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囡囡!你既然来看我,为什么不好好说话又要走!”他急得在士兵的拦阻下对着前面跑远的人喊。
陶子回过头来,清清脆脆地应道,“我只是来看看传说中的小黑屋!原来和我们码字的小黑屋有异曲同工之妙!”
你就好好待着吧!她暗暗恼怒。
经过家属区的时候,脚步却不由自主慢了下来,那个九十平米的小屋,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情不自禁望向那扇缀着绿白相间窗帘的窗户,风动的时候,她亲手做的子弹壳风铃可依然会响?
终究没能管住自己的脚,她走进了熟悉的单元,迈上了熟悉的楼梯……
打开那扇叫做家门的屏障,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进门,便见玄关处挂着他的春秋常服外套。犹记当初,他下班回家,她不在厨房的时候,总欢呼着跑上去吊住他的脖子,然后给他把外套月兑下挂上。
初时,他还不习惯这样的热情,到了后来,哪天没扑上去迎接,他反会寻到厨房来,脸色黑黑的,明显写着几个字:求扑倒,求安慰……
想起往事,她展颜而笑,只是这心里酸酸的,终是难受。
家里明显是有人住的,干净整洁,纤尘不染,这是他的风格,且所有的东西,都和她还在时一模一样。
有风,卧室里的风铃叮当作响。
她循声而入,彩色的弹壳风铃在风中调皮乱跳,春暖花开,不知是谁家的花香随风漫入窗来,空气里满是怡人馨甜,绿白窗帘掩映处,她眼睛一亮,一点新绿破土而出……
她心头一热,泪意不自觉盈了满眶……
是格桑花的种子发了芽……
工兵拦码。小海送她的那盆格桑花,去年过季凋零,她把格桑花的种子收了起来,准备今年春天再种下去。
去年冬天,正是他们徜徉在幸福中的时候,她说,她要把幸福种进土里,秋天就能收获很多很多的幸福了。
他笑她学小猫种鱼。
她当时很认真地纠正他,小猫的鱼是不会发芽的,而她的幸福,却一定可以发芽开花,还会结出甜美的果实。
然,她还来不及种下她的幸福就离开了家,所以,这格桑花的种子,是他翻出来种进土里的?他不是笑她傻吗?
她下意识地模着自己小月复,他们的果实啊,可不在渐渐长大?
他们的幸福,曾发过芽,曾绿满枝桠,也曾开过绚烂的花……
只是,她似乎忘了,每一朵幸福的花,在经历破土,开花,和结果之后,便走到了生命的终结,也许,这就是永远的意义,或短暂,或长久,然,两种却都是幸福的模样……
来年,生命的种子结出新的幸福之花,新的幸福,便会一直这样繁衍下去,这,何尝不是一种满足?
所以,还是感谢命运,把这颗种子赏赐给她,让她的幸福得以繁衍。
墙上的婚纱照里,他和她在夕阳下额首相贴,墙头的小鹌鹑,正舒舒服服躺在树哥哥的肚子里,一切都那么美好而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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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陶子奔赴部队的同时,严庄正坐在办公室里打电话,“老二,狠点!给他们点厉害瞧瞧,最好能让他们无法翻身,不然真把我们当病猫了,八年前看在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份上给他们留了条路!现在又给我来阴的!”
不知那边说了些什么,严庄“嗯”了两声,便把电话给挂了。
而后,秘书敲门进来了,“严董,有位林芝女士想要见您。”
林芝?
严庄想起来了,陶子的亲生母亲?s市骆氏家族长房继室?骆氏最具手腕的女人?
