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宴枫扯扯嘴角,沉默的看着她低头吃菜,昏黄灯光下映照下,眼睛不见底,只觉一点点细碎的幽光流光般闪过。
“蓝蓝,告诉枫哥哥,发生什么事了?”
何蔚蓝的动作慢下来,最后干脆放下刀叉,好久,才敢抬起头,明亮的眼睛里透着坚决。
杜宴枫愣了下,立马坐直身子,神色严肃的看着她。
“怎么了?”
“枫哥哥,我告诉你,你会帮我吗?”
杜宴枫点点头,“当然会,不帮你我还帮谁。”
“那如果我问你一些问题,你会如实回答我吗?”
何蔚蓝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屏息的等着他的回答,不敢问陆承佑,也不想去赴祁雨露的约,可并不代表那些疑问
不存在,相反则会越积越重,她害怕有一天它太过沉重,她背负不起的时候,她更加没有勇气再去费心费力的去挖
掘它了。
杜宴枫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默然点点头,他似乎可以猜到她会问他什么一般,说了一句。
“关于你哥哥的一切,我比谁都清楚,特别是他的感情,我甚至比他本人看得更清楚。”
何蔚蓝不敢置信的望着他,半天说不出话,见他玩味的笑着望过来,快速的低下头,佯装喝冷饮,心里却不停的纳闷:她又没说,他怎么会猜到他的问题会和陆承佑有关?难道他会读心术?
这样想着,又忍不住的抬眼瞥了他一眼,杜宴枫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笑了笑,低头喝了一口红酒,道。
“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说完,何蔚蓝就后悔了,怎么说得好像她很着急一般,看着杜宴枫唇边的笑容,何蔚蓝很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很简单,只是带你去见一个人而已。”
“人?谁?”
何蔚蓝疑惑。
杜宴枫眼睛里幽光一闪,亮如星子,快如流星,薄唇扬了扬,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见了你就知道了。好了,说吧,有什么烦心事?”
原本积压在心里的几乎压得她呼吸不顺畅的疑问,真正要她说出来时,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支吾了半天,一句
囫囵话都没有,瓷盘里仅剩的半块牛排也早已被戳得看不出牛排的样子了,而且尚在继续接受非人的折磨。
杜宴枫早就领教过她发呆发怔的功夫,自认耐性已经练得超级无敌好,可是,现在也开始有些不耐起来,不知道是
不是因为喝了点酒的缘故,挫败的模了一把脸。
“我看你是没事,我走了。”
“枫哥哥,等一等,我有话问你。”
何蔚蓝以为他真的要走,比他的动作还快的站起来,站起来才发现,他根本就没有要走的打算,正翘着二郎腿悠哉的凭着就,他只是在吓唬她而已。
何蔚蓝尴尬,红着脸坐下,又是呆愣了半天才开口说话。
“我是不是很傻?”
“嗯。”
杜宴枫想也没想的回答,随即又说了一句。
“这个问题以后还是不要再问了,答案都是一样的。”
何蔚蓝撇撇嘴,继续戳倒着盘里的牛排,眉头皱得像是打了一个结般。
“我这么傻,被哥哥欺负是不是活该?”
杜宴枫想了一会儿,道:“不是。”
何蔚蓝抬头看他,傻傻道:“为什么?”
“因为你傻啊!”
“枫哥哥,我在说认真的,你要是再这样,我就不答应你去见那个人了。”
何蔚蓝想起他说的条件,虽然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谁,但应该可以拿他来威胁一下他吧,谁让他总是这么拿她开玩笑。
杜宴枫立即就正了脸色,道:“好,我答应你,不再开玩笑,一定严肃对待。”
虽然疑惑杜宴枫为什么那么紧张,可是现在她没心情问那么多,只想把心里该说说的,不该说的,想说的,以及不知道该不该说的统统说出来。
“真的?”
杜宴枫使劲的点点头,模样真诚恳切,就差举手发誓了。
“那你说,哥哥他,他喜不喜欢我?”
