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四处充斥着蟋蟀凄切的叫声,金秋绵绵的夜晚凉风习习,如海面卷起的浪花,击打在人的肌肤上,不免觉得有阵阵凉意。
蜿蜒的路线让二人有些看不清前后的方向,一颗苍天大树伫立在中央,他们无论怎么走都绕不开那个圈子。
“师父,我们是不是迷路了?”妲雪的小手摩挲着胳膊,怯怯的问着。
“暂时还没有。”半晌,潇竹才回答妲雪的话,他精明的双眸扫着周围的一切,总是觉得怪异的很,但是当他亮出天眼时却怎么也看不出来,无奈之下,他只好放弃了心底的疑虑。
随手抄起地上的一个树枝,潇竹在那颗苍天大树下画了一道圆的弧形,点着树枝,他的视线落在天边隐约的月白上,对妲雪话音淡淡:“今晚我们便在这里歇息一碗,明早在赶路。”
“师父,这是哪里?为什么我觉得这里好可怕?”妲雪的脚尖撵着地下的一枚枫叶问道。
“不知道。”潇竹漠漠的答。
“师父,我们明天要去哪里?”耳畔呼啸着诡异的风让妲雪毛骨悚然,说话时声音都带着颤抖。
潇竹忍住将她揽在怀里的冲动,冷淡如冰:“去完成玉皇大帝给的任务。”
情劫,杀劫,还有那九十九滴眼泪。
以天为盖,以地为庐。
妲雪乖巧的坐到了大树下面,后背倚靠在坚硬的树根上,铬的她有些发疼,她来回的剐蹭着,想寻一个舒适的姿势,但是树根干裂,奥凸不平,妲雪只觉得怎么坐也不舒适,她的小脸儿皱成了一团,小手交叉在裙摆前来回的缠绕着,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时不时的去瞄严肃清冷的潇竹,现在的潇竹让她有些惧怕,她竟不敢与他说话,甚至于都不知道该怎样和他相处。
鸟儿鸣叫的声音愈发的薄弱,蟋蟀的声音也愈发的小声,空中只有那代表秋天的寒风呼呼的喷啸着。
半晌。
潇竹只觉得妲雪脚下的枯叶被她踩的‘咯吱,咯吱’作响,他掌心一晃,变出了一个柔软的垫子扔给了她,语气却漠漠:“自己放在身后。”
妲雪双手擎在空中,准确的接过了那垫子,她握着那垫子,心里划过一丝暖流,师父还是关心自己的,是吗?
玄纹靴子从妲雪的眼底走过,妲雪惊的挺直了腰板儿,急忙问:“师父,你要去哪儿?”
潇竹驻足,望着远方,尽量不让自己去触及她的眼神:“为师去那边看看路线,你好生歇息。”
“师父,带我一起去。”说着,妲雪小手撑着地面准备起身。
‘嘶’的一声,妲雪倒抽了一口冷气,地面上太多的残枝枯叶,方才她太过急躁,以至于不小心划破了自己的小手。
“师父,痛”妲雪的声音软软糯糯,撒娇的意味太过明显。
若是往常,潇竹早就一个箭步冲上去查看她的伤势,但是这一次,潇竹却站在原地久久未动,他望着她皱起的小眉头,只是丢下了一句话便兀自离去:“自己用妖术将伤口修复好。”
是的,妲雪精通妖术,但大多时间她是非常依赖潇竹的,久而久之,她早已忘了原来自己也是千年雪山上的狐妖,也可以动用自己的妖术来做一切事情。
“师父,我害怕,你可不可以不要走?”
你可不可以留下来陪我?
妲雪扑在了地上,急急的抻着脖子朝没走几步的潇竹吼着,望着他的背影,妲雪的心底真的好落寞,好落寞。
“妲雪,你已经长大了,要学着**,什么事情不要总是想着靠着为师。”潇竹凉如水的声音划进了妲雪的耳膜。
只觉得耳膜充斥着‘嗡嗡’的声音,那句话一遍遍回荡在她的周围,她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潇竹的身影愈来愈小,愈来愈模糊。
妲雪颓败的坐了回去,望着手心上扎着的枯枝,她一点一点的拨出,眼眶渐渐湿润,指尖旋起了一道银色的光芒,对准那流出来的鲜血一点点修复,只见那些伤口,疤痕慢慢的变平整。
她握起小手放在胸口,抬头望着月亮,喃喃自语:嫦娥仙子,你的心是不是也像我这么痛?
