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穆念离明显失落的神情,凌景君心有不忍,不再逼她。他只是上前十分温柔地将穆念离揽入怀中,男人嘛,这种时候只要给自己心爱的女人一个依靠就可以了。
因着这一个小小的插曲,现场本就凝滞的气氛再度添上一抹忧郁,倒叫旁边的其他几人不知该怎么是好。
即便空有大夫人的提示也没有丝毫作用,乱葬岗本就地势偏僻,再加上瘴气跟泥沼的麻烦,如果没有确切的道路,根本就没办法带人前往。再加上那头已有凌景铭的人在控制,冒然前进只会使得他们月复背受敌。
“乱葬岗附近的泥沼……大概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正在众人都一筹莫展的时候,却听穆子清突然在侧开口问道。
这下倒是被他给问住,穆念离从凌景君的怀抱中冒出个头,看着穆子清冷静的样子,她眸色一沉,没有说话。
“我记得以前乱葬岗只是弃尸的地方,后来贫民越来越多,才导致朝廷下令整理那个地方。”贺旸接过话,想了想道,“不过当时处理的力度并不强,毕竟是死人待的地方阴气重,听闻好几个前去处理的官差都死于非命后,那片地界也无人打理了。”
哪知刚听贺旸说完,凌景君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眼睛一亮:“说起来刚才大夫人是不是说自己专门找了些江湖高人前去抬棺材进乱葬岗的?”
听他这么一开口,众人顿时有了计较。
江湖高人……眼下不就有一个人吗?
无奈此刻天色太晚,再不过一个多时辰天就要亮了。因为后续的战役太过艰难,所以大伙儿都决定先休息一下。
可惜了穆念离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新婚,先是被人劫持,接着被人顶包,后半夜没有洞房花烛却是在跟死人周旋。
想想……也真是够倒霉的……
不顾旁人怎么看,凌景君倒是一贯的一意孤行。打横将穆念离抱起就往新房走,那架势跟强抢民女似的,一点儿也不在乎身后几人抽搐的嘴角跟无奈的眼色。
见此急忙挣扎着想要下来,可当穆念离看着凌景君深邃的瞳眸时,动作停止,乖乖呆在对方怀里任由他这样一路走进婚房。
小心地把穆念离平放在*榻上,不等穆念离开口,凌景君却突然翻身压了上去。
“你……干嘛……”
脑中蓦地闪过一道光,穆念离问完这话就有些后悔了。
新婚之夜,夫妇二人同躺在一张*上,除了这个……那个……以外,还能干嘛?
她真是脑子短路了才会问出这么没有营养的话!
见穆念离似乎有些害羞,凌景君哈哈一笑,单手托腮媚眼如丝道:“娘子你说要干嘛呢?”
这人还真是有心情,白天出了那么多的事,刚才又见证了大夫人的死,现在竟还能笑着跟她开玩笑。穆念离真不知道该说凌景君是缺根筋还是调整得好。她微微叹了声,伸手贴上凌景君的侧脸。
眼见这家伙瞳孔猛地收缩,穆念离无奈道:“我知道你不会做什么,毕竟眼下……”
根本不是时候吧。
看着穆念离澄澈的眸子,凌景君突然有些无地自容。明明无数次说过会好好保护她,不会再让她受到丁点伤害。即便包括这一次的请旨赐婚也是想让她十二个时辰都呆在自己身边,这样才能让她藏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免受外界干扰、伤害。
只是防不胜防啊,连亲自挑选的靠谱的嬷嬷都在关键时刻被人掉包,如果不是靠穆念离自己,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如此想来穆念离好像根本就不需要她,因为她自己就能处理好一切,包括各种紧随而来的伤害。
“阿离,我总觉得特别对不住你……”这样想着便有些气馁,凌景君把头埋进穆念离颈窝,颇有些挫败道,“明明说了不会让别人伤到你,可总是纸上谈兵。每一次你受到危险的时候我都不能赶过去,每一次……每一次……”
天知道他其实有多怕穆念离会被那些人伤到,就此离开他……
长出口气把手搭在凌景君的头上,穆念离动作轻柔地顺着他的长发,唇角微微扬起,柔声道:“我不怪你,我早说过了我想做的是堂堂正正站在你身边的女人,而不是非要藏在你羽翼之下需要你保护的女人。”
“可是,再怎么你也是我的女人,我怎么忍心看着你跟我赴汤蹈火?”