何蔚蓝小心翼翼的问着,声音低而缓慢,柔柔弱弱的声音盛满了期许,只是始终低垂着头,头发覆住了大半的脸,只可见浓密的长睫毛不停的颤抖着,杜宴枫看了一眼她紧握成拳的手,起身在对面坐下,不仅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把问题丢给了她。
“你认为呢?”
“我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留在他身边?”
何蔚蓝用吸管来回搅动着女乃茶,灯光下,脸色苍白依旧,眉间一缕清愁似打在她脸上的灯光般摇晃不定,却始终只拢不散。
“我到现在还忘不了第一次见到哥哥时,他的眼神,很锐利,很冷酷,被他看上一眼,就好像是被一把冰刀当胸刺过一般,很疼。或许,就是那么一眼,我的心就不再属于我。那时候小,不懂事,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只是十三岁的孩子会有那么冰冷的气息,后来,知道了,原来是因为我妈妈。”
何蔚蓝的声音有些哽咽,停顿了一会儿才又继续道:“因为我妈妈欠了陆家,哥哥他怎么对我,我都不应该怪他,更不应该怨他,恨他,可是,那段时间,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看到他心就疼得要命,恨不得杀了他,或是立刻死在他面前,这样或许就不用承受那么多的痛苦了。可我始终是懦弱的,即使挣扎,到最后遍体鳞伤的依然是我。”
“蓝蓝,不要说了。”
杜宴枫不忍心她再回忆一遍,想出声劝阻,却被她打住。
“不,杜宴枫哥哥,你先听我说完。”何蔚蓝擦擦眼泪,笑了笑,“那晚,雨下得很大,大滴大滴的雨珠打在肌肤
上冰凉刺骨,眼前迷蒙一片什么都看不真切,枫哥哥,你知道我被车撞时想到的是什么吗?”
“是什么?”
“我想到的是,我终于自由了,不用再痛苦了,可是,那一瞬间,我也是害怕的,心痛的,我竟然会怕我再也见不
到他了。”
“在医院的那段时间,我每天都在期盼着,等待着,可是始终没有看到他。”
杜宴枫手指无意识的轻抚着杯沿,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而看着她,深邃的眼光,沉不见底。
“之后,我又因为生病住院了,那*,我感觉到他在我的身边,枫哥哥,你一定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有多高兴,又
有多害怕。也就是这矛盾的心里,我做出了一件愚蠢至极的事情。我竟然问他,我对他来说算什么。”
“不要再说了!”
何蔚蓝扯扯嘴,抬眼笑着望着他,说的同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他说,我对他来讲什么也不是。”
杜宴枫蓦地握紧了酒杯,几乎要捏碎了,眼睛如染了墨般陡地黯沉下去,俊脸阴沉紧绷得似山雨欲来。
何蔚蓝叫来服务员,要了杯红酒,杜宴枫不想让她喝酒,又劝不住她,只得作罢。
“只这一杯啊!”
何蔚蓝喝了两口,红酒让她的脑袋有些晕乎,胸口憋闷得慌,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或许雨露姐说的是,我于他
只是一个发泄yu望和仇恨的女人,所以他的放手和离开那么绝然,毫不留情。”
说道痛处,仰头又灌了两口酒,小脸上已是红云一片,泪水弥漫的眼睛哀伤而朦胧。
“不是说恨我,那既然放手了,为什么不好好吃饭睡觉?为什么喝酒?为什么会把自己弄得这么悲惨?不是说讨厌
见到我这张脸吗?那为什么要留着那些照片?为什么偏偏是那些照片?”
“蓝蓝,那些照片是?”
杜宴枫对那些照片的印象也颇深,想起那有些似是撕裂开的照片,便更疑惑了,难道里面还有什么文章不成?
何蔚蓝停顿一下,平复一下心情后,道:“枫哥哥,你看到那些照片了吧?你知道有些照片为什么是破裂的吗?”
杜宴枫看着她没有说话。
何蔚蓝深深呼吸一口气,道:“因为照片里的原本是两个人。”
杜宴枫一惊:“两个人?”
何蔚蓝点点头,“他是凌昊泽。”
“凌氏企业的凌昊泽?!”
