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秋宫心急火燎过来回报的正是皇后派到长秋宫的嬷嬷,贾黛珍暗恨身边人跟红顶白,服侍的越不经心,但心里忌讳是皇后亲自指过来的,到底心存顾忌不敢作大。今早实在是气急了,宫女话说间挤兑了贾黛珍两句,又说惠妃现在是宠没了边儿,贾黛珍一下子就火了,这才上了手,又是挠又是掐的,嬷嬷看事不好,担心贾黛珍作大伤到了肚子,出了事都往她们身上推,这才赶紧撤托赶来找皇后告状。
这嬷嬷在皇后面前还算说得上话,和禀事太监添油加醋地抱怨了许多,自然少不得平日骂惠妃的话也都加了进去。
皇后的问话禀事太监不敢不回,胆子再大也不敢什么话都往外掏,当着众妃嫔的面就说贾黛珍骂惠妃yin荡妖媚,设计陷害她失了圣宠,迷惑了皇帝的心智吧?
“嘉芳仪说是有事要去宁安宫找惠妃,因芳仪正在禁足中,又有身子,宫女就劝她皇后吩咐不许她出了长秋宫。嘉芳仪生了气,对着那些劝她的那些宫女太监又是踢又是打,还挠花了几个宫女的脸,郑嬷嬷见控制不住事态,这才赶紧回禀皇后。”
禀事太监字斟句酌,谢玖托着下巴听得津津有味。
上一次因为赵才人,贾黛珍在喝醉酒的情况下去滋事,结果让赵才人好一顿胖揍。凡事不知道吃一堑长一智,如今被囚宫中,不琢磨着在皇嗣生出来找个稳妥的靠山,抱紧皇后的大腿,还有闲心惹事。
自皇后接手长秋宫,贾黛珍身边都换成了皇后的人,她打这些宫人不就是和打皇后的脸是一样的吗?
仗着怀了身孕着劲儿的作死,等孩子生出来,她的好时候也就到了。
坐在上位的朱德音听完。也很奇怪自己居然还没有方才惠妃说那几句话更令她生气。大概已经是习惯了贾黛珍三天两头的作闹,心知肚明她作不出什么花样,只有一股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深深悔意。
她知道贾黛珍没脑子,却不知道她没脑子到这种地步。自己都站悬崖边还一个劲儿的往外蹿。
皇帝老早不是之前那个怜香惜玉的人了,贾黛珍却还以为把皇帝招去就能抹平她做那蠢事,让皇帝忘了他自己的妃子要给他灌名义上的药,实际是柳妃早早准备了的毒药?
“这嘉芳仪怎么总有事儿,是不是撞上什么脏东西,闹的神智不清了?”庄妃手上攥着佛珠,脸上煞有介事地问道。“张妃曾经撞过邪,这些她最清楚了。”
说完看向张妃,像是真有心请教,而不是嘲讽。
张妃坐在谢玖的斜对面。始终半垂着头,听了庄妃的话,嘴唇微动,到底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谢玖不由得挑高了眉毛,脸上若有所思。张妃拉开大幕就想着月兑她下水,是将她置于死地的招。她不认为事到如今张妃做贼心虚,连看她一眼都不敢。她眯了眯眼睛,总觉得有处重要的东西被自己漏掉了。
“张妃,庄妃问你话,你怎么不回答?是没听到,还是过于目中无人?”她笑道:“做人呢。过刚则易折,我还是奉劝张妃一句,既然已经进了宫便顺其自然,别总是格格不入,高高在上的架式为好。”
张妃低着头,谢玖看不清她的神态变化。摆在腿上的手掌紧紧攥成了拳,还是泄露了她易怒的心思。
“是。”张妃嚅嗫道。
对惠妃忽然出头教训张妃,庄妃一点儿不领情,腥红的嘴唇一撇,冷冷一笑道:“惠妃的话的确有道理。有时候不妨自己琢磨琢磨。把皇上拢在身边,惠妃又能拢到多久?这么多姐妹眼巴巴看着呢。”
众妃眼巴巴望向庄妃:……
用词忒特么恶毒,虽然的确如此。
谢玖太了解庄妃想生孩子想的都魔障了,不过仍是被她大庭广众之下就开口抢男人这彪悍的风格给震住。细想想,上一世庄妃一直没生出孩子,最后还是抱养了个低等妃嫔的儿子过去抚养,宠的跟个什么似的,无法无天。
庄妃这如饥似渴的毛病,有看着治了。
谢玖抿唇一笑,眼角轻挑,才要开口,便听和她坐在一排的万美人轻声笑道:“是啊,庄妃说到众姐妹的心坎里了。惠妃深受皇上宠爱,整颗心都挂到惠妃身上,我们旁人看着不知多羡慕呢,惠妃便是随意赐教一两招,也教臣妾受益无穷呢。”
万美人脸上带着甜甜的笑,声音温柔,话里的意思却是实打实地打庄妃的脸面。
惠妃能拢住皇帝是人家本事,别人想抢尽管抢,只怕没本事勾住皇帝,却只会跟惠妃瞎嚎。
“只怕教你也无用,”陆美人是铁杆的皇后派,一看万美人向着惠妃说话,她也便即时跳出来站队。“万美人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有招也是无处使吧。”
禀事太监跪在地上直呲牙,特么这是份什么苦差事,想掐什么时候不能掐到一块儿,那么多人那么多颗大眼珠子愣是装看不见他直愣愣地跪在中间,和这满殿争风吃醋的女人格格不入吧?
