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静殿,冷清沉寂,僻远幽静。
四周安谧得像一潭水,似乎连蝴蝶扑扇翅膀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除了太监宫女们每日按时送来三茶六饭,这里,极少有人踏足。
莲溪坐在窗前,轻轻翻阅着父亲留下的医文书稿,清瘦的脸庞,神情专注,恬静,淡然,仿佛世间的喧嚣尘扰都与她无关。
晌午时分,小宫女们送来了简单的午膳,便匆匆离去。
莲溪听到她们在低声议论:
“听说潞王真的造反了,带着千军万马攻打京城。”
“真的吗?潞王真有这么大的本事?”
“是真的,皇上正为这事着急呢。”
莲溪抿唇微微一笑,捋了捋鬓边的发,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美眸中温情满溢:我的三郎,绝不是乱臣贼子,我相信他!
她的心犹如一泓碧绿的泉水在天影映波的飘渺中,任思绪飞泻,悠悠荡漾。
“陛下驾到——”
耳边传来马公公一声高呼,她徐徐回眸。
皇上李从厚迈着方步,款款跨入了清静殿,一身威严夺目的龙袍,却难掩他满脸的愁云惨雾。
莲溪放下书稿,盈盈起身,颌首屈膝,恭敬优雅地行礼道:
“臣妾参见陛下!”
“平身!”
皇上面无表情地甩了甩袖子,一眼瞧见平铺在书案上,依然空无一字、干干净净的白纸,搁置一旁的毛笔、砚墨丝毫未动,他蹙起了浓眉。
“潞王妃,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劝降书,你写还是不写?”
他的语气中已透出极度的不耐,貌似平静的神情蕴着即将爆发的震怒,眸光晦涩不明。
“劝降?规劝敌人投降?”莲溪直起身子,似在喃喃自语,神色淡定平静。
“对!朕命你规劝潞王投降!别再妄想与朕对抗!”皇上压抑住内心的怒火,低沉着声音吼道。
“潞王是陛下的敌人吗?”莲溪举眸,无所畏惧地迎视着他咄咄逼人的目光。
皇上愣了,眼里闪过一丝伤痛:曾几何时,他与潞王是情谊契合,亲如兄弟,可如今早已物是人非,不得不兵戎相见、自相残杀!
“当然是!”他眼里燃起怨愤的怒火,咬牙切齿,“潞王拥兵自重,勾结契丹,不仅是朕的敌人,还是整个大唐的敌人!”
“陛下!”莲溪双膝跪在地上,俯首拜了一拜,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潞王奉旨领兵,为朝廷平定契丹之乱,拥兵自重、勾结契丹之罪从何而说?”
“”
皇上怔了怔,竟一时无言以对——李从珂“意图谋逆”之事,他都是听闻朱弘昭与冯云所说。
“陛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陛下……可曾亲自询问潞王事情的原委?”莲溪跪到他的脚边,抬起头,眼眸中闪着点点泪光,却未让泪珠滑落。
皇上甩开袖子,背对着她,冷冰冰地斥道:“如今,潞王率领盟军谋逆叛乱,这可是有目共睹的!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陛下偏听偏信,就认定潞王罪不可恕,出兵征讨,将臣妾幽禁深宫!潞王有冤无处诉,方才揭竿起兵!陛下,潞王是被逼无奈!”
莲溪近乎声嘶力竭的痛诉,令皇上乱了心神,他懊丧地闭上了眼睛。
事到如今,已无退路!
“朕今日来此……”他回转身,恹恹的摇了摇头,“不是听你说教,亦不是与你商议!潞王妃,朕最后问你一次,这劝降书,你到底写不写?!”
“潞王无罪!劝降书,臣妾不会写!”
莲溪仍是一脸坚定决绝。
皇上叹了口气,目光变得森冷肃杀,语气危险威胁,“潞王妃,既然你如此冥顽不化,朕就不能继续留着你的性命了!”
“陛下要杀要剐,臣妾悉听尊便!”
莲溪手抚着胸口,神情凛然:我若去了,三郎便可无牵无挂!他日若大业得成,也不枉我取义成仁!我死而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