闻言不禁失笑,穆念离起身靠坐在*头,任凭凌景君躺在大腿上。
“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选择了你,所以不管你去做什么我都会跟你一起。除非……除非你说你不再需要我了。”
提起这件事不由有些心疼,穆念离一直都没跟凌景君讲过自己跟凌帝之间的约定。尽管知道终有一天还是会离开他,但天知道她多么希望能一辈子就这样留在他的身边。
然而不可能啊……即便没有凌帝,他们之间仍旧横挡着一个若卿,尤其现在她根本不知道若卿到底是死是活……
心中莫名一动,穆念离强硬把凌景君拽起来,看着他的眼睛道:“你有没有发现,从这几次的事情来看,对方尤其是魔教,好像十分清楚咱们的动作?”
说起这件事,凌景君也收了刚才怅然的神色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他侧着头细想片刻,才道:“你是怀疑咱们的人里面有细作吗?”
承认这个事实其实是一件特别难的事情,穆念离不由咬住下唇,良久才道:“两点怀疑,一是有细作,二则是敌营里有熟悉我们的人。”
不过说起来,其实这两点的本质都是一样的——他们被人背叛了。
细想身边的几个人,穆念离实在想不到有谁能够做这种事。除却因为没有直接的利益关系外,再加上她一向确信人与人之间接触的真实感,所以并不相信他们的同伴中会有细作。
那么对方深知他们每一步的动作,难道是因为对方无比熟悉凌景君?
莫名一惊,穆念离突然觉得心情凝重起来。
“说起来,我好像很久都没有看到姬无花了。”
良久,穆念离如是说道。
听到姬无花三个字凌景君的表现很平静,就像是他早就猜到了穆念离会提起这家伙一样,他神情平静地看着穆念离道:“他一向神出鬼没,之前我派他去盯梢褚家,后来惹了一身伤回来,就罢手不干了。”
“眼下,不知道在哪个深山老林里面养病吧。”
眼见凌景君表现平静,穆念离想了想还是把心中的疑惑说出。
一个是之前他们围捕贺桓的时候出现的红衣人,另一个则是埋伏自己时候出现的另一拨红衣人。因为红衣已经是姬无花的标志,所以穆念离很难不将两者联系起来。
再加上姬无花那家伙一向讨厌她,又神出鬼没的……
闻言沉默了好久,凌景君头颅低垂让穆念离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过并未催促只静静陪在一旁,许久才见凌景君抬眸,面上依旧是一贯冷清的模样。
“我知道了,我会派承影去查他,不过阿离你也不必对他过分担心,以姬无花的处境,他是不敢轻易就这么做的。”
听出凌景君话里有话,穆念离眼微眯:“什么意思?”
轻咳一声似乎有些不自在,凌景君侧过头缓缓道:“反正就是你不要担心,姬无花他不敢这么做,他赔不起。”
越发觉得这里面有事,穆念离换上一副高深的样子上下打量凌景君几眼:“说吧到底怎么回事,难道因为他倾心于你,所以不舍得伤害你这个小心肝?”
说着连自己都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好恶心……”
“不是,你瞎想什么呢!”顿时被穆念离搞得哭笑不得,凌景君无奈看着她,组织了一下才道,“姬无花身上有病你知道吗?”
“知道啊,他脑子不太正常。”
“……”总感觉穆念离已经在跟他叫板了,凌景君可怜巴巴地望着她,一副“求放过:”的样子。
“好了好了,我不闹你了,刚才说到哪儿了……嗯,他有病,什么病吧?”
“他身上中了奇毒,每个月月圆之时都会发作。发作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全身如临冰窖,四肢僵硬动弹不得,连头发都会染上霜。”
听着这个症状倒像是中了寒毒一样,不过穆念离突然想起姬无花自己不就是毒医吗,怎么还解不了这种毒?
