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阔天高 第27章 赌债

作者 : 艮龙

第二天去上琴课,莫钟书毫不意外地在齐成章那儿见到了那两兄弟。

两兄弟见到莫钟书和方睿很高兴,扑上来拉着手笑,又道:“咱们一块儿去等馅饼吧。”

方睿顿时苦了脸。莫钟书却是袖手旁观,笑而不语。一想到方睿被拉到山脚仰头举手张嘴地等着天上掉个馅饼下来傻样,他心里就笑翻了,小破孩真是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齐成章早就从女儿口中知道了昨天的事情,他对两个学生的脾性也早有了解,毫不奇怪他们会捉弄自己两个痴儿。他把两个儿子拉到身前,道:“这是我的两个儿子,箫儿和笛儿虽然蠢笨不堪,但对于琴曲乐理却有几分心得,今后你们多亲近亲近,也好切磋一下琴艺。”

论起年纪,齐箫和齐笛比方睿和莫钟书都大,方莫二人便躬身行礼,口称“师兄”。

琴课开始不久,莫钟书就意识到齐成章刚才说齐箫和齐笛“对琴曲乐理有几分心得”的说辞太过谦虚了,他俩岂止是“有几分心得”,简直就是精通音律。

香炉里青烟袅袅,那个臃肿虚胖的傻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润雅致的翩翩君子,白晰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灵巧翻飞,悦耳的琴音就象高山流水一般倾泻而出,一时如春光明媚,百花含笑,一时又似山风猎猎,万马奔腾。

齐家兄弟生下来就显得与众不同,尤其是四五岁之后,齐成章夫妇不厌其烦地教儿子认字数数,但小齐箫就是学不会,十五岁了仍然不会写自己的名字,不能从一数到十。齐笛的情形和齐箫相差无几,几乎让齐成章夫妇伤心欲绝。齐成章伤心过后却又惊喜地发现两个儿子乐感极强,每当他们哭闹不休之时,只要他开始弹琴,儿子们就会安静下来专心倾听。齐成章教他们练琴,再高难度的曲子也很快就能学会,只要听过一次就能记住调子,指法也练得极好。不仅仅是琴,别的乐器也是如此,音乐对他们来说好像是一种简单的享受。

一曲完毕,莫钟书拍手赞道:“师兄弹得极好,师弟自愧不如。”上天真的是公平的,在关上一扇门的同时,又给你打开一扇窗。

方睿坐在一边静静地听着,好久没出声,眼神中是极度的艳羡,随即脸上又露出不服气的神情,没多久却又换上坚定的神色。

莫钟书会心一笑,齐成章这一招用得真好,方睿已经被激起好胜心了。他抱歉地望着齐成章,自己就是一块榆木疙瘩,是无可救药的了。

琴课结束后,齐家兄弟就扯着方睿不放,非要与他一起下山去找馅饼。

莫钟书无视方睿求救的目光,很没义气地脚底抹油先溜了。

明天又是休沐日,他得回莫府去看老太太了。他卖地的事,大富肯定背地里向老太太报告过。记得以前看过一次电视采访,受访的老人家多是希望孩子遇到困难时首先回家求助的,他不声不响地自己卖地筹钱,不知道老太太心里会有什么想法没有。在莫府里相依为命数年,莫钟书觉得自己不应该让那可怜的老太太伤心。事情既已经做下了,那就回去装乖耍宝哄哄她。

莫府里一切依旧,莫荣添与莫钟玉自然是见不着的,太太王氏也没工夫多理睬他,几个姨娘阴阳怪气地嘘寒问暖几句。莫钟书随便应了几声,就往老太太的院子走。

老太太听说莫钟书回来很高兴,忙不迭地吩咐人去厨房加菜:“小五在书院里一呆就是十天,一定没吃好,你赶快去看看厨房里还有什么好东西,材料不够的话就赶紧去外面买。”她想也不想就说了一连串的菜名出来。

“老太太,我回来了。”老太太正想着还要不要再加一道汤,莫钟书的声音已经在门外响起了。

“不是说明天才休沐吗?怎么今天就回来了?”老太太嘴上说得冷淡,可是眼睛里的笑意却是遮不住的。

“前几日跟同窗们下棋,输惨了。就想着赶快回来跟老太太再学几招厉害的,好去报仇雪耻。”什么叫做投其所好,莫钟书还是知道的。

果然,老太太眉开眼笑:“好好好,离开饭还有一点时间,咱们祖孙这就先手谈一局。”说罢就让人取了棋盘摆好,两人对起局来。

莫钟书执黑先行。他棋力远及不上老太太,不到两刻钟,莫钟书便已被逼得无路可走,一大片黑子被堵死在角落里,怎么也不可能冲出去了。

莫钟书手里捏着的一枚黑子迟迟放不下去,抬头笑道:“该吃饭了,咱们不下了吧?”