杜宴枫知道她和凌昊泽的关系,并未表现出多大的惊讶。
何蔚蓝苦涩的笑笑,拨了拨乱到颊边的碎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凌氏企业的人,只知道他是个好人,对我很好,
浅浅的笑总是给人温暖的感觉,呆在他身边,人不自觉的就会放松下来。”
“那你爱他吗?”
杜宴枫目光炯炯的盯着他,想看透那困惑迷茫的眼睛里到底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何蔚蓝愣了一下,目光闪了闪,有刹那悠远,似在回忆,嘴角的一抹笑容苍凉萧瑟,看得杜宴枫心里酸酸的。
“爱他吗?当时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和他在一起很快乐。到现在我还记得那笑容,琉璃般透亮,阳光般温暖。所
以,”何蔚蓝抬起头,看了杜宴枫一会儿,笑了,“我想,我是喜欢他的,至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是真的感到快乐的。”
“因为佑让你太痛苦,你觉得身处炼狱,而凌昊泽正好出现,正好他身上有你最渴望的温暖,所以你无法抗拒,以
为那就是爱情,对不对?”
何蔚蓝没有及时回答,似在思考,又似没有听到,只是一圈圈的转着手里的杯子,眼睛直盯着晃动的猩红酒液发
呆。
杜宴枫皱皱眉头,伸手夺过酒杯,放在一边,何蔚蓝这才抬起头,柔柔弱弱的笑着,点点幽光在眼睛里隐没着。
“是,不管那是不是爱情,凌昊泽却是我的初恋。”
见杜宴枫愣怔的望着自己,说不出话来,她侧身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全是破碎的照片,一张张明亮
的笑脸,都是何蔚蓝。
“那天晚上,我去酒吧,遇到了*,他们把我灌醉了,想欺负我,还好是凌昊泽及时赶来把我救走了,但是他没
有把我送到家里,而是带到了他的公寓,醉酒加上发高烧,凌昊泽几乎*未睡的照顾我,我才无事,这是我事后我才知道的。虽然气恼,可又不能说什么,尤其是当天说要我陪他最后一天时,我真的无法拒绝,那天,我们去了很多地方,吃了很多好吃的,玩了很多好玩了,很快乐,很开心。”
“因为害怕,我欺骗了哥哥,可是他又怎么可能会那么轻易的放过我呢,当他把这些照片摔在我面前时,我知道我
这辈子都逃不掉了。”
何蔚蓝拿出几张,轻轻摩挲着,“这些是我欺骗他的证据,既然憎恨,为什么不烧掉,扔掉都可以,为什么要留下
来?看着这些,他的心是怎么样的,愤怒?生气?还是心痛?”
“怎么会不心痛?每天每夜只能拿着心爱女人的照片思念,怎么会不心痛?你说为什么会是这些照片,因为照片里
的你在笑,蓝蓝,你不觉得,就这样看着照片,会觉得你是在对看照片的人笑吗?”
“枫哥哥?”
何蔚蓝不明所以的看着情绪有些激动的杜宴枫,心里却在想另一个人会怎么回答她。
“不要这样看着我,这不是我的话,我只是将佑的话原封不动的再说一遍而已,虽然是醉话,但到底是真是假,你自己衡量。”
杜宴枫的思绪回到了那个充满酒味的包厢里,陆承佑喝得烂醉,手边有一张被捏得皱起来的照片,他看清楚照片里的人是何蔚蓝时,心里的情绪激荡,他拿走了那张照片,但当他走到包厢门口的时候,又转身回来,问陆佑:“为什么把蓝蓝的照片留在身边?”
彼时陆承佑醉得厉害,他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回应,便又站起来,就在转身离开的那一瞬,他却开口说话,声音很轻,似是在呓语。
“很美,她对我笑的时候,真美!”