远处,灌木丛树后面,潇竹月白的身影隐藏在那里,一双深潭似的眸子一眨不眨的凝着妲雪的一举一动,望着她自己动用了妖术,望着她喃喃自语的小模样,嘴角划起了一抹弧度,那是的弧度:妲雪,你应该学着自己长大了,这样,以后为师才会安心。
长夜漫漫,妲雪的眼皮来来回回的打架,她在等待潇竹,但是好几个时辰过去了,潇竹仍未回来,妲雪最终敌不过那浓浓的睡意睡了过去。
就在她阖上眼的那一刹那,幻型的潇竹从她头顶的枝干上一纵而下,脚步轻轻的凑到她的面前,大掌想模一模她冰凉的小脸儿,但又怕打扰她,思虑了片刻,最终将那大掌放下。
他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将妲雪的周围布上了一层结界,防止野兽扑过来吓到她。
*
天,浮出了一层鱼肚白的颜色。
公鸡打鸣的声音让这个清晨格外的热闹。
白天的森林与夜晚的森林截然不同,那层结界自动消除,潇竹披着浓浓的白雾,手里捧着一堆野果朝妲雪走来,秋风瑟瑟,吹的妲雪格外凉,她是被冻醒的,吸了吸小鼻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那模糊的眼前,她竟望清了眼前缓缓走近的人儿,潇竹披着一个银色的大氅,脚下一双玄纹靴子,那发髻上挽着一个翠绿的竹冠,那张光耀冷峻的面容闪着璀璨的光芒,那一刻,妲雪再一次迷失了,她的师父,生的真好看。
“师父”妲雪欢呼雀跃的从地上爬了起来,顾不得身上的酸痛,拔起小腿朝潇竹奔跑而去,她展开双臂,想抱一抱他,过了一个晚上,他一定会变回来的,这样想着,妲雪的自信心爆棚,朝潇竹飞奔过去。
金黄色的阳光照耀在妲雪俏皮欢快的小脸儿上,潇竹望着这个沐浴在金阳下的人儿,心里生出了一股柔软,他们二人俞来俞近,俞来俞近,就在妲雪的小手能够模到潇竹的衣裳时,潇竹不着痕迹的闪开了,错过了妲雪,径直朝那颗粗壮的大树走去。
妲雪的手臂尴尬的擎在了半空中,眼眶酸涩,唇瓣微动。
心底的委屈如黄河喷涌一般,终于,她再也忍不住,转过身,嘶声力竭的朝潇竹大吼:“师父,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那声音惊散了在树枝上小憩的鸟儿们,回声绵绵,许久,都未散去。
潇竹从容淡定,对她的嘶吼置若罔闻:“过来吃一点果子,一会儿我们赶路。”
“我不吃,我不吃,饿死我好了。”妲雪见潇竹对她冷淡,心里极其不舒服,干脆在原地气的跺脚,耍起了小脾气。
潇竹懒理她,兀自坐在了地上,双腿蜷起,拿起了一个果子,随意擦了擦吃了起来。
妲雪的肚子饿的‘咕噜,咕噜’叫,*未进食的她再加上方才吼的那一声彻底将她最后一点力气耗干了。
二人之间镀着一层淡淡的光辉。
潇竹的余光瞄了她一眼,将手里的果子举在空中,晃了晃,问:“你吃不吃?”
吞了吞口水,最终抵不过肚子的强烈抗议,她用力的点点头,奔跑过去:“吃。”
好饿。
二人吃过果子,来到就近的小溪边简单的洗漱下后继续赶路,白天的森林没有晚上那般繁琐,四周树木的叶子都变得枯黄,秋意渐浓,妲雪老老实实的跟在潇竹的身后,左看看右瞧瞧,她总觉得这个森林像一座迷宫一般,于是,她把那些果子咬成了一口一口的,走过一个路段就往地下丢一个来作为记号。
兜兜转转,反反复复,他们总觉得这段路是走过的。
潇竹驻足,疑惑的望着这一方向,昨晚明明已经将所有的路线都模索好了,为何今日却变了一番景象呢?
“师父,我们又回到原地了。”妲雪惊愕的指着那颗大树说,这颗大树正是昨晚她歇息的那颗大树。
“恩。”潇竹淡淡的应着,浓眉紧蹙,似是在思考些什么。
忽而。
满山满谷充斥着乳白色的雾气,那雾气重重,是那么的深,那么的浓,让人一眼望不去远方的景色,它们翻涌着,摇滚着,吞没了森林的一切。
整个森林如穿上了一件白色的薄纱,如梦,如幻,如诗,如画,如海,如兽,挥不走,扯不开,斩不断,挡住了他们的视线,有一种乘云欲归的感觉。
本就迷路的他们遇上了浓重的雾霾,更是火上浇油。
辗转间,蒙蒙森林里传来一道清脆好听的山歌声。
“送客送到大门边哟,手把门儿望青天哟,送客送到小楼东哟,东边有座望客峰哟,送客送到大路口哟,朋友朋友你慢走哟。”
荡气回肠的歌声响彻在森林间,妲雪的眼睛晶亮:“师父,有人唱山歌,一定是这里住宿的人。”
“恩。”潇竹淡淡的答,顺着唱歌的声音走去。
歌声愈来愈近,愈来愈清晰,潇竹醇厚的嗓音将那山歌声淹没:“请问是谁在唱山歌?”
