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曦猛地坐起身,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喊:“花梓!玉花梓!”
思茗正在煎药,听到喊声,忙跑进屋子,见白玉曦醒了,心中说不出的欣喜,一不小心就泪眼汪汪了。
她没日没夜地守着,护着,照料着,终于盼到他睁眼。
顾不得白玉曦喊着谁的名字,也顾不得他找不到玉花梓是否会发火,只要他醒了,她就可以赖在他身边过个年,一个团圆年。
她想,白玉曦是自己的,谁都抢不走!
白玉曦望着思茗愣了片刻,忽而沉下脸来,质问道:“你怎么在这?”
“因为我得救你的命!”思茗有些自嘲似的笑了笑,脸上表情有些凄凉。
她知道白玉曦一向不喜欢她,打小就不喜欢,然两情相悦是多么难的一件事,又有几人能得到上天庇护,成全各自的两小无猜,两厢情愿。
白玉曦眼中是可怖的血丝,他大梦初醒,心中惶恐,他梦到自己的剑径直刺入花梓的胸膛,梦到花梓的身体穿过那剑身,一步步朝他走来,可无论怎么也走不到他面前,反而那鲜血顺着他的剑流到他的手上,身上,染红了大地,染红了天……
“玉花梓呢?”他只想见见花梓,看她是否安然无恙。
他清楚思茗多恨花梓,因而看到思茗他心中就隐隐开始不安。
“去她师父那过年了。”思茗早早就想好了如何应对,总不能说是自己把她逼走的,她可不想白玉曦的表情更精彩。
“不可能!”白玉曦一把掀开被子欲起身下床,然身子太过虚弱,头脑不甚清晰,昏昏沉沉,一个趔趄又坐回到床上。
他握紧拳头,咬紧了牙关,一字一顿问道:“最后问你一遍,玉花梓在哪?”
思茗心中生畏,然脸上却平静如水,不慌不忙应道:“你若不信,就好好将养身子,到时自己去云梦泽,或……别的什么地方,随便你去找她!”
白玉曦压抑着怒火重又躺回床上,他记得那日他与花梓狼女一同办年货,之后有人暗箭中伤花梓,他替她挡了一箭,之后意识渐渐模糊,只记得花梓哭花的脸。
他想,花梓既然不在,定然是去了云梦泽。
思茗即便恨透了花梓,也不会轻易伤她。他对自己的威慑力还是有十足信心的。他心下稍安,若花梓去了云梦泽,有叶姝和萧叶醉护着,断不会有什么危险。
可她为何要去云梦泽?自己还在昏迷,她怎么可能放心得下,独自去了云梦泽?
还有,那日暗箭中伤花梓的人,到底是谁?他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别的什么人,能这样急于斩草除根的,也只有南宫傲了!
不一会儿,思茗端着碗莲子粥进来,那碗是精细的白瓷,上头铺着一圈蓝色的祥云花纹,看着很是祥瑞。
她想喂白玉曦吃粥,白玉曦却默默接过碗和汤匙,闷声道:“我自己来。”
他想,这个年,似乎注定无法团圆美满,和乐融融了。
想到这,心中不免十分难过,竟不知不觉有些委屈,难道萧叶醉对玉花梓就这般重要?不就是长了一副好皮囊,修了一身好功夫嘛。
没了玉花梓,还有诸多人陪他萧叶醉过年,可没了玉花梓,他白玉曦又能跟谁一起过年?
想到这里他忽然有些害怕,白玉曦从不害怕,然此刻,他怕了,不再去想。
思茗一直站在床边,他便示意她坐下:“站着不累吗?”
思茗摇摇头,脸上难得露出这样恬静的笑容,白玉曦看在眼中微微一愣,遂又低头喝粥。
一碗粥见了底,他觉得身子似乎不那么虚弱了,长长舒口气,将碗递给思茗。
思茗接了碗,心中欣喜,欲转身出屋,却听白玉曦轻轻唤了声:“思茗……”
她又转过身,看到白玉曦眼中浮现少有的柔和,心中一暖,仿佛走了很远很远,才看到那个时候的眼神,也是带着温度,或许还参着些怜悯。
已经忘了,到底走过了多少个春秋。
那时,她还是个脏兮兮的小乞丐,五六岁,没有爹,没有娘,从人贩子手中逃了,一路行乞。不知道家在哪,也不知道该去哪,每日里想的只是能吃顿饱饭,却从未实现过。每日里被人呵斥怒骂,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
她小小的心梦想着,若哪日,她得了势,定将这些人杀个干干净净,后来她当真做到了,那条街,但凡打过她,骂过她的人,皆不得好死,在几日内离奇死去。
她不记得初遇白玉曦时,他长得什么样子,只模糊记得那双深邃的眼睛,记得自己是多么狼狈。
雨下的很大,是那年最大的一场雨,她溅了满身污泥,冷的嘴唇发白。
她想,总要找个地方躲雨,再这样下去会生病,饭都吃不上哪有钱治病。
她模模肚子,一把擦掉脸上的雨水,瞬间便又铺上一层。冷冰冰的雨水打在身上,一阵阵寒意侵来,让人猝不及防,毛糙的头发贴在额前,贴在脸庞,冰凉冰凉,她连着抹了两把脸上的雨水,四下望了望,一眼便瞧见一个包子铺。
踩着坑坑洼洼的路,一路泥水四溅,她跌跌撞撞朝铺子跑去。
铺子里坐满了人,她不敢抬头看,只在一角站着躲雨,刚巧一屉包子出笼,饿了两天的思茗舌忝着嘴唇模着肚子却不敢移动半步。
老板斜了她一眼,嘟囔着:“扫把星,晦气!”
她瞧着下面一层包子吧嗒吧嗒嘴巴,最后终于忍不住,趁老板给人送包子的时候伸手便偷了一个。
这种事儿她做得多了也身手敏捷,将包子塞到嘴里三口两口便咽进肚子,然后站在那里望着街上的瓢泼大雨默不作声,然心中却十分忐忑,只怕搞不好因为一时贪嘴,连躲雨的地方都丢了。
她低头看看自己赤着的双脚,脚底被路上泥水里的石子划出一道道细密的口子,可她不觉着多疼,因为刚刚的包子太香了,香的她回味无穷,没空理会脚上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