嘉芳仪战斗力不弱,她们是想赶着她把长秋宫的全数灭了,再赶去看热闹吗?
新晋位的宁妃和冯妃装聋作哑,捧着花盏看上面的花,像是比赛谁更入迷一样,就是不掺合;周妃迷迷登登地半眯着眼,满脑子昨到半夜的那棵开满梨花的树。
谢玖见皇后放下手中的茶盏,脸上一片淡漠地扫视下方各种掐架的宫妃,她勾唇一笑,目光灼灼,抢先说道:
“皇上想去哪儿,我们做妃嫔的自然只有从命的份,难不成还有哪个胆敢违背圣意,把皇上推出宫去?”她含笑扫视众人,眼神闪过一抹毫不掩饰地嘲讽,“你们真有本事引得皇上青睐,算你们本事。一天天只知道耍嘴皮子,有意思吗?”
谢玖这话音未落,众妃默默地呸了一地唾沫星子。
没意思又能怎样?她们连皇帝的影儿也模不着。
不耍嘴皮子又能怎样,后宫寂寞,一天天除了扯点儿闲皮,她们还有什么娱消遣活动?
历来都说皇帝雨露均沾,平衡后宫,为了皇嗣着想。哪时哪代都有受宠的,也有甚至一辈子没见过皇帝的。说句不好听的,这都是命,惠妃虽说霸气侧漏,说话令人生厌,众妃心里却也不得不承认她的道理。
是她们受宠,也没有把皇帝往外推的道理,那脑袋得让驴踢多少回,傻缺啊?
朱德音眉头一皱,感觉有点儿模不清谢氏这贱婢的脉了。
尽管嘴上说谢氏有多无视张狂,以前怎么也没像今天这样处处摆威风,话里带刺,眼神带毒,说的话句句往她心窝子里杵。是想激怒她,想她按捺不住动手,谢氏再撺掇皇帝出头?
她不知道哪里触着了皇帝的逆鳞,似乎是突然之意,皇帝对她的态度就变了。虽说以前也是相宾如敬,冷冷淡淡的,不像和其他妃嫔那么热乎。她看得出来,现在皇帝是真的冷淡,连眼里的尊重都没了。
以往,她敢仗着皇帝即便不是对她这个人,是对皇后这个位置的尊重,以随意拿捏落妃嫔。
今时不同往日,皇帝几次三番说话越不留情面,相反宠惠妃宠的无法无天,朱德音不敢轻易出手,为了谢氏这贱婢而和皇帝生分。
想到这里,她心里越警醒。
“好了,都歇歇嘴吧,嘉芳仪还作着呢。”朱德音缓缓起身,脸色沉郁。“先去长秋宫看看吧。”
谢玖仍坐在椅子上,斜倚着身子。听皇后的意思竟是要殿里一堆人都跟着去参观贾黛珍,也不知皇后安的是什么心思,那个贾黛珍打也打不得,碰也碰不得。
“臣妾就不去了,免得刺激到了她那脆弱的神经。”
“嘉芳仪这一次显然是因为要见你才闹成这样,你去或许以解解她的心结,都是宫中姐妹,有什么话说开了也就好了。”朱德音淡淡地道,语气却是不庸置疑。
闻言,谢玖轻挑眉头,脸上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皇后不是故意让她去刺激贾黛珍,就是想让贾黛珍一时气急像挠了宫人一样挠的她满脸花。
反正是没安好心。
不过,皇后开口她也不好三番两次拒绝,于是其他人散了各自回宫,妃位以上的都随皇上乘软轿到了长秋宫。
谢玖记得上一次来长秋宫是赵才人和贾黛珍撕打到一处,那时贾黛珍仍受皇帝的宠爱,是何等的风光。如今宫里看着还算干净,早没了当日人来人往的热闹,大太阳照着,阳光明媚,硬是让人生出一股子败落凄凉。
皇后驾临,迎接的是六七个脸上带伤的宫女太监,为首的大宫女最是惨烈,左脸从太阳穴到嘴角血淋淋的五条道子,好好一张清秀的脸就此破了相。
朱德音脸色当时就变得极为难看,这些都是她派到贾芳仪身边最为妥帖的人。不管她现在如何后悔接了这烫手的山芋,当初是全心全意地想保她这一胎,不成想贾氏贱婢不心怀感恩也就罢了,居然胆敢这么让她没脸,皇后身边的人也是她敢随意打骂的?
“贾氏呢?”皇后硬声问,连位份都不称呼了。
破了相的大宫女神色还是颇为平静的,她毕恭毕敬地道:“嘉芳仪闹了一阵,后来觉得肚子不大舒服,就回屋里躺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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