半晌,没有回应。
潇竹凝了凝神,继续朝歌声的出处吼着:“请问那边可是有人?”
陡然间,山歌的声音戛然而止。
迎来入耳的是一声清新的女声:“是谁在唤我?”
竟然有人回应,简直是太棒了。
小妲雪忽然间觉得看到了希望,小手朝雾霾那头挥舞着,潇竹瞄了她一眼,那么重的雾霾她挥手那边的人也看不到啊,真是傻的可爱。
潇竹沉了沉声,道:“你好,我们是赶路的商家,途径此地却不想遇到了雾霾,我们人生地不熟,无法走出这片森林,还望姑娘帮帮忙,带我们出去。”
“赶路的商人?”唱山歌的姑娘思索了片刻,道:“好,你们稍等片刻,我马上将你们引出来。”
说着。
那个唱山歌的姑娘一点点的推开了雾霾,从雾霾中现身出来,行至到他们面前,不着痕迹的将他们打量了一圈,笑容盈盈,和蔼亲切:“好了,你们现在可以出来了。”
潇竹望着眼前忽然散去的雾霾,有些疑惑,他思量了一番问出了口:“姑娘,敢问你是用何方法去除着雾霾的?”
这个雾霾来的太过突然,方才潇竹试图用仙法将这雾霾去除都无济于事,可是这个姑娘却轻而易举的去除了眼前的雾霾。
唱山歌的姑娘一袭朴素的长裙,脚上一双素鞋,不施粉黛的小脸儿透着清纯,她唇瓣微启,晃了晃手里的酒壶,道:“用这个啊,这个啊可是我专门研制出来的,里面装的是这片森林里凝成的露珠,还有一些细碎的叶子,我将它们捣在一起,因为这片森林里的雾霾和水蒸气是相反的比例,所以只要在有雾霾的地方喷一喷它,那么这些雾霾便会慢慢散去了。”
说着,唱山歌的姑娘观察着潇竹严谨的脸色,又补充了一句,道:“但是我只能散去小部分的雾霾哦,你们看,远方的雾霾我还是无法散除的。”
潇竹的视线落在远方,果然,远处有一堆雾霾正缓缓朝他们飘来。
“呀,雾霾快要涌过来了,我们快点离开这里吧。”唱山歌的姑娘有些焦急的说着,她兀自走在前方为他们带路。
她背着一个竹筐,里面装了不少的野菜,潇竹不免疑惑,沉沉的声音响在她的头顶:“姑娘是何处的人?怎会出现在这里?”
唱山歌的姑娘回眸给了潇竹一个可亲的微笑,答道:“我便是这儿的人啊,我从小就生活在这里,所以对这里的地形格外的熟悉。”
难怪如此。
“姑娘,这里是什么地方?”潇竹环绕了一圈,问。
唱山歌的姑娘将脚步放慢:“这里名叫千花县,这个地方叫千花林。”
“千花?”妲雪疑惑的反问:“是长了一千个花的意思吗?”
“是啊,姑娘你好聪明。”唱山歌的姑娘毫不吝啬的称赞道,继续解释:“这里长满了奇花异草,生长着各异一千品种的花朵,所以才叫千花林。”
妲雪环绕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一朵花,她快步追上了唱山歌的姑娘,问:“姑娘,可是我没有看到一朵花啊。”
唱山歌的姑娘笑笑:“那是因为你们都快走到千花林的边界了,自然看不到了,我带你们往前面走一走就能看到了。”
闻言。
潇竹陡然止步,略有警惕性的望着唱山歌的姑娘,声音冷硬,道:“姑娘,我是劳烦你带我们走出这千花林,而不是让你带我们回千花林,你究竟是谁?”
