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美人虽世家大族出身,自小也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因年幼便传出才名,听到的基本都是夸赞声,心气更是高的没边。
她十二岁的时候在宫外见过一次景元帝,那时他还未登基为帝,孤身站在桥头,午后明媚的阳光洒在他身上,周身的尊贵气度,风采翩然。她就那样一见倾心,在他登基那一天便下了决心定要入宫伴他左右。
十八岁入宫,在大燕已经算是少有的超龄了。
原本三年前她已经做好完全的准备,却在选妃前一个月长了水痘,因此而错过。三年间她拒绝无数次父母将她嫁人的提议,使尽了手段,好不容易入了宫来,偏偏这瑾芳仪不知怎么迷惑了皇帝,她们这一年入宫的唯有一个蒋氏承了宠,却在第二天就因得罪瑾芳仪而连降三级贬到了望。
这瑾芳仪重病将亡,阖宫上下表面平静无波,私底下早就是庆典的气氛,恨不得她今早咽气,晚上就点烟花庆祝。
易美人也做起了美梦,只待这瑾芳仪一死,将皇帝的注意能拉过来,她便做起第二个瑾芳仪,也后\宫独宠。
她怎么也没料到,皇帝连看也没看过她一眼,就这般被瑾芳仪在大庭广众之下赏了巴掌。
花真突然冲出来左右开弓,易美人完全没料到才生生受了两巴掌,待回过神来,只觉两颊*辣地疼,下意识地抓住花真抽过来的手腕,气急败坏地冲着谢玖道:“瑾芳仪,你若认为我做错事,说错话完全可以去告诉皇后,让皇后处置我,我奉陪到底。你这样私下用刑,就是以上欺下,颠倒黑白!”
谢玖笑,眼神扫向跟在身后的太监,“怎么?本宫使唤不动你们?”
瑾芳仪执意出来转转,安春劝说无效,便着四个太监抬着软轿跟在她们后面,只待瑾芳仪倦了,或者万一出了意外,直接抬了轿子就回宫。
四个太监是宁安宫的人,别说瑾芳仪现在没死还下得了榻,就是快死了,只要圣宠还在,别说吩咐他们打人,就是学狗咬人,他们也不敢不从。如今得了瑾芳仪的命,两个小太监几步上前就抓住了易美人的肩膀,用力一按便将她按跪在地。
易美人挣月兑不开,尖叫道:“你们几个奴才敢——”
“打。”谢玖冷声道。
花真自小是官家小姐,父亲犯了案才进宫为婢,对奴才这两个字尤其敏\感,心下极其不爽,下手便加了三分力,只听得清脆的巴掌一声接一声,方才还聊的热火朝天的几个人都没了动静,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没有人敢上前劝,毕才人和祝才人早吓的魂飞魄散,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缩着肩膀,努力降低自身的存在感。
畏瑾芳仪如虎的楚美人是第一个跪下去的,耳听着噼里啪啦的巴掌声不断,双\腿越发地软,最后干脆伏跪在地,额际的汗一层一层地往外冒。
特么的流年不利啊,楚美人欲哭无泪。以后这瑾芳仪别说病入膏肓,就是有个感冒咳嗽,她都老老实实地趴在宁安宫,捂出蛆来也再不出来往枪口上撞。这宫里人口太多,一个不小心就让哪个没脑子的带着就走歪了不归路。
“好了。”
谢玖居高临下地看着易美人红肿的脸颊,嘴角渗出的血迹,目光阴冷晦暗。“希望你们以此为荐,以后能管好自己的嘴巴,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前世易美人和淑妃抱成团,暗地里没少给她使绊子,耍诡计,是淑妃的马前卒,智囊团。
据她所知,前世易美人是受宠过一段时间的,后来大抵是皇帝喜新厌旧,宠了新人便将她生生抛在脑后。连个孩子也没有,成日跟在淑妃**后面畴谋算计人。
前世两人不睦,易美人也得了她的教训。如今她重生成了谢玖,却没有兴趣接手这样一个毒蛇一般的盟友。既然让易美人初进宫就遇上她,这样命运般的相遇,她若给了易美人冒出头的机会,未免就辜负上苍美意了。
她绝不做恩将仇报的事,但以德报怨,她自认没那么广阔的胸怀。
易美人只觉两耳嗡嗡作响,脸颊疼的几乎没有了感觉。花真骤然停手,她也几乎失去了动力般跌坐在地,根本不用想,此事定会沦为后\宫笑柄,一世都会为人垢病。
她双手握拳,眼中迸发强烈的恨意。
“瑾芳仪,你欺人太甚!”