看着凌景君明显欲言又止的样子,穆念离眼微眯:“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
诧异于穆念离的敏感,但话到嘴边却又有些说不出口。毕竟这件事多少也算是他瞒着她的,眼下要把一切重新说出口……怎么都让他觉得不太好意思。
“姬无花他……曾经的确是魔教中人,而我跟他相识也是在三年前,因为跟魔教对峙那一次。”
没想到凌景君瞒着自己的会是这么大一个惊吓,穆念离双目圆瞪满脸的不可置信,平复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就这么养了一只狼在身边?”
这样的比喻实在不适合姬无花那副模样的人,凌景君苦笑着看着穆念离,摇了摇头道:“他哪是什么狼,不过就是只花蝴蝶罢了。”
凌景君已经不太记得初见姬无花的时候对方是什么样子,唯一印象深刻的也就是那一袭红衣飘扬。整个人都像是一团火一样从天空飘然而至,一手毒药使得出神入化,却仍旧在他面前败下阵来。
毕竟他凌景君好歹也是凌宣国的皇太子,又怎么会被一个毒医压制住?
那个时候魔教中的每个人身上都会被种下毒药,但多数都是跟忘川一样会在人死后将其辩称活死人一类的东西。而唯独没有被下忘川的只有姬无花,那是因为忘川的制作他曾经帮过手,是以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东西的危害。
只是魔教教主为了控制每一个手下的人,都会在其身上种下毒药。姬无花避开了忘川却没有避过寒冰奇毒,而更恐怖的是这种毒是魔教圣女亲手配制的,世上根本无解。
听到这儿,穆念离心中隐隐一动:“那姬无花知道那个圣女是什么人吗?”
面带可惜地摇了摇头,凌景君道:“魔教圣女神出鬼没,整个魔教见过她的人并不多。上次将你劫走已经是她露面所做最大的一件事了,由此可以想象那些魔教弟子可能这辈子都不太会见她一面。”
越发对那圣女的身份起疑,穆念离敛去心头疑惑,继续道:“你接着说,姬无花中了这样的毒,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是在跟我对阵的时候落败,而与此同时贺旸也带领暗卫攻击,使得魔教节节败退不得已逃跑。当时只剩下他一个人,我带他回来原本只是想将他当做俘虏,从他口中套回点魔教的消息。”
然而凌景君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阴差阳错成为了姬无花的解药。
听到“解药”两个字,穆念离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些“十八禁”的画面。她面上不由泛红再度上下打量凌景君一眼,小心翼翼道:“所以说……其实你之前是断袖?”
话音刚落头上就挨了凌景君一巴掌,穆念离捂着头不满地瞪着他,却见凌景君满脸尴尬道:“怎么又再胡说八道,我有那个龌龊吗!”
“你没有,可是姬无花有啊!万一那家伙来个霸王硬上弓什么的……”说着拉过凌景君,穆念离担忧道,“你没被他怎么样吧?”
明明知道穆念离是在揶揄自己,可看着她那副表情凌景君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尴尬地抽回胳膊,他才道:“我说的解药是我的血,那日本就受了轻伤,结果血不知怎地就滴在姬无花身上了。而他当时因为被魔教抛弃已经毒发,却因为我的那一滴血而打散了凝聚的毒素,换回他短时间的安宁。”
“姬无花自己必定是毒医,自然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于是从那天开始他就自顾跟我做了交易,只要我用血养着他,他就会协助我对付魔教。”
人在濒死之时的信念十分强大,而对一个人来说没有什么是比活着更有价值的了。
穆念离很能体会姬无花当时的心情,所以她也相信姬无花在做这笔交易的时候是真心实意的。
所以,这就是他不可能背叛凌景君的原因吗?
可如果不是姬无花的话,那又会是谁?
“不过你说的那些我也会派承影去查,但是要先找到姬无花再说。有些事他知道得要比我详细,再加上魔教那边都是他在查,所以我们只好先等着了。”
说着,仿若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凌景君神色添了几许黯淡,沉默片刻复又道:“姬无花的身体状况好像越来越差了,我突然想起来他说过从前一阵子开始总觉得身体里的毒素扩散越发快了,而我的血对那些毒的压制也逐渐不起作用。”
“前一阵子……”顿时有了计较,穆念离道,“大概是什么时候开始?”
