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五日,晴,宜嫁娶。
宁婉儿早早起身梳妆打扮,一件件不算轻巧的红裳加在身上,她却眉目带笑,甘之如饴。
据说女孩最美的时候就是出嫁时,脸上带着满满的期待、娇羞,不知为人妻的艰难,充满年轻的活力,就像今日的宁婉儿比平时艳丽了好几分。
她身边围绕着平时交好的长辈朋友,说的尽是赞美之词,的确,作为一个进了宫的女官,能有一份好的姻缘着实不易,要知道长胜侯可是京城的大家闺秀心目中的良配呢。
宁婉儿微垂着头,静静的聆听,不娇柔不造作,若是没有遇见雨晴,或许她真的会是裴逸的那根肋骨。
“长胜侯来接亲了,快快准备上轿了!”一位夫人听见外面的响动,进来催促,误了吉时可就不好了。
众人手忙脚乱的盖上了宁婉儿的喜帕,由长兄背着上了花轿,轿子外吹吹打打,热闹非凡,甚至能听到百姓的欢呼声,宁婉儿的手心渗出了汗,她的夫君是受百姓爱戴的,17年了,一直期盼今日的能得偿所愿,无论值不值得,她的人生已经圆满。
裴逸身着喜袍,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脸上维持着一个将军该有的严肃,看不到丝毫的喜气。然而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谁又在乎呢?婚礼顺利,大家尽兴而归便好。
长胜侯府高朋满座,皇上皇后亲临主婚,真真是对臣子天大的荣耀了。
皇上看着裴逸和宁婉儿一人牵着一头的红绸慢慢向他走开,双双拜倒在他面前,满意的点点头,本来他是不愿来的,有时间陪陪薇儿和贵妃也是好的,皇后却说,难道皇上不想见见拒婚的裴逸娶妻是什么表情吗?如今看来,能让裴逸吃暗亏的滋味不错。
于怀涛打算走个过场就撤了,他没兴趣看好兄弟爱着小妹娶别的女子,刚要溜就碰见了宁郡王,礼貌的打了声招呼后错身而去,宁郡王早就习惯了于怀涛的不拘礼数,所以并不在意。
他看裴逸就像是看到当年的自己,舍了子娇娶了王妃,论才智,宁郡王很欣赏若水,可惜了,相爱未必可以相守,还好他的子娇依然在他的羽翼之下,不曾真正离开过。
在没有人注意到的一个角落,雨晴由苏月月和李枫陪着,参加这个不属于她的婚礼。
“吉时已到,一拜天地!”两位新人低头叩首,淹没在一片红色的海洋中。
“思密达,见也见到了,我们回去好不好?”苏月月不忍心去看,雨晴没有眨一下眼睛,全神贯注的望着她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她希望亲眼见证。”李枫深有同感,这也是他不反对雨晴来的原因,虽然很残忍,但是只有亲眼目睹才会彻底死心。
苏月月想起了李枫小师妹的那场婚事,他笑着送嫁,祝她幸福,雨晴和李枫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同样被人甩了,还要忍着泪水成全别人。(雨晴:苏月月你说的太不客气了吧?苏月月:事实胜于雄辩,你是抵赖不得的。)
“二拜帝后高堂!”离得太远,雨晴看不清裴逸的表情,娶得青梅竹马的恋人,他是开心的吧!
雨晴记得在现代的时候,有位叫莫言的作家说过:“祝他幸福。而你,也得将自己拧拧干,到阳光地带下晒晒了。他都为别人撑伞了,你何必去回望他们的背影。”可是,为什么她还站在这里,期盼一个不经意的回首呢?
即使和于清儿的灵魂合二为一后,雨晴的世界变了许多,然而对裴逸的情意不见丝毫的减少,她知道有的人生来就是注定要错过。她谁也不怪,只希望在某一瞬间,他完全的属于过自己,将他藏在最心底。
小月复传来了一阵疼痛,雨晴没有出声,她要有始有终。
“夫妻对拜!”裴逸感觉有一双扰乱心神的双目注视着他,要行礼的身躯一顿,慢了一拍才拜了下去。
雨晴的泪水随着这一拜流了下来,也许爱情是一部忧伤的童话,惟其遥远与真实。得到不一定长久;失去不一定不再拥有。爱是一种享受,即使痛苦也会觉得幸福;爱是一种体会,即使心碎也会觉得甜蜜;爱是一种经历,即使破碎也会觉得美丽;可惜,结束了,他们真正的结束了,从此天涯陌路。
“礼成!”
“雨晴!”
“思密达!”
雨晴失去了意念的支撑,肚子疼痛难当,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额头滚落。
苏月月一探脉,眉头紧蹙,“要生了,带她回去!”
他们不敢耽搁,苏月月引开侍卫,李枫将雨晴拦腰抱起,一阵轻功向宁府而去。
李枫踹开房门,不顾云菲惊讶的目光,冲着她便吼道,“产婆,赶紧通知产婆,若水要生了!”
宁府早几天就将生产的准备备下了,一切还算乱而有序的进行着。产婆把李枫赶出门外,喂了雨晴一些催产的药,能让她少些折磨,雨晴是个要强的,再痛也咬着嘴唇,渗出了血也一声不吭。与其把力气浪费在大喊大叫上,她不如快点把宝宝生出来。
里面的屋子越安静,李枫愈加担心,不停的在月光下走来走去,像只无头的苍蝇,暗想是不是裴逸的婚礼刺激了雨晴,否则她怎么会生的突然。心里一遍又一遍的怨着自己。连在外面溜达了一圈,刚好回府的于怀涛来了也不知道。于是,苍蝇从一只变成了两只,偶尔撞到一起,对视一眼,换一个方向继续踱步。
“思密达,别怕,有我在呢。”苏月月往雨晴的嘴里塞进一颗人参,以防她伤到自己。苏月月没生过,至少见过,心里忐忑归忐忑,不敢让雨晴看出来,信心对于生产很重要。
雨晴抓紧苏月月的手,力道大的似要将小手捏碎,苏月月不敢抱怨,好姐妹不是嘴上说说的,本该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裴逸招待着宾客,一杯杯的上好酒水下肚,却不觉得痛快,回忆若能下酒,往事便可作一场宿醉,醒来时,天清亮,风分明,而光阴两岸,终究无法以一苇渡航,知彼此心意。无须更多言语,他必与她相忘江湖,以沧桑为饮,年华果月复,岁月做衣锦华服,于百转千回后,悄然转身,然后,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