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伦是个刚刚满十八岁的少年,金色半长头发加上淡蓝色纯净的眼眸,轮廓清晰的五官以及挺拔健硕的身材,让他在自己的家乡胡尔伯格被不少女孩暗恋,甚至有朋友在背后戏称他就像是曾经的太阳神化身般英俊完美。
可也正是这天赐的恩惠让他陷入了今天的命运,仅仅是因为看不顺眼他的容貌,领主戴纳男爵的儿子,邓普斯少爷便指控他为杀害少女利米亚的凶手,天可怜见,他在之前甚至从来不敢靠近这位远近闻名的美丽姑娘,因为邓普斯少爷追逐利米亚许久的事情在当地已经人所共知。
身为平民的他哪里敢去接触贵族老爷看上的女人?
可是在一位贵族的指控下,无法证明自己清白的他顺理成章地被认定为罪犯,然后按照神圣法典被送到了人们誉为“无归之地”的远方要塞。
路上就已经吃足了苦头的他,到了要塞后却绝望地发现接下来的生活更加痛苦,这里的士兵们简直没有把他们当成人看,他们的地位甚至比起畜生还要不如!
而由于他的相貌问题,在赎罪营里也是颇受排挤,要不是他自身也算健壮,恐怕情况还要更加糟糕许多。
“杂碎们!快点,加快动作,天黑前要是你们没把这些东西都清洗干净,就全部不准吃饭!”右眼角有道长疤的营官暴躁地在旁边催促着,让拜伦很快便从惨痛的记忆中回过神来,同时再度加快手上的速度,努力争取不要失去每天仅有的那顿晚饭。
忽然,他的目光发现了一个奇怪的身影,普通身高,黑色头发,明明只是穿着一身赎罪营的亚麻粗衣,却比他曾经见过的戴纳男爵老爷还要优雅高贵许多,而且对方居然不用像自己一样负责处理最肮脏低贱的工作,反而是静静地站在要塞的城墙上,那副专注出神的模样似乎是在远眺着什么。
“啪”响亮的耳光声响起,拜伦捂着自己迅速红肿的脸颊,惶恐地看着面前凶神恶煞的营官,不敢说话。
“该死的杂碎,让你来干活,不是让你来发呆,再敢这样就罚你关禁闭!”说完警告的话,营官不理他的低头答应,直接转身去检查另一头赎罪者们的工作状况。
重新低下头继续清洗着粘满血迹的铠甲和武器,这些都是之前的战斗后从战场上收集回来的战利品,但是上面的污秽一直无人清洗,直到他们一批赎罪者的到来。
不过虽然是在快速地干着活,但拜伦总是忍不住不时抬起头看眼那个身影,就仿佛对方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在吸引着他。
“嘿,别看了,那可是活过了两次赎罪战争的幸存者,特别是第二次,他们那一批总共有六百多号人,死得就只剩他一个,那一场打得很是惨烈,据说连我们加上那些黑暗王朝的魔鬼一共死了数千号人。”他旁边一名贼头贼脑的小个子青年忽然悄悄地开口,似乎是在炫耀着自己的消息灵通,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了解到的。
“不会吧?就他一个人活下来?”拜伦第一时间感叹得倒不是这个幸存者的强大,而是对自己未来命运的绝望。
“嘿嘿,要不然怎么叫做赎罪营,说是赎罪,不过是送死而已,十五年来还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得到救赎。”小个子似乎是已经破罐子破摔,反而无所顾忌起来,“但是这个记录说不定就要被他打破了,听说在上一次战争的时候,这个叫做夏尔顿的家伙至少杀死了八十,不,一百个卡莱斯特人,而且他居然还撑过骑士团的冲锋,啧啧,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未曾经历过骑士冲锋的拜伦对于后面的内容没有什么概念,但是他对杀敌一百实在有点不敢想象,天哪,一百名敌人?那岂不是要酒馆里那些吟游诗人口中的英雄人物才能做得到?
夜晚,好不容易完成了任务,正准备回到营房等待晚餐的拜伦,忽然在走道上又发现了那名男子,那个名叫夏尔顿的幸存者,此时他正靠在长廊的尽头,似乎是在仰望星空。
这也是他第一次在赎罪营里看见对方,心里莫名一动的拜伦,冒着可能被营官责罚的危险,快步向着对方走去。
靠近之后,那名黑发男子身上的莫名气势更为明显和强烈,优雅、沉郁的同时带着疏离、抗拒与危险,而且好像还有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奇怪感觉,似乎自己正在走过荒芜的坟地,正被无数的亡灵注视着。
天知道这感觉是怎么来的!
喉头动了动,鼓起勇气的拜伦低声开口:“夏尔顿先生,我,我叫拜伦,很高兴认识你。”
听到声音,黑发男子终于转过头看向他,不过仍是一言不发,安静中却带着种奇怪的压迫感。
“我的家乡在胡尔伯格,假如,假如您能离开这里,又恰好顺路的话,能不能请你告诉镇上的费奇大叔一声,我一切都好,不要担心我,费奇大叔是镇上唯一的铁匠,很好找的。”拜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提出这个要求,但他隐隐觉得这个男子最后一定能够离开这里,他还隐隐觉得对方在冷漠的背后其实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
沉默良久,他终于看到男子几不可察地微微点头,满心欢喜的他连忙深深地鞠了个躬,“谢谢,谢谢先生!”
忙碌、恶劣、艰苦的生活就如此持续着,直到半个月后,也就是拜伦来到这个要塞的第四十二天。
随着悠长古朴的号角声,所有赎罪者都被集结了起来,然后被排列在了整个费尔蒙王**阵的最前方。
拜伦双手紧紧地握着刚刚挑选到的长矛,强烈的恐惧和紧张让他的手心里全是湿汗,看着对面在正午阳光下反射着光芒的刀剑铠甲,以及那似乎无边无际的整齐队列,再听着耳边那山呼海啸般的嘶吼呐喊,他感觉到自己的双腿正在不停打抖。
天啊,自己真得能够活下来吗?
想到这,他忽然目光转向赎罪营最前方的那个黑发男子,对方那不算高大的背影却是如此伟岸坚强,让人忍不住想起胡尔伯格旁的鉄崖山峰,沉默无声但却坚不可摧!
他心中忍不住升起一股羡慕的感觉,要是自己也能像夏尔顿先生那样强大就好了。
“冲锋!”要塞指挥官的呐喊传来,随即,营官那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响起,“杂碎们,为了荣誉,为了救赎,冲锋!杀光他们!”
不过拜伦却只是转头看眼身后那一排虎视眈眈的弓箭手,看着他们瞄准自己等人的那一根根箭矢,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声,该死的赎罪,该死的法典,该死的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