对于林芝,两人虽然不在同一个城市,这个名字,她还是有所耳闻的,只是从来不知道,竟然会是陶子的亲生母亲。
“快请。”无论怎样,她都是陶子的亲生母亲,她不想怠慢了去,她也想见一见这个传说中极具手腕的女人,什么样的女人可以狠心到抛弃自己的孩子……
林芝一身得体的套装,外面搭了件春装风衣,迈着优雅的步伐进来了。
严庄见了,心内也暗赞,就凭林芝这仪态,这眼神,这举手投足,便知她这骆氏的长房不是白当了的,这个女人,确实不简单……
“你好,我是陶子的母亲。”没等严庄先致客套的欢迎词,林芝便自报家门,而且,两人第一次见面,她并没有说自己是骆夫人,而是陶子的母亲,意即,她今天是以陶子母亲的身份来的。
“请坐。”严庄客气地指了指沙发,秘书上了咖啡来。
两个女人,暗地里都在打量对方。
林芝身材娇小,和陶子有些像,即便到了这个年纪,依然甚是玲珑,可见保养得当。五官虽不属于艳丽的那种,上了薄妆后却也十分有韵味,尤其眼睛,有着这个年龄的女人少有的光波,乍看一眼,颇觉单纯,细看,才会知晓这表面的单纯之后,隐藏着怎样的精明。她皮肤很白,这点也像陶子,而且难得的没有斑,细纹很浅,可见她在这张脸是应是下足了功夫。
而严庄比林芝年龄大一点儿,属于微微丰腴的体型,皮肤是象牙色,因为丰润的关系,皮肤光泽度不错,虽然也注重保养,但是因为年纪的关系,到底眼角纹路明显。然,严庄长了张极标准的美人脸,举手投足浑然天成的大家风范,倒并没有因脸上岁月的痕迹而在林芝面前输一筹。
林芝只略略几眼,便得出一个结论来:雍容华贵。
果然不负盛名。
严庄的名气她也是有耳闻的,只是一直无缘得见。
而严庄,却从林芝的眼睛里读出了四个字:来者不善。是来找茬儿的?
严庄笑容可掬,“林女士,久仰大名,今天终于得见,果然风姿绰约,年轻逼人啊!”
女人,无论到了什么年纪,都喜人称赞,有时候,同性的称赞比之异性更能让人欢喜,尤其,还是各方面都不逊于自己的女人。
只是,林芝果然是来找茬的,又怎么会因严庄几句客套话而忘乎所以?
她假意环视严庄的办公室,嘲讽之意甚为明显,“气派!好气派的庄美!好气派的严董!真不愧是大地方大人物,让我们这乡下小地方来的人自惭形秽啊!”
果然被自己料对了!还真是来找茬的!严庄暗想,缘由呢?记得儿子仅见过她一面,听儿子的意思,林芝是要把桃桃带走,力主桃桃离婚的,现在又是为何事而来?
两人都是修炼多年已经成精的女人,严庄只不动声色,依然笑意盈盈,“论气派,又怎及得上骆家在s市一家独大?尤其林女士长房长媳,我等小门小户小产业可望而不可及啊!”
即便怒极,也笑语晏晏,名为赞美,实则暗讽。这是严庄的风格,庄美严庄,岂肯吃了半分亏去?言语间便直点林芝的身份,而林芝最不喜的就是这个继室这个身份,加之现在她在骆氏极为尴尬,这个长房长媳四字,更甚嘲讽。
然,此时,她却顾不得这许多了,心中有更加愤恨之事,冷笑道,“严董真是谬赞了,我骆家断然做不出逐走儿媳,遗弃孙儿,任自家骨肉在外流浪无名无份之事来!”
听得这话,严庄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林芝是指芊琪和莫忘之事,可也轮不到林芝来打抱不平啊,林芝该站在陶子一边说话才是……
脑中亮光一闪,心内亦一凛:桃桃也怀孕了!
不过,这话却只是心中猜测,不敢乱说,于是,索性沉下心来,等林芝先发制人,心中却万分焦虑,为桃桃那个傻姑娘……
这争执原本一问一答才能说得下去,一方只笑盈盈地等后文,另一方则更火。
林芝对着严庄那张笑脸,愤懑至极,也没了好脸色,“严董!如今可是社会主义大好形势,您身为军官夫人,还做这封建家长才做的事,为了您那长孙,把我们囡囡赶出家门去,可怜囡囡怀着宁家的骨肉孤零零地跑去s市求生存!你这心可太狠了点!怎么说我们囡囡也是你们宁家正儿八经注册过的儿媳妇,就算怀着的不是长子,你们也不必厚此薄彼到了这种程度啊!?”
果然是怀孕了……
严庄心里既喜且忧。
喜的,自然是宁家会添新丁,忧的,则是,眼前这一大锅粥,已经烧得糊透了……
“林女士……说起来真是我这当婆婆的失察了,很抱歉,我一直不知道囡囡怀孕了……”得到准确答案的严庄再也无法淡然,歉然之意也十分明显。
“严董!”专程来为女儿出头的林芝,见严庄终于低了头,也不再咄咄逼人,毕竟,两人都见多了风浪,心知解决问题的方式靠沟通,而不是争吵,于是,只把问题抛给严庄,“你要给我一个交代。”
“是!”严庄郑重点头,“林女士,既然您是桃桃的母亲,有些话我也不瞒你,宁家的情况,您是知道的,这虽然是一个意外,但是,影响却会是几十年。我也不想为自己辩驳什么,只是,同作为母亲,您会不会明白我的意思。作为女人,自己的丈夫出了这种事,我想常人很难接受,而且我家那个孩子,还是有病的,又还是那样的病。其实,我也舍不得桃桃走,也想把她绑在宁家,但是,我们都是几十岁的人了,见了太多的悲欢离合,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桃桃一辈子面对这个孩子,我不知道残酷的生活会把她折磨成什么样子,不知道她哪年哪月会后悔,所以我让她自己选……可是,现在有了孩子,不一样了……”
她怎么能让芊琪的悲剧在陶子身上再一次重演?