何蔚蓝胸口像是被锤击中一般,一口气没上来,就憋在那里了,直憋得她手不得不紧抓住胸口,眼睛则像是被辣椒
呛到一般,酸涩难忍,泪水怎么也关不回去,哗啦啦往下流。
杜宴枫也不管她,任由她哭,虽然残忍,但依然继续着。
“爱,并不一定非得说出口才是爱,有些人可能是一辈子都不会说爱的,可是,那不代表他们不爱,只是他们表达
爱的方式不同,霁风就是这样一个人。我不知道你到底有多爱他,但我肯定,他对你的爱一定不会比你的少。”
“那他为什么要放手?”声音哽咽沙哑。
“因为他不想伤害你,想给你自由,想让你幸福。其实,也就是一句话,因为他爱你。”
何蔚蓝非要咬着下唇才能抑制住哭声,眼泪一滴接一滴的砸进茶杯里,颤抖的双肩如风中簌簌抖落的树叶,晃得
厉害。手指用力道几乎要掐入心脏里,关节处苍白中微泛青色。
杜宴枫静默的看着她,眼睛里也是一片沉痛一片,见她已无法克制的趴去,便招来服务生结账,扶着她走出
去,坐进车里。
“休息会吧!”
何蔚蓝没吭声,靠在后背上,眼睛无声的流着泪,呆怔怔的注视着虚空中的某处。
杜宴枫也疲惫的揉揉额角,闭上眼,靠在椅背上,紧抿的唇角显出他此刻脸部弧度的紧绷,一半处在光影中的俊颜,沉重如铁石。
车里一时陷入了沉默,依稀之听得见微弱的呼吸声,开着窗户,夜风吹进来,带着呼呼的响声,却弄得越想平静下来的心更加烦躁起来。杜宴枫似是憋得很难受一般的长长呼出一口气,扯扯嘴角,干笑两声,说了起来。
“你不是一直都在纠结于这个答案吗?现在知道答案了,怎么反倒没劲了,软趴趴的。不会是吓的吧?不过,如果
你稍微聪明一点儿的话,是应该可以感觉得到了,那样就不用吓得找不着魂了。不过,蓝蓝,你还真是另类啊!别
的女孩子若是知道陆承佑深爱着自己,早就高兴得升天了,你这倒挺淡定的啊,真真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到的气势啊,看来以前说你胆小,是冤枉你了呢。”
杜宴枫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些什么,只是想说些话让她开心些,可是,等了半天,听不到声音,低头看去,何蔚蓝已经闭上眼睛,长睫毛不时的轻颤着,一滴泪要掉不掉的挂在上面,看得人心急,杜宴枫拂拂她的脸,抹去她的泪,叹道:“傻丫头!”
杜宴枫也揉揉额角,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睛,自言自语道:
“蓝蓝,你昏迷住院的那几天,知道谁最辛苦,谁最痛苦吗?”停顿了一会儿,才接口说,“是佑。白天,在酒吧里醉个不省人事,晚上则守在你*边,傻傻的守着你。直到你醒来,从来没有间断过。”
一行泪从紧闭的眼角滑下,而杜宴枫却没有发现,依然自顾说着。
“佑那种性格的人,”杜宴枫没有继续说下去,低头笑了两声,停住,一会儿,又抬起头,接着说,“即使是爷爷
或是琴姨生病住院,他也不会这样每天夜里守在病*前,孩子一般的无望的等着。”
杜宴枫似是想到什么又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声听起来让人心酸,笑意也远没有渗进眼里。
“他可不就还是一个孩子,还是一个很可怜的孩子,只是已经习惯于装大人而已,和你一样。”
何蔚蓝微微一动,就像是一个熟睡的人,很自然的翻身般将头偏向一边,只是,昏黄的灯光下,眼角处的水光却泄
露了她的伪装,是的,从一开始,她就没有睡着,更没错过他的只言片语。
“蓝蓝,佑做过很多错事,尤其是对你,更是犯下了很多不可饶恕的罪,只是,他在惩罚你的同时又何尝不是惩罚自己。”
“也许是因为父母失败的婚姻,他从来不拿爱情当回事儿,更不用说女人了,女人于他,就是一种满足生理需要的工具。”
杜宴枫说着说着,突感烦闷,拿出一支烟,顿了顿,又放了回去。
何蔚蓝抵在身侧的手紧握着,紧咬着牙,她想起了在医院,祁雨露对她说得话,和他的话竟然重合起来,一时间,
两个人的声音交叠着回响在她耳边,一个满含狠毒,一个充满无奈,只令她的脑袋嗡嗡作响,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就
