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无聊……”
国公府的庭园中有座小抱湖,抱湖旁建了一座十分美丽的水榭,水榭里有名年约十四、五岁的小泵娘,她有着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宛若瀑布一般的长发分成几股,反绾成了巧蝶的样式固定在发顶上,剩余的则披散在她小巧的肩儿上,漂亮的发髻上没有繁复的簪子、珠钗,仅是缠绕着淡粉色与淡绿色的发带,长长的带伴着她一头及腰长发,风儿一吹,两者相缠,别有一番雅韵。
小泵娘穿着一袭淡樱色的襦袄、百合色的罗裙,外头则罩了件湖绿色的轻纱,腰上佩着铃当,随着她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让炎热的夏日增添一丝清爽。
她是连国公府唯一的嫡女,连翘。
连翘柔美的下颚枕着双手,大剌剌的趴在雕栏上,一双漂亮的杏眼儿百般无聊的看鱼儿在莲叶下游来游去,长长的裙襬被她撩至大腿上,匀称修长又白女敕的腿有一搭没一搭的拨弄着湖水,让平静的湖水泛起一圈圈大小不一的涟漪。
“真的好无聊呀!为什么这个时代没电视?神呀!拜托赏我一台电视吧!不然计算机也行,要不我都快发疯了!”整个国公府也唯有连翘才会说出这样古怪的话语。
一旁的丫鬟听见自家主子鬼吼鬼叫着从未听过的词汇,竟一点讶异也没有,似乎是早习以为常。
紧张的四下张望后,小丫鬟才轻声说:“小姐,您别叫了,要是让人听见了怎么办?还有,您也该起来了,要是让人见着了,定又要去老爷那儿嚼舌根。”
连翘没动,仅淡淡的看了身旁的小丫鬟,叹声道:“嘉玲,妳在我身旁服侍也不少年了,怎就没学到妳主子我这分豁达,胆子这么小。”
小丫鬟涨红了脸,忍了许久,最后还是忍不住小声的替自己“正名”,“小姐,奴婢说了很多次,奴婢不叫嘉玲,奴婢名唤玲珑。”
连翘懒懒的抬眸,慵懒却又风情万种,让她忍不住看得有些痴,暗赞自己的主子果真是名扬四国的腾龙王朝第一美女,就算是自小在小姐身旁服侍的她,每见小姐一次,仍不免看傻了眼。
然而她充满欣羡、倾慕的眼神,很快便被连翘的一句话给赶得无影无踪。
“还不都一样。”连翘扬起黛眉,懒懒的说:“嘉玲、玲珑还不一样都有个玲?这么计较做什么?再说谁叫妳鼻子上的眼睛上的那双眉毛的眉梢微扬时和刘嘉玲有那么一丁点儿像,冲着这么一丁点儿的相似,能和天后刘嘉玲同名,妳也该感恩了,知不知道嘉玲?”
玲珑……不,嘉玲简直欲哭无泪,偏偏怎么也说不过能言善辩的主子,只能默默认下小姐赐下的名字,反正她听着听着也习惯了,除了自我安慰,她也没辙呀……
虽然认命,但嘉玲还是忍不住说:“小姐,您真的变了好多,总是说些奴婢听都没听过的话……像是电视、冰箱还有自来水,这些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闻言,连翘一双漂亮的大眼顿时覆上一层灰。
变……不是她变了,而是她根本就不是连国公府身分高贵的嫡女。
她不是连翘,她叫向灵,是个货真价实的现代人。
她是个孤儿,从小在育幼院长大,育幼院只负担他们至高中的学业,因此高中毕业后,她便开始了半工半读的生活。
她大学主修化学,也立志成为一个化学博士,可身为孤儿,她根本没有能力负担研究所的学费,为了顺利从研究所毕业,她几乎做遍了各行各业,什么样的打工工作都接过,因而从中学了十八般武艺,除了特技演员外,她甚至还因为一身柔软的身段,在来台湾驻演的中国著名杂耍团里当客串演员……
她的生活是有些困苦拮据,但也算是顺顺利利,眼看只剩下半年她就能从研究所毕业,领到博士学位,并在毕业后前往中国,成为中国陨石研究所的一员,前往西安针对被考古学家挖掘出来的巨大陨石进行研究,谁知……
她死了,在一次于片场打工时,因新进人员的疏失而引发爆破意外,她当场被炸死……
当她飘在空中,看着自己那具躺在地上的残破身子时,她竟然没有半点感觉,好似死去的那个人不是她,只是个陌生人。
听说人死去后,魂魄不是上天堂便是下地狱,然而她的魂魄却不知怎么的,来到这她从未听过的朝代,待她醒来,已经成了连国公府的嫡小姐—连翘。
那年的连翘才十三岁,因元宵放天灯意外落水,她想真正的连翘那时便已经死了,而她这抹孤魂应是得到上天垂怜,才借着连翘的躯体重生,取代了她,并接收了她的一切。
她成为连翘已经有两年多的时间,从一开始的不适应到后来渐渐习惯,并融入这样的生活,这一路并不轻松。
刚重生的那段日子,她常想,若是她还活得好好的,此时应该已经前往西安,抱着那些神秘的小黑石日夜进行研究,过着她梦寐以求的生活……
然而她的研究之梦是注定离她而去了,现在的她已经不是热衷研究的向灵,而是是连翘,生长于腾龙王朝的连翘。
从前的她有颗聪明的脑袋,为了生活,她几乎什么都会、什么都学,可到了这陌生的朝代,她却成了一个茶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都不用想的千金大小姐,这与前世相差十万八千里的生活,对她而言压根不是惊喜反倒像是场恶梦。
难得能过富贵的生活,她应该要懂得享受才是,偏偏她天生就是劳碌命,像这样整日闲闲没事干,真不符合她的风格,让她几乎每日一小叹、三日一大叹……
无聊呀!真真是太太太无聊了—
“小姐……小姐?”
