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之后,他仿佛变得很忙碌了,每天晚上都很晚才回家,有的时候他回家时,她都已经睡着了。前一个星期她强撑着在沙发上看会电视,看会儿书打发时间等他回来,可后来他回来得更晚了,她实在太累了。
他们真正能见着的时间屈指可数,顶多是早晨他会叫她起*,给她做早饭,然后送她去上班。
她渐渐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那晚,她端坐在沙发上等他回家,一直等,十二点了,他终于推门回来了。看到沙发上的她,怔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哑着嗓子说,“怎么还没睡,明天不是还要早起上班么?”
她穿着睡衣,赤脚走在冰凉的地板上,“你最近都忙什么呢,每天都这么晚才回家,我担心。”
他把公文包放在桌上,上前将她拦腰抱起,微微一笑:“天气这么冷,怎么都不穿鞋,仔细受凉。”他抱着她,朝她的卧室走去,然后把她放进温暖的被窝里,可她搂着他的脖子却并没有松手。
他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是清凉的薄荷味道。
“阿笙,你太累了……”她用纤细的手指抚模着他的下巴,笑了几下,“都冒胡茬出来了。”
“是啊,最近事务所事情太多了。”他替她理着头发。
她轻轻‘嗯’了一声,“你也别太累了,这段日子总担心会有什么事儿,我有些害怕。”
他怎么会看不透她心中的担忧,倒不是担心其它的,只不过是生活上的琐事。她一向很敏感,这些天他回来得太晚了,让她失去了安全感。
“没事,你要是害怕就给我打电话,我就会回来陪你。”
她灿然地笑了,“哪里有那么严重,可能是我想多了罢。”
“还有,以后不许等我了!”他的表情严肃,用食指点了一下她的鼻尖。
“遵命!”
“那,晚安。”他轻啄了一下她的脸颊。
“晚安。”她俏皮的眨了一下眼,出其不意地在他的下巴落下一吻,“改天我帮你刮胡子。”
他‘哧哧’笑了几下,关了台灯才替她合上房门。
窗外霓虹闪耀,他早已没了观赏的心境。来到书房,只是拧开了木桌上的台灯,他撑着桌角缓缓坐在椅子上,盯着柜子下的抽屉发呆。
他颤抖着手朝那个柜子伸过去,可却又猛地缩了回来。他喘息着,很急促的喘息,像是被什么攫住了喉咙。那张抽屉仿佛是被施了魔咒,无法碰触。他整个身子都陷进椅子里,放空了思绪。
“顾熠笙,你好好考虑吧!”
谢雨珂的这句话一直在他脑海回荡,一遍又一遍重复。
他还是犹豫不决,虽然他在尽量躲避着她,少见她,可当他一踏进家门的那一刻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她。
怎么会不去想,怎么会说放开就放开?
他觉得自己快被逼疯了,这样的绝望比起她曾经对他的冷漠还要重。压在他的心口,重重地压着,无法呼吸。
月光从后面的窗户透进来,落在实木地板上。他站起来,推开紧闭的窗棂,冷风嗖嗖地从窗口灌进来。曾有那么一刻,他怨恨过,后悔过。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些时候和她在一起,后悔自己明明知道后果却还是要去招惹她。
这感情说来可笑,他们不过是想要在一起,也这么难。
十月中旬的天气还是像往常一样,有阳光温度却始终提不上来。早晚温差较大,学校里感冒的学生和老师都不少。
自从上次和卫莱老师聊过后,她们常在一起聊天,她得知卫莱老师在桐城没什么亲人,平日里一个人住在学校的教师公寓里。
这天,她们坐在镜湖畔的长椅上聊天,正好聊到了旅游这个话题。
卫莱说,她年轻的时候倒是去过不少地方,北京、上海、内蒙古、云南、川西、贵州……不过,她去的时候风景可比现在美得多,那个时候碧水蓝天,就连很平常的小镇风光都是美不胜收。
她想起了前不久去青城山的旅行,青城后山的风光能与云南大理媲美,虽然是不一样的景致,却都是净人心肺的。
“那,您当时一定是和爱人一起去旅行的吧?”她双手撑在长椅上,问。
卫莱淡然一笑,“我是和我丈夫一起去的…至于爱人,仔细想想,我们之间似乎一次像样的旅游也没有。”
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和自己深爱的人有一次难忘的旅行。
“那,您爱您的丈夫吗?”
爱吗?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不是爱,是一种近乎友情的东西,若说是爱情,谈不上;若说是友情,却又近一步,你懂吗?”
