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国王宫为庆祝上元佳节热闹异常,花勿语每每想要趁乱出宫,皆被拦了回来。
这次桑王是上了心,吩咐下来,上元节前,长公主哪也不许去,若有半点儿差池,这一屋子的宫人皆要打入暴室服苦役。
这也罢了,还另外派了五个侍卫看守着,皆凶神恶煞,不苟言笑,终日里盯着花勿语的一举一动,让花勿语如芒刺背,从头到脚,浑身都不舒坦。
花勿语斜倚在卧榻上,盯着门口那五员大将,一时郁卒,脑中来来回回都是这五个壮汉重复的话语。
“长公主,不可!”
“长公主,请回!”
“长公主,恕难从命!”
“长公主……”
几日来斗智斗勇,花勿语已经懒得再挣扎,她斜睨着地上织就的美丽花纹,心想过了上元就自由了,这才勉强觉得有了些盼头儿。
这时,樱柳脚下生风,匆匆跑进门来,险些摔了一跤。
花勿语见她表情欢喜,猜想不像有什么坏事,急忙起身挑着眉梢问道:“出什么事儿了?父王让我出去了?”
“怎么可能?”樱柳气喘吁吁地应了一声。
花勿语立马垂下眼皮,拖着身子躺到榻上继续先前的姿势,眯着双目声音慵懒:“空欢喜!”
“不不不,叶姝掌门明日来拜见王上,公主虽出不得宫,可若能见着叶姝掌门,托她与王上求情……”樱柳站在榻前,眼睛闪着光儿,唾沫横飞。
想来这丫头终日与自己往外头跑,心也跑野了,整日闷在宫里,她也憋得难受。花勿语听了她的话,喜上眉梢,跳起身来,拉住樱柳的手问道:“叶姝姐姐要来?当真?”
“当然,谁敢骗我们长公主?几个脑袋也不够砍啊……”樱柳托着长音儿,眼睛滴溜滴溜转。
花勿语起身便痒痒她,嚷嚷着:“你这丫头没大没小,越发不懂规矩了,连你主子都敢调侃,今日断不可轻饶了你。”
樱柳扭着身子连声求饶,二人咯咯笑了半晌才算作罢。
翌日,叶姝来时,花勿语早已随桑王等候多时,她回头瞧了眼身后五虎将,撇着嘴巴高声道:“父王~让他们五个下去吧,一会儿叶姝姐姐瞧见了,该笑话我了,多丢人啊。”
“是谁丢人啊?”叶姝的声音清脆又沉稳,极是好听。
花勿语连忙跑过去,一把抱住叶姝,嚷道:“你怎么才来看我?你都不想我。”
叶姝双手捧着花勿语的小脸笑道:“我这不是来了吗?”
叶姝与萧叶醉请安落座,花勿语笑眯眯的瞧着叶姝,樱柳羞答答的瞧着萧叶醉。叶姝喝了口茶,再抬眼时已敛去和悦之色,皱着眉头直奔主题。
“桑王,我与师弟此番前来,是关于……穆羽峰!”
花勿语歪着脑袋看着叶姝,觉的这事儿似乎非同小可,不然叶姝姐姐不会这样一脸肃穆。
叶姝姐姐很少在她面前露出这样的表情。
可为何不避讳着自己,想来一是因自己年纪已经不小,再不该无所事事,有些政事也该知晓一二,毕竟桑王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她也只有一个弟弟,尚且年幼。
二来,这些事,即便与她说了,她也未必听得懂,略知一二也不妨事。
因而,便不防着她。
“孤王也为此事忧心。”桑王叹口气,一筹莫展。
“穆羽峰是谁?”花勿语听得云山雾罩,开口询问。
桑王未责怪她反而耐心解释道:“是蓬莱岛现任掌门。”
花勿语把玩着手中的琉璃珠子,不以为意继续问道:“父王为何忧心?蓬莱岛不是号称世外仙境,向来不问世事吗?女儿还想得了空去那赏景呢。”
萧叶醉忽而笑道:“你若去了,正好儿给穆羽峰做个人质。”
花勿语气鼓鼓地白了他一眼,桑王晓得萧叶醉的性子,从不怪罪,反而喜欢他不羁的个性。当然,更喜欢他那一身的好本事。
花勿语虽坐在一旁,却神飞天外,只想着快些出了大殿,和叶姝独处。
想到这又觉的萧叶醉十分碍眼,该如何支走这个讨厌鬼呢?
她忽而十分想念玉花梓,若花梓在,萧叶醉就不愁没地儿安置了。
她想着想着竟打起了瞌睡。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有人在耳边唤她,花勿语这才睁开眼睛,见空荡荡的大殿只她与叶姝两人。父王,樱柳,萧叶醉,还有一应宫人皆已离开。
她揉揉惺忪的眼睛,还有些浑浑噩噩,如在梦中。
一抬眼,见叶姝的眸子亮极了,让人心里满是希望。
花勿语扶着椅子站起身,四下瞧了瞧,确认没人叨扰,这才咧嘴一笑,吃了糖似的开心。她扯着叶姝的衣袖:“叶姝姐姐,跟我来,我差人做了你最喜欢的莲子羹,芙蓉糕。”
这声音跳跃着,回荡在空旷的大殿,萦萦绕绕,却不**,清凉凉如水漾开,是极凉的春水,还带着料峭的寒霜。
花勿语步子轻盈,跳起身来拉着叶姝的袖子欲出殿门。
叶姝却忽而纵身,一跃而出,盈风的袖子从花勿语手中倏然划过,她落至窗前知道自己扑了空,且瞧那样子,黑衣人已窃听许久,伸手又极好,是难得的细作料子。
心中虽困扰,然回过身时却换了一张脸,只留朗然的笑意。
花勿语喜欢她这样的笑,从容,温和,俊朗而又明媚。
小小一个三足几,花勿语差人早早布置妥当,上头各色糕点吃食皆是叶姝平日喜欢吃的。
两人踏着青石小径一路说笑,水榭亭台擦肩而过皆不入眼,只顾相视着说笑,仿佛三年五载不曾相见。
几缕薄云如润水的薄纱挡着着中天的日头,花勿语算的刚刚好——今日天气晴有时多云。
纱橱绣着碧水轻舟,睡莲卧水,一叶纸鸢孤零零悬于枝头。
纱橱前是摆着精致糕点的三足几,宫人在地上铺了薄薄的席子,两人席地而坐。
叶姝低头品着糕点和羹汤,一面偷偷瞥着花勿语,见她只双手托腮,略歪着脑袋,不动声色,只是喜滋滋地笑。
“你怎么不吃?”叶姝抬起袖子,拂去嘴唇上沾染的糕点屑,目光所及是花勿语无害的笑脸。她忽而抿嘴一笑,目光促狭,声音带着揶揄,声调挑的老高:“说罢,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