听见叫唤,连翘这才回神,眸儿一扬,方才那无聊到几乎抓狂的神色已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贯的慵懒,“怎么了?”
见她回神,嘉玲这才松了口气,有些无措的说:“也、也没什么……只是觉得、觉得……”觉得方才的小姐实在很陌生。
那以前总是漾着温柔笑意的面容,如今却有各式各样的表情,瞪眼、咬牙、无奈、贼笑……那毫不掩饰、想怎么着就怎么着的模样几乎让她看得傻眼。
从前小姐高兴时,总是柔柔的笑着,用袖口掩去半张小脸,只留下弯弯的眼睫,若是不高兴,更是不会表现出来,顶多就是没了点笑容,表情依旧柔和,一点也不像现在这般……自从小姐十三岁落水大病一场后,真的变得很不一样……
明明是小姐的长相、小姐的声音,可原本精通女红、四艺,每日皆要抚琴作画、吟诗下棋的小姐在生病之后碰都不碰那些东西,虽然性子一样温和,甚至可以说对她们这些下人更好了,却也变得十分活泼,想笑便笑、想哭就哭,那样的率性与之前的小姐有着天差地别。
“觉得怎么?”连翘睐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翘起唇角,“觉得我不像妳们的小姐?”
听见小姐这般直白的问话,嘉玲吓了一跳,害怕得挥着手,“不、不是!奴婢没那个意思……”
连翘将湿透的脚丫子自湖中提起,不等嘉玲过来伺候,便自个儿拿过备在一旁的棉布往脚儿随兴一擦,笑着说:“怕什么?不像就不像呗!妳说要是我还和之前一样,妳们这些小丫头有多闷呀?成天不是看我刺绣就是听我吟诗,时日久了不是双眼发花就是双耳长茧,哪来现在这般惬意,妳说是不?”
嘉玲听了忍不住涨红脸,想回话却不知怎么回,想笑也不知该怎么笑。
连翘也不理她,知道这群古人丫鬟没那么容易开窍,兀自拿过葱绿色的绣花鞋穿上,便走出水榭。
嘉玲见状,急忙跟上,“小姐,您要上哪儿去?”
上哪儿去?她还真不知道,就算她是大路痴、就算这国公府有三个台北巨蛋那么大,逛了两年也该逛熟了,还熟到冒烟了呢!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上哪儿去。
不如……
绝美的杏眸瞬间一亮,她蓦地停下脚步,转过身用那双过于晶亮的眼眸看着身后的丫鬟,露出十分亲和又柔美的笑容,“嘉玲……”
一见到小姐那样的笑容、一听见小姐那般的叫唤,嘉玲从头到脚、从发根到脚指尖,瞬间冷汗直流,小脸惨白,“不、不行呀!小姐您不能出府,老爷今儿个没外出,会被发现的!”
连翘却似没听见一般,仍是贼兮兮的笑着,“怕什么,不是有妳挡着吗?”
嘉玲简直欲哭无泪。挡?再挡下去,她这条小命可就不保了。“小姐,您就饶了我吧!上回您偷溜出府,让奴婢待在房里冒充您,老爷却突然要来落枫阁见您,若不是您及时赶回,奴婢恐怕已被撵出府了,千万别再一次,奴婢禁不住的……”
想到上回那惊险万分的景象,她一双腿很不争气的软了软。
看着贴身婢女这般没用,满是兴致的连翘有些没劲,双眼一瞥,见到从远处快步走来的小丫鬟,一双眼再次亮了,“妳胆子小,那么这一回就让柏芝伪装成我呗!妳守门。”
听见这话,嘉玲想死的心都有了,不管是躺在床榻上当替身还是在房外守着门还不都一样?她的好小姐难道就不能消停吗?
想着,嘉玲忙上前,知道自家主子心肠软,于是可怜兮兮的说:“小姐,您就饶了我们吧!您私自出府若是被老爷知道,您是老爷的女儿,老爷顶多是责备几声,可奴婢们可不同,您也不想见奴婢们被撵出府是不?”
平时连翘或许会被她的苦肉计打动,可今日不同,她实在太想出去了,打从第一回见到古代集市的热闹,她就抑不住玩心,老想着溜出府溜达溜达,可惜国公府守备森严,她能成功的次数不多,就是成功也都是惊险万分,吓得她身旁的丫头们事后总是哭上好多天,劝她千万不要再有下次,可偏偏她不是听话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