要一涌而出,却被她死死压了下去。
“而你的身份又是特殊的,当你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你就勾动了他心底深藏的仇恨,几年的共同生活,你逐渐
融入韩家,获得了琴姨的喜爱,殊不知,也就是这五年,佑也变了很多。他对你冷嘲热讽,眼睛却又不由自主的追
随你,他表面一切冷漠淡然,万事与他无关的样子,心里还是在意的,更甚至是孩子气的怨你抢走了他的亲情。”
何蔚蓝终于忍不住,开口阻止,刚开口,一声压抑的哭泣逸出,她双手捧着脸,不停的摇着头,声音支离破碎,哽
咽得说不完整,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杜宴枫很平静的看了她一眼,好像知道她会有这种反应,笑了笑,大哥哥般的抚了抚她的头发。
“你这么胆小怎么行,蓝蓝,你自己都说,你已经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情逃避是解决不了的,我不知道你今天的发生了什么事,才让你这样左右为难,但是你要知道,无论是什么事,面对才是最明智的做法,勇敢点儿,就像你回到佑身边时那样鼓足勇气,直面它。”
温暖的大手好像有着神奇的魔法,狂乱不堪的心跳慢慢平复下来,她抬起泪水涟涟的小脸,明亮的眼睛更显水润,却闪动着困惑的光芒。
“枫哥哥。”
杜宴枫点点头,侧过身子,擦掉他的泪水,笑道:“不要怀疑自己,连陆承佑那块冰你都能揣在心窝里了,还怕什
么呢?”
“那他呢?他也把我揣在心窝里吗?”
她必须再三确认,才能让心真真正正的稳定下来,而不再这么忽而上忽而下的晃动不止。
开始的时候,她以为自己只要留在他身边就行,其实不然,她想要的更多,多得他无法想象。
她从不知道自己竟是如此贪婪的一个人!
杜宴枫看着她晶亮期盼的眼睛,微微一笑:“当然,只有你能走进他的心里。”
“嗯,枫哥哥没有骗你,我今晚说的都是实话。蓝蓝,以后要快乐的笑着,有他在你身边,一切都不用担心,他会
为你遮风挡雨,添衣加被的。他可能不会说我爱你,可是你要相信,他比你自己更爱你。”
杜宴枫把何蔚蓝送回家时已是十点了,她想让杜宴枫进去坐坐,却被他快速婉拒,只说了一句“别忘了答应我的事”便走了。
“枫哥哥,枫哥哥。”
何蔚蓝叫了两声,他也不回头,挥挥手,钻进车里,车尾一股白烟冒出,车子已经迅速的驶进深夜里。
她又站了一会儿,转身过去,两米长的台阶上,陆承佑一脸冷肃的看着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只穿了件单薄的睡
衣,黑色的颜色与夜溶为一体,只有一双眼睛散发着清冷的幽光,注视着她。
何蔚蓝吓得后退一步,差点摔倒,忙扶住栏杆,她知道陆承佑不喜欢看到她和杜宴枫在一起,她深呼吸一口,平复
了乱跳的心,朝他走过去,看着他笑道: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杜宴枫哥哥说的对,不能再逃避了,其实从她决定留在他身边的那刻起,她就知道她已经无路可退,之所以心里还是有些许空荡的摇晃晃,也是因为她对他有太多的不确定。
而今晚,杜宴枫的话,在她的心湖砸起了一个很大的漩涡,急而凶猛的漩涡几乎将她窒息其中。
原来,他冰冷淡漠的表情下,竟然掩藏着如此深沉厚重的情感,因为掩藏得太深,太成功,所以一旦被迫挖掘出来
时,那伤口就越深,越痛,血淋淋的,一片模糊。
是时候面对了,心里这样对自己说着,何蔚蓝深深吸一口气,仰起头,她决定不再怕他,不再避他,她决定依着自己的心走。
陆承佑将她一分钟之内转换的几个表情全部看在眼里,树影横斜的灯光里,她的脸有些模糊,但这并不影响他眼里
的她的容颜,蹙眉,咬唇,叹息,似乎她的每一声呼吸都是处在两难之中,充满重重的难以抉择,黑眸一丝也不放
松的盯着她,看着她眉间的一抹忧郁,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她在忧愁,为什么?枫?
