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心绪不宁的沐冷尘忽而凝眸皱眉,仿若魂魄归体,凛然道:“你敢动她……”
“怎样?”白玉曦笑得更加诡异:“你拿什么威胁我?我只剩一条命,你拿去啊,你杀了我,她会更恨你!”
沐冷尘死死握着剑柄,双手颤抖,即便眼中怒火中烧,也只能咬碎牙齿混血吞。他知道,他没有理由不爱她,而她,却没有理由不恨他!
楼上,花梓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道:“狼女,你愿意回去吗?你若不愿回去,我们明天就去云梦泽。”
狼女挠挠头,咧嘴一笑:“回去吧,有肉吃。”
花梓下楼之时,白玉曦瞬间换上一张温柔笑脸,拉过花梓的手,接过她的包袱背在肩上,轻声问道:“收拾妥当了?落下什么没有?”
“包袱还没打开过,没落下什么。”花梓看着白玉曦,心想,在他脸上能看到笑容已属不易,而这样温暖宜人的笑容简直千年不遇,定要记在心中。说话说的好,千年等一回,等一回啊~啊~
“那我们走。”
白玉曦轻轻拍着花梓的肩膀转身就要出门,花梓却忍不住扭头回望。
沐冷尘一声不吭,垂着滴血的手臂,盯着玉花梓,眼中情绪复杂。
花梓忽而觉得十分难过,她又想起刚刚脑中闪过的声音,她知道,她与他一定有着剪不断的恩怨纠葛,可无论如何她都想不起来。
他眼中的难过仿佛溪水,能够慢慢流到她的心底,注满整个心脏。
她正望着沐冷尘失神,白玉曦眉峰一挑,眸子划过一道冰刃。
然花梓却只顾盯着沐冷尘,并未察觉分毫,之后发生的事便提醒她,日后行走江湖需时刻小心,不可懈怠,一不留神就有可能吃了亏。
白玉曦忽而转过身来,站在花梓身前,扳过她的脸,吻上她的唇。
月光刚好铺在白玉曦的身上,黑色大氅仿佛腾起一层薄雾,散着幽暗的光。
花梓杏目圆睁,盯住白玉曦的眼睛。他眼中的冰刃丝毫未褪,反而添了一层怒火。
她眼中却慢慢浸满了泪水。
疑惑、委屈、惶恐、无助……
“你在为谁哭?”白玉曦死死咬住花梓的嘴唇低声发问,如凶猛的野兽在猎物将死之时发出的最后一声嘶吼,由于声音压得极低,只有花梓听得清楚。
他双手抓着她的肩,闷声发泄着心底源源不断涌出的愤怒,直到口中一片咸腥,那是眼泪混着鲜血的味道。
花梓摇头,大滴大滴的眼泪滑落脸颊。
她不懂,为何这般委屈还能忍着,她本不是委曲求全的人。
白玉曦终于抬起头,竟一扫方才魔鬼般的凶残,笑得如沐三月春风般和煦融融:“跟我回家罢。”
他又笑着附身,在花梓有些惨白的脸颊上轻轻一啄,小声耳语:“跟我走!”
白玉曦抬头望了眼周身颤抖的沐冷尘,诡异的笑容在嘴角肆虐开来,他何等聪明,不需他动手,便让沐冷尘遍体鳞伤。
他沉浸在报复的喜悦中,顾不得许多,他想,即便他伤到了玉花梓,也在所不惜,她所承受的伤痛无论如何也弥补不了她犯下的过错,她罪有应得。
沐冷尘看不见花梓的脸,花梓也并未转身,她低着头跟在白玉曦身后,出了客栈。
狼女犹疑片刻,走到沐冷尘身边,沉声道:“她真的,不记得了。”说罢追着花梓出了门。
沐冷尘仿佛被抽空了一般,瘫坐在身旁的椅子上,脑中一片混乱,他不知道狼女最后的话什么意思,她是真的打算忘了他,还是花梓真的记不起过去的种种?
他想了许久,豁然明朗,若她打算忘记自己,又怎会唤他的名字,又怎会没有丝毫怨恨,难道,她真的什么都忘了?
她忘了,那她便不再恨他,可是,她也不再爱他。
可沐冷尘却未曾忘记丝毫,她的一颦一笑,深深刻在他的骨子里,仿佛成了身体的一部分,无法割舍?
他攥紧了拳头,心中若乱坟孤冢,满目苍夷,终于高声喊道:“上酒!”
一旁的白衣姑娘低着头,仿佛做错事的孩子,悄无声息泪水婆娑。
……
花梓如木偶一般被白玉曦牵着走过杳无人迹的长街。
忽然,她停住脚步,白玉曦转过身来,正对上花梓空洞迷茫的眸子。
他心中忽而一阵酸涩,说不出的难过,竟微微有些悔意。他做事一向谨慎周密,为何今日竟如此失态,他本不该亲她,本不该多生事端,如今要如何与她解释?
他知道,他伤了她。
他可以容忍自己对她的伤害,可他无法面对心中的懊悔。
他是白玉曦,他是摄灵殿的少主,他从未害怕过,从未乱过方寸,他做的每件事都没有后悔过,他从不给自己后悔的余地!过去如此,现在如此,未来也应如此!
他忘了,自己是个人,而非魔!
“你不是我哥哥。”
白玉曦不置可否。
“为什么骗我?”
花梓面无表情,语气异常冷静。
白玉曦捏着她的手,抿着嘴唇,盯着花梓脚下的小白狐凝神苦思。
“无话可说?”花梓猛然抽手,白玉曦微微晃了晃身子,花梓眼底是一片死水,却并不平静。
白玉曦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花梓,那个无所畏惧,倔强执拗的姑娘。
“我是你父亲养子,你与沐冷尘早有婚约,他却为了做雪域的驸马离开你!你伤心过度,失明失忆,我不知你今日如何遇到他,若你还懂得自爱,就给我离他远远的!”
白玉曦一股脑说完这些话,心跳久久不能平复,他方才一时情急,月兑口而出,并未多加思量,然既已出口,便无退路,两人对望良久,无一方妥协。
终于花梓冷冷望着白玉曦,眼中三分戒备,漠然道:“若真是如此,你便放我去找师父,我自会问个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