟夷光眸光清冷,记忆中李苒从未提及她的家人,有后妈就有后爹,看她这种反应,跟那位后妈恐怕是积怨已久。所以,夷光只是轻轻拍了拍李苒的手,并没有出言安慰。
李苒默默地盯着桌面看了一会儿,才转头看向孟夷光,恳切道:“夷光,待会儿下课了陪我回家一趟,好不好?”
今天是周一,统共就只有早上这两节必修课。夷光觉得李苒的状态也不是很好,任她一个人回家若是再受了刺激,不定会发生什么事,便爽快地点头应道:“好。”
“谢谢。”李苒握住她的手,紧了紧,轻声道。
虽然她们压低了声音,但坐在孟夷光身边的穆贞贞依旧听了个大概,不过她什么都没有说,甚至没有多看李苒一眼——她是夷光的好友,李苒也是夷光的好友,但她跟李苒却不是好友。
在穆贞贞看来,李苒这个人,是很有些清高孤傲的,除了夷光,她跟谁都不亲近。但从她的吃穿用度可以看出她家境不错,从她的言行举止可以看出她的家教不错。
李苒从不炫耀,也从不倾诉。从这一点来说,穆贞贞觉得李苒比大多数人都活得从容。所以她并不同情李苒,李苒也并不需要。
李苒对穆贞贞的识趣很是满意,虽然她跟穆贞贞的关系一般,但夷光挑朋友的眼光确实是没的说,只有一个字:赞。
李苒的这个驭梦异能觉醒得毫无征兆,最初的时候她心里其实非常害怕。她知道自己不是特别大度的人,当负面情绪大面积侵袭的时候,她几乎无法自拔。
穆贞贞就在她即将完全迷失自我的时候给她打了个电话,告诉她孟夷光因病休假一周,让她不要担心。
放下电话,李苒难以自制地流下眼泪。自从那对狗男女逼死妈妈之后,她就没有这样放肆地哭过了。她活在这个世上,虽有至亲却依旧孑然一身,只有唯一一个朋友。
有了驭梦的异能,李苒轻易地深入了夷光的梦境。深层的梦境,其实就是人心。夷光的梦境区域划分清晰明了,有一片黑色地区无法读取,可读取的部分分成了一个个的小格子,她也在其中。
夷光不是博爱的人,被她放在心上的,两只手就能数过来——宋家几口,梧桐市的两个发小,以及临海的三个朋友。
那一个属于她的小格子,就是她与夷光知交一场所有美好的记忆。过往被妥贴安放,李苒就心满意足了。她并不贪心,亲情已经不再,爱情还未到来,只有友情聊做安慰。
李苒没有试图去探寻那不可读取的部分,谁都有点自己的隐私,夷光也不例外。知道好友真正将自己放在心上,这就足够了。她觉醒了异能,以后就能护着好友,也算是回报这份友情。
至于那个宋皎皎,她居然敢把夷光推下楼!等送了狗男女一家去地下团聚,就轮到她了!
孟夷光看着李苒头上刷着屏的文字框,小小地惊了一下——好友开了个暴力的脑洞怎么破!三观已经全碎了吗亲?
李苒觉得好友看自己的目光怪怪的,挑了挑眉轻声问道:“怎么?”
孟夷光看一眼翻开的课本,内容十分眼生:“既然有事,咱们逃课吧,怎么样?”
“我家现在肯定乱得狠,上完课再回去也不迟,不着急。”李苒摇摇头。早上这两节是必修课,任课老师是院里出了名的铁面,热爱点名,若是犯在他手里,没准儿得挂科,所以出勤率一向很高。白惢算哪根葱,也配让她逃课?