唱山歌的姑娘将竹筐往肩膀上提了提,那双眸子清澈无比,指着远方解释:“公子,我想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并没有别的意思,你们瞧,那边的雾霾越来越重,想来一会儿便会涌过来,若我们现在出了这千花林,那么我们三个人都会迷路的。”
“你不是说你从小在这里长大,对这里很熟悉,现在你又说我们会迷路,你满口谎言,还想欺骗在下。”潇竹面容清冷,凝着一丝黑线,双手握在自己的萧间,举手投足充满了警惕。
唱山歌的姑娘面上凝着焦急的神色,道:“公子,你真的误会我了,虽然我对这片地形很熟悉,但是那么重雾霾挡住我的视线,即使我再熟悉也没用啊。”
潇竹的视线落在了她的酒壶上,幽幽的说:“你不是说你有办法驱散雾霾。”
闻言,唱山歌的姑娘有些无奈,她将酒壶的壶塞打开,朝地上倒了些许,一滴水也没有,她耸耸肩,道:“公子,姑娘,你们瞧,这些都已经用完了,再有雾霾袭来,我也没有办法了。”
潇竹不言不语,一瞬不瞬的凝着她的神色,仿佛在探究她话语里的真实成分。
“公子,你若不信,那么你们便自己离开这千花林吧,我来告诉你们方向,你们出了这颗大树,左转看到一块岩石后直走,直到看到一条河流再右转就可以出去了。”
说完,那个唱山歌的姑娘兀自朝前方走去。
云边那大片大片的雾霾渐渐的涌过来,好似要一瞬间将他们吞没一般,潇竹蹙眉,他大步朝前方走去,淡淡的说:“带路吧,姑且相信你一回。”
三人行了几步后,空气中传来了浓浓的花香,花香扑面而来,让人不禁驻足一看。
眼前的景象惊艳了妲雪的双眼,大片大片的花儿环绕在他们的周身,姹紫千红,百花齐放,五颜六色的花朵晕染在大地上,好似一整片花海。
“哇,好美啊。”小妲雪弯腰轻嗅着其中一朵花儿,不禁发出真诚的赞叹声:“现在都已经是秋日了,没想到还会看到这样美丽的花海。”
秋日飒爽,不应该是四处枯黄么,可是这千花林却还是从容一片。
唱山歌的姑娘敛起一抹笑容,道:“这千花林的的花儿早已适应了千花林的温度,它们一年四季都会开的这般茂盛,所以这里才叫千花林。”
“原来是这样啊。”妲雪兴奋的点着头,她拔腿跑到潇竹面前,仰起小脑袋:“师父,你看这些话好看吗?”
潇竹淡淡的一扫而过,面无表情:“恩。”
妲雪的脸上迅速的闪了一抹失望的神色,若在从前他会说‘不及某人’,可现在他的性子淡淡的,仿佛一滩平静的湖面。
唱山歌的姑娘将他们的表情全部收入眼底,不着痕迹的抹掉,而后用微笑替代:“你们若喜欢可以观赏一番再走。”
听及,潇竹抬起眸子,问:“姑娘,你要带我们去哪儿?你什么时候带我们走出这千花林?”
唱山歌的姑娘看了一眼天色,诚实的答:“我要带你们回我家歇息一番,这雾霾我也不知道何时会散去,不过我可以保证待雾霾散去以后,我就会立刻带你们出去。”
潇竹凝着她真诚的眸子,半晌,他淡淡的给出反应:“也好,只是叨扰姑娘了。”
“没关系的,家里就我自己,不叨扰的,平时我遇到一些迷路的人也会帮助他们的。”唱山歌的姑娘热情极了。
千花的香味儿萦绕在他们的身边,片刻,便到了那个姑娘的家里。
院外粉墙围护,绿柳周垂,两间别致的垂花门楼,院中山石点缀,百花齐放,形色各异的花朵攀岩在粉墙上,显得格外壮丽,整个院落清雅温馨,别有诗意。
中央还有一个竹藤编织的美人椅,上面放着一个百花绣。
那瓦顶的正中间垂着一个木制的牌匾,上面用鲜花雕刻制成的三个大字格外显眼——千花屋。
“姑娘,这便是你家吗?”妲雪问道,她忽然间觉得这个地方好像一片世外桃源,空气清新,人烟稀少,安静静谧,没有喧嚣,没有烦恼,若在这里生活一辈子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是啊,这便是我家。”唱山歌的姑娘将竹筐放了下来,抹了抹额头回答,想了想,她行至到美人木桌旁,为他们斟了两杯茶,一杯递给妲雪,一杯递给潇竹:“我叫玉瑶,敢问姑娘芳名?”
妲雪接过茶,浅绿色的茶水上浮着一个娇红的花瓣儿,细细闻来,竟有一股玫瑰花的味道:“我叫妲雪。”
细细品了品茶,舌尖儿被清香的味道锁包裹,清新雅致的感觉萦绕在心头。
玉瑶款款莲步行至到潇竹面前,礼貌的询问:“敢问公子”
“在下潇竹。”潇竹不咸不淡的答。
玉瑶礼貌的拂了拂身子:“二位坐,玉瑶将野菜拿进去。”
潇竹点点头,视线落在了那块‘千花屋’的牌匾上,望着那有些怪异,用花瓣儿勾成的字眼儿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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