“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自你围捕贺桓重伤苏醒之后。”
两件看似毫无联系的事情,难道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
越发觉得事情让人头大,穆念离心里面闷闷的,真得不太希望他们这一行人里面会出现一个细作。
二人就这样聊着一直到天光微亮才沉沉睡去,似乎感觉刚刚睡着就被一阵拍门声叫醒。穆念离习惯性地踹了凌景君一脚后过了很久才觉得*铺一轻,听着他下地穿鞋走到门外,接着就听贺旸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子清已经先行一步过去了,你们也赶紧起来吧,事不宜迟。”
穆念离只觉得大脑一片混沌,丝毫不愿意起*。这些日子她一直都是精神高度集中,眼下好不容易才能放松片刻,又怎么甘心再度回到紧张兮兮的日子?
不过禁不住凌景君的软硬折磨,穆念离翻身从*上跃起,睡眼朦胧地看着面前已经穿戴好的男人,突然脑中灵光一闪:“对了,咱们今早难道不是要进宫面圣谢恩吗?”
闻言却只是表情平淡,凌景君像是一点都不在乎一样道:“我昨夜已经吩咐人递了折子进宫,告诉父皇咱们要处理府上的事,所以会晚一些到。”
说完一把将穆念离从*上拽了下来,凌景君捏了捏她的脸蛋,笑道:“你还不抓紧时间,免得咱们到时候落个欺君的罪名?”
穆念离白了他一眼,内心暗自月复诽,反正都已经给凌帝那老家伙传过话了,他们晚一点就晚一点呗。毕竟没人像他们一样大婚当天就又是新娘出事,又是死了人的,这不仅得处理后事,还得控制民声呢!
唤了西华进来替自己梳洗,虽说穆念离本身仍旧钟爱素色的衣裳,不过今日毕竟是嫁人头一日,总要穿得喜庆些。是以她挑了一件对襟莲荷女敕粉的长裙,又任由西华给自己化了个淡妆,这才与凌景君跟贺旸一道前往柳园。
由于他们这一行人中只有柳鸿羽是江湖出身,所以对泥沼附近的消息应该比他们更清楚。不过穆念离却是纳闷这一次穆子清怎么没有等自己,他往日可是很怕一个人去见柳鸿羽,这次怎么就转性了?
不过没等穆念离想清楚就见柳园外面又围着一大群人,指指点点得不知道在说什么。
在见到穆念离等人出现后众人皆是一愣,识相的却早已经下跪叩首道:“见过太子,太子妃,贺大公子。”
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受到这样的待遇,穆念离在觉得受*若惊的同时却也没忘了脸上保持得体的笑意,示意众人起身。
“里面出什么事了?”做完这台面上的活儿后,她才急忙问道。
“好像是一大清早里面就打起来了,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人,又砸又骂的,热闹得很!”依旧是上次那个大婶,她挑着眉笑盈盈冲穆念离道,“后来有人看不下去了想要报官,毕竟这柳公子多少也帮过咱们这群人,人总要有良心不是?可谁想到……”
说着,大婶不禁眼眶一湿,指着另一头被席子盖住的尸体道,“可谁想到里面冲出来一个人就把他活活打死了,还扬言谁敢去报官就都是这个下场。所以……”
来不及再听后续,穆念离一把推开大婶就与凌景君几人冲了进去。
刚一入门迎面飞来就是几枚袖镖,穆念离抽身避过定睛一看,不由冷笑道:“三皇子果真养了一群好狗,别的没学会,竟学会地痞*打砸抢烧了!”
说着从腰身拔出短刀,奋起攻上。
“姐!”不远处的穆子清此刻正在与三皇子府的暗卫激战,在看到穆念离等人出现后他先是喊了一声,随手解决了眼前的一个暗卫后跳到了穆念离身侧。
“咱们还是来晚了一步,柳鸿羽已经被凌景铭的人从后门带走了!他们这是故意搞了个声东击西,就为了转移咱们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