夜凉如水。
男人的眸子忽然之间也变得沉了下去,双手紧了紧,但见那女人还在低头不知道想些什么,沉沉的突出一口郁结的
气,大步的走下去。
何蔚蓝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走下来,一抬头,正好撞上他欺近的俊颜,想后退,不料,被一双健臂搂紧男人的怀
里,力道答得几乎勒断她的腰,搁在她腰间的大手,明明是凉凉的,而她却感到火辣辣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扭动起
来。
陆承佑将她制止,更搂进怀里,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边,薄唇似有若无的逗弄着那红得滴血的耳垂,沙哑醇厚的嗓音,性感致命,但仔细听,可以辨别其中隐忍的愤怒。
“你回来晚了。”
何蔚蓝哪里还有什么心思猜测他心里所想,自己的心都快跳出胸腔了,紧张忙慌的点点头。
“对不起。”说完,挣扎着要离开他的怀抱,“李嫂会看到的。”
她是陆承佑的女人不错,但更多的人只知道她是陆家的养女,陆承佑的妹妹。
她不想因为她令陆家的声誉有所影响,更何况,陆承佑现在刚进公司,其所作所为都受到外界的注意,哪怕一点点
芝麻大的“事情”发生,对他对公司都有可能造成很大的影响。
“你怕?”
陆承佑顿了一下,目光幽沉如铁,寒光一刹那间闪过,如锋锐的冰鞘,声音依然沙哑,却透着些冷冽。
何蔚蓝本能的点点头,又慌乱的摇摇头,到最后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该点头还是摇头,只是揪着他的衣服,不停的
推阻着。
陆承佑稍微松开了些,低头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样子,手紧了紧,惹得何蔚蓝皱起眉头,望着他,一双晶亮清透的眼
睛盈满了水意,似在责怪着他的残忍,心下一惊,快速的放手,然后跨步走进屋去。
何蔚蓝揉揉发痛的肩膀,想开口叫他,可是动了动嘴唇,还是没能说出什么,跟了上去。
何蔚蓝走进屋里,已经不见了陆承佑的身影,李嫂已经泡好了一杯香浓的女乃茶在等着她,见她进来,笑着端给她。
“小姐,你可回来了,怎么回来这么晚也不打个电话,你这样,多让人着急啊!”
何蔚蓝接过来,朝她抱歉的笑笑。
“我和枫哥哥去吃了顿晚餐,没想到忘了时间,对不起啊,李嫂,害您担心了!”
这样说应该不算撒谎吧,她真的是和枫哥哥一起吃的晚餐啊!至于,与祁雨露的约,还是不要提了,而且她认为,她们两个以后最好还是不要有交集的好。
李嫂哦了一声,也没说什么,但是神色之间明显有话。
“李嫂,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何蔚蓝看着她犯难的表情,放下杯子,拉着她坐下来,“来,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如果我做错了什么,就算你骂
我,我也乐意接受。”
李嫂笑了,满眼的鱼尾纹更衬得那笑意深而慈祥。
“小姐,我怎么会骂您呢,只是担心您啊!”
何蔚蓝孩子般的笑开了,撒娇般的倒在李嫂怀里,手指摩挲着她长满茧子的掌心,笑道:“我就知道,李嫂对我最
好了,害你这么担心,真对不起!”
李嫂抚着她的长发,一遍遍的,叹息着。
“担心小姐您的,不只我一个。”
何蔚蓝的动作停住,嘴角的笑意渐渐隐去,只是轻垂的眼皮遮住了眼睛,看不出里面的神色,长长的羽睫在底下投
下的阴影,时不时颤抖一下。
是啊,她也知道,爷爷陆叔琴姨,陆家的每一个人都把她当做真正的*对待!
何蔚蓝忽然觉得心里闷了起来,站起来,对李嫂道:
“我累了,先生去了,你也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