孟夷光听她这么说,也就不强求了。这是她有生以来头回跟人一起在教室里上课,感觉十分新鲜。任课的老师虽然严肃,肚子里却是真有货的,并不是敷衍地照本宣科。两堂课下来,孟夷光也有所收获。
下了课,孟夷光就将课本文具都交给了穆贞贞——她们俩分在一个宿舍。
李苒先前就拒绝管家派人来接的请求,与孟夷光走到校门口搭了出租,直奔李家。
李家已经在着手置办灵堂,以备亲朋好友答礼。
李恒回家之后,不死心地先去看了李征。李征长相肖母,眉眼生得很是精致,因为身体虚弱,常年带着病气,看上去就像个洋女圭女圭。此刻他安静地陷在被子里,唇角微微上翘,仿佛是做了什么美梦一般。
路晦明说李征是心悸而死,可是李恒在他脸上看不到一丝震惊心痛之色,李征的面上带着隐约的笑意,细细看来颇有些嘲讽的意味。
李恒觉得那个笑意很是眼熟,但他眼下精神状态不大好,脑子转得就慢,一时之间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管家站在一旁,抹一把冷汗,语无伦次地解释道:“先生,少爷身体不好,受不得刺激我是知道的。夫人出了事,我立刻就约束了宅子里的佣人,绝没有一个人赶在少爷面前胡言乱语!”
事实上,李征是什么时候没的,管家说不出具体时间,但他能肯定,绝不是在清早发现夫人跳楼之后。因为佣人来报的时候,李征的身体都不知道冷了多长时间了。
李恒皱着眉,脸色十分难看,渐渐染上了几分狠辣。
——那只是你的错觉。路晦明轻描淡写地道。
所以,他看到的那个身体渐渐好转的李征,根本就是假的。那么,他现在所见的这个已经死去的李征,是不是也是假的?
李恒面沉如水,一步步上前,走到床边坐下,伸出手,先探了探李征的口鼻,又并了两指模了模李恒颈部的动脉。
管家一脸紧张地看着李恒的动作,见他的表情有些迷瞪,头皮略微发麻,心中却是一凉——夫人寻短见之前,也是这么神神叨叨。
“先生,”管家心惊胆战地上前去拉了李恒一把,“少爷已经去了,您节哀顺变吧。想想大小姐!”
大小姐,李苒,他的大女儿。李恒被管家拉得身体晃动一下,迟钝地稳住了身形,喃喃道:“对,我还有李苒。她什么时候回来?”
“小姐下了课就会回来。她就回来了。”管家当然也看得出李恒现在是什么状态,生怕他受不了妻子跟儿子一夜之间全没了的刺激,苦口婆心地劝道,“这些年您都顾着夫人顾着少爷,如今他们不在了,您就疼疼小姐吧。她那么小就没了母亲,不能再没了父亲啊。”
李恒的脑子虽然反应迟钝,却不是坏死了,听了这话,本能地想要反驳。他顾着小蕊跟李征,不疼李苒?这些年,他这个做老子的,不是对她千依百顺?就连当年那个给他下绝育要的女人,就因为李苒的一句话,他不也放过了吗?
“算了,不说这个。”李恒疲惫地摆摆手,“去看看小蕊。”
管家看着他,想要说什么,动了动唇到底没说出口。白惢是跳楼死的,又是头先着地,虽然收拾了一番,那模样仍是惨不忍睹。
李恒不是没见过跳楼的死者。当年孙婧身亡,也是他办的后事。孙婧那时候是从十几层的楼上跳下来的,全身的骨头都碎了,真正的肝脑涂地。
白惢则是三层的别墅顶部跳下的,因为是头先着地,脖子的形状显得特别奇怪,脸部也扭曲变形了几乎看不出这是白惢了。
李恒的目光定在白惢的脸上,确切的说,是唇角。
微微翘起的唇角,勾着一抹跟李征脸上一模一样的笑意,嘲讽而冷漠。
李恒瞳孔猛地一缩,脸色大变,转身抓住管家:“李苒呢?!”
“小姐她——”管家刚想说小姐待会儿就回来了,就有一个女佣过来禀道:“先生,管家,小姐回来了。”
李恒一把甩开管家,向楼下大厅奔去。
白家来的人都换上了素服,齐刷刷坐在大厅的沙发上,李苒跟孟夷光一出现,就听到一声毫不客气地冷笑:“哟,还知道回来。”
李苒压根儿不搭理他们,只是对夷光歉意地笑了笑。夷光轻轻摇头,表示并不介意。
见到这种情形,夷光就明白了李苒让她陪着的用意了——她实在是势单力孤。
“李苒!”李恒出现在楼梯口处,抓着栏杆向下看了一眼,大声吼道。
“李先生,”李苒抬头,唇角噙着一抹浅淡笑意,“别来无恙?”
李恒瞪大眼睛,终于看清了她唇角的笑意,嘲讽而冷漠,熟悉到刻骨,带着极致的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