她有点迷惑,脑子里却莫名其妙地闪过林淮漾的影子。这个想法,连她自己也吓了一跳,赶紧摇摇头。
看到她迷离的神情,卫莱无声地笑了,“或许,每个人身边都存在这样的感情,只是你想不想面对而已,你说是吗?”
这个言论,她不否认。
她对眼前的这个女人越发好奇起来,她好像经历了这世上所有的感情,又好像懂得一切未知的东西。她带给她的气息是一种厚厚的沉淀,积累,也许,这样的沉淀积累像休眠的火山,有一天会被唤醒,迟与早。
梧桐落叶了,金黄的叶子堆满了学校林荫道。
下班了,她独自一人徜徉在树荫底下,冬天快要来了,梧桐树的叶子才开始慢慢飘落。曾说,梧桐叶落秋已深,可不知最后一片梧桐树叶在春天到来之际才会落下,那是自然亘古不变的规律。
她放慢了步伐,仔细观察起校园里每个角落。
会有人喜欢这样的季节吗?
包里的手机无声无息地震动起来,打开一看,竟是许久没联系的段亦宇。她心里有几分欢喜,上次答应谢雨珂的事儿都还没点动静呢。
“海然?”
“是我。”她踩在枯干的树叶上,发出脆响。
段亦宇的声音听起来略略地沉闷,“你有空吗?我想约你谈谈……”
他们最后约了在一家茶餐厅碰面。
近乎两月不见,段亦宇倒显得成熟不少,许是头发的缘故吧。一身灰黑色单襟夹克,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亲和许多。
“才下班?”她微笑道。
段亦宇放下手里的公文包,在她对面坐下来,说:“是啊,本来之前我就想找你聊聊,可总是碍于工作,一直都没什么时间。”
服务员端了两杯咖啡上来,她不好意思地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咖啡。”
“没关系,我都还行。”他象征性的饮了一小口。
玻璃窗里的射进来的夕阳似乎也是透明的,她喜欢靠窗的座位,一个人无聊的时候可以看看外面过路的人。
“海然,这次找你出来是想和你谈谈你妹妹的事。”他停顿了一会儿,好像是在看她的脸色,她神色很平淡,又继续说:“如果,你能劝劝海灵,我想这样对大家都是好的。上次那顿晚餐,我知道你根本不知道海灵的所作所为,我也知道你因为这件事一直担心亦清会对你产生误解,但这些都是可以解释的事情,对吗?”
他像是在说绕口令,说了这么多,她只听懂了一句话:劝劝海灵。
“虽然不知道海灵为什么会这么做,但她一定程度上已经破坏了一个家庭的幸福。我想,这是你不希望看到的,不是吗?”他的语气很奇怪,一半带着强势,一半却又带着宽慰。
她端起杯子,呷了一口,咖啡太苦。
“海灵的事情,我很抱歉…”她总算是开口了,“是我没有管教好她,以至于她今时今日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
段亦宇听着她这话,心里更不是滋味。他想,是不是方才的话太重了些。
“海灵这边,我一定会尽力相劝。”她紧紧握住冰凉的手指,压低着嗓子说话。
他也点头,“可能我刚刚的话太重了些,海然,你别放在心上。”
“不会。”她摇头,面色凝重起来,“其实,那件事过后,我一直都想替海灵说声‘对不起’,这也是我意料之外的事情。可能让段小姐误会了,我心里很过意不去,请你一定替我转达歉意。”
他总算是露出了一丝笑容,“当然,我会和亦清好好说说的。”
夕阳已经落进了地平线里,外头的车辆和行人都是匆匆忙忙的,她喜欢这样空闲地坐着,然后看和自己不相干的事。抛开所有的不愉快,她的心情勉强好起来了,喝了一口咖啡,仿佛又没有刚才那么苦了。
“你最近都很忙吗?”她扬头对着他笑。
他耸耸肩,“倒不是说很忙,只不过觉得有些繁琐,耐不下性子罢了。”
她‘噢’了一声,然后提议道:“既然这样,我在想,咱们老同学什么时候一起聚聚,K歌什么的。”
他笑起来依旧露出一口白牙,“这可巧了!上次碰到谢雨珂,我们还正商量这事儿来着。”
“上次?”她诧异。
“算来也有大半个月了吧,那天晚上我下班开车回家,在路上碰到了她。她没带雨伞,浑身都淋湿了,我就顺便送她回家了。”
她这才恍然大悟,难怪她之前突然提起下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