易美人双颊肿起老高,血肉一片模糊,说着话便顺着嘴角往外流血,声音含糊不清,根本听不出说的是什么,这样狼狈的模样,比围观看热闹的鬼还要难看。
谢玖冷笑,“想拿皇后来压本宫?即便闹到皇上面前,本宫也奉陪,就看你易美人有没有这个份量!本宫奉劝诸位,以后说话办事,先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说罢,甩袖便朝软轿走去。
安春挽着谢玖的手,只觉手心被捏了两下,谢玖走路的步子忽地就慢了下来,她福至心灵地接住谢玖倒下的身体,高声道:“快来人!娘娘气急攻心晕倒了,还不赶快抬回宁安宫。”
宁安宫宫人七手八脚将谢玖抬到了软轿上,片刻便走远了。
她气急攻心?
她打别人脸打的那个爽,脾气耍完了,姿态摆高了,末了反倒说她气急攻心?
做人不能太无耻!
易美人心火翻腾,一口气憋在胸口当时就晕到在地。
直到瑾芳仪的轿轿走远,没了踪迹,清风亭跪着的妃嫔宫人才总算长呼一口气,擦了擦额间的汗。
没有人敢冒着得罪瑾芳仪这母老虎的风险上前搭把手,只是眼睁睁看着易美人的宫人忙乱地扶起她,将她扶坐在木椅上。
毕才人和祝才人不着痕迹地望向楚美人,只见她扶额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身边的大宫女煞白着一张脸颤声道:“娘娘,还是回宫吃药吧。”
楚美人不等宫人说完,就往亭外走,像是连场面话都不想说了。毕祝两位才人对视一眼,也都灰溜溜地带着各自的宫女撤了,生怕再多作停留,就被瑾芳仪给划入了易美人一派。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瑾芳仪死不死还不定呢,她们还没有胆量这个时候插进去一脚,当易美人的垫背。
软轿内,谢玖缓缓睁开眼,适才还喋喋不休地说死了之后其实也没想像中那么可怕的舒宜忽地吓的一蹦三尺高,飘升到了轿外,瞬间便又飘了回来。
“俺地亲娘啊,你是装地啊,装地可真他娘地像。”他抚胸作惊吓状,“后\宫女人好可怕,皇帝收了你们这堆恐怖的生物,真真是积了福了……娘啊娘啊,幸好你不是皇后,不然俺若成了皇帝,天天睡你们这帮人身边,不定哪天吓也吓死了。”
轿内空间窄小,眼见着张牙舞爪的舒宜几乎和淑妃那张怨气横生的鬼脸重叠,谢玖忽地就笑开了。
那笑容有股子说不出的妖艳,偏眉眼潋滟,盈盈一股阴冷气。舒宜活了四十几年也没遇见过单凭一个笑容就能令他遍体生寒的人,他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就飘出了软轿。
“俺、俺俺改天再来看你,如果你没死的话,啊!”他趁着没飘远前,高喊道。
忽地声音变小,喃喃道:“大长腿这么能装,没准要死也是装的啊,不然能笑地那么吓人么……皇帝对她那么好,她装死是要干嘛呢?俺地个亲娘,你是不是生俺地时候忘了将俺地脑子带出来,为啥俺就想不明白呢……人生啊,太他娘地复杂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