林芝脸色略略缓和,“严董既然说实话,那我也说实话吧。这个孩子,囡囡一个人带着,我们也不是养不起,只不过,套用你那句话,都是当母亲的,我这辈子最错的一件事,就是错过了囡囡的成长,所以,对给孩子一个健全的家庭格外看重,我希望囡囡的孩子,可以有疼他的爸爸妈妈,而不会像囡囡一样,生命中有缺失和遗憾。”
严庄微微点头,神色凝重,“我会找桃桃再谈一次……”
“囡囡那孩子很傻,宁可自己吃亏也不要成为别人的负担,这可能跟她从小经历有关,跟我没有尽到做母亲的义务有关,我很自责,但是,却无法做出更好的补偿,希望你们宁家……可以让她以后不要那么苦。”这是林芝的真心话。
对于这个孩子,她注定亏欠一生……
不敢在骆坤成面前泄露半点自己有女儿之事,却原来,一切都是她一个人在掩耳盗铃,骆坤成早已知道了她全部的情况……
去年,骆坤成弥留之际,便对她说,别逼自己了,去把女儿找回来吧……
呵,骆坤成对她,也算得上信任宠爱,只是,却也到了最后才让她去找女儿,是临终心软吗?疼惜她孤苦伶仃吗?这么多年,她和骆坤成再也没有一个孩子,也许,是上天对她的惩罚,不履行做妈妈的义务,上天就不再给她做妈妈的权力……
她想女儿……
找女儿的初衷真的只是想女儿……
在她暗地里寻觅的时候,骆家两兄弟也在关注她的举动,或者已经知道她的意图……
后来,她知道,骆东勤已经先她找到了囡囡,庆幸的是,骆东勤这孩子,本性纯良,对囡囡非但没有加害之心,似乎还帮了她许多。
骆坤成去世,股份重新分配,骆氏几个叔叔对她手上的权力虎视眈眈,让她无暇分身来找囡囡,所以,有骆东勤照顾着,她也心安。
而她,又何尝还有什么权力?曾经跟着骆坤成为骆氏尽心尽力,那是有骆坤成的权威在那里,她虽股份不多,但也能狐假虎威,然,骆坤成一走,股份却分给了骆氏两兄弟,她那点可怜的股份在骆氏哪里还能说得上话?
偏偏骆氏其他房几个叔叔还背地里搞鬼,想趁着骆坤成离世之际收购骆氏股票,以便他们自己掌权,而偏偏的,囡囡和宁震谦的婚姻出了问题,她便想,如果离婚,便让囡囡嫁给东勤,这样她和东勤的力量就何为一股了,作为过来人。
她还是能看出来,东勤对囡囡是有意的,而且东勤这孩子善解人意,若对一个人好,那必是实心实意,不会掺假,囡囡若嫁给东勤,享福远远多于受苦,比跟着宁震谦当后妈不知轻松多少倍……
然,自从她出现以后,囡囡连带着对东勤也疏远起来,数度碰壁,让她了解了女儿的倔强,对女儿的亏欠已经太多,再逼她也是于心不忍,她于是犹豫,公司的事,或者再另想办法吧,船到前头自然直……
可是,谁会知道囡囡这傻孩子竟然怀孕了呢?这,让她撮合囡囡和东勤的计划彻底放弃,她真的希望,带着孩子的囡囡,能有完整的家庭生活……
严庄对陶子的了解只怕比林芝更多,又怎不知陶子的倔强?微凝了眉,陷入思索。
而正在此时,门口却大吵起来,有秘书的声音,似乎还有冯佩红的声音。
只听一声大响,门开了,冯佩红气势汹汹地进来了,秘书则慌乱地道,“严董,我已经告诉她您没有时间,可是……”
严庄顿时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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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不,应该说,~~待会儿见~!!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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