老太太点了点头,笑吟吟道:“好,先吃饭。这盘棋就先这么放着,谁也不许动,吃饱饭再来接着下就是。”

莫钟书就做出一个苦瓜脸,把老太太逗得真的开怀大笑起来。

其实莫钟书并不爱下棋,更不把这输赢放在心上,只是装个样子哄老太太高兴罢了。两人再笑谈几句,饭桌就已经摆好了。

莫钟书吃饭时,盛饭舀汤都是自己动手的,从不用人服侍。老太太身后站了个丫头,老太太想吃什么就看向哪里,丫头就赶紧挟到她前面的小碟子上,老太太再自己挟起来放进嘴里。莫钟书知道这是所谓大户人家吃饭的规矩,只是看着她们挟来挟去的,想着那菜都给挟的变冷变味了,他就替他们觉得费劲。

以前也不是没见过吃饭时先用公筷取食,再用自己的筷子送食入口的,但那是在公众场合宴会之时才有的礼仪,或者是患了传染病的病人,怕把病菌传染给一起用餐的人,不得已才两副筷子交替使用。可是这些富贵人在自己家里,哪怕只是一人独吃,也要人这般伺候着,真不知道他们讲究的是哪门子的文明高雅。

他正月复诽得起劲,对面那个给老太太布菜的丫头突然手一抖,刚刚挟起来的肉丸子就掉在桌上,又滚到地下莫钟书的脚边。老太太一抬眼,那丫头吓的小脸雪白,就要跪地求饶。莫钟书忙给老太太另外挟了一个肉丸子:“吃饭时别动气,不利消化。”

老太太见他殷勤,便消了气,脸上才刚多云转晴,就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老太太望了旁边的秦嬷嬷一眼,秦嬷嬷便走出去了。

秦嬷嬷去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就匆匆回来,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回禀老太太:“是二少爷被赌坊的人押着回来了。”

“二少爷两个月前就和几家世家子弟一起去郝记赌坊耍,第一次去的时候,二少爷手气很好,赢了不少银子。自那之后,二少爷就隔三岔五地光顾赌坊了。一开始还好,赢的多输的少,可是后来运气越来越坏,直到一个月前,他不但将先前赢的钱都填了进去,还又输了几百两银子,他没有那么多银子还给赌坊,赌坊的人便来咱们府里找老爷太太。当时老爷不在,太太便做主替他还了钱,又给赌坊那边送礼传话,请他们今后再见二少爷上门,不要许他进去。”

“不想二少爷却又找到了另一个罗记赌坊,还越赌越大,这回输的银子更多,足有一千多两。二少爷交不出钱,赌坊的人便押上他回府里要钱来了。正好老爷刚刚巡查铺子回来,在大门口遇上了。老爷听说二少爷去赌钱,便生气大骂,还说”

莫钟书知道,莫荣添在商场上打拼多年,劳心劳力才挣下这份家业,他最恨的就是赌博,常说赌坊做的是害人倾家荡产的生意,沾上了的都没好下场。莫荣添平日里对儿子们极少过问约束,只有一条规矩,就是不能赌。如今莫钟金公然流连赌场,被人追赌债追到家里,他不大发雷霆才怪了。

秦嬷嬷停顿一下,觑着老太太的神色,想到老太太也一向不喜那位二少爷,便又接着道:“老爷还说:‘这样的败家子不要也罢,钱也不替他还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刘姨娘一听便哭闹起来了。赌坊的人原本还威胁说,要是府里不给银子,就把二少爷的双手给剁了,如今听得老爷这么说,哪里甘心就这么回去,嚷嚷着什么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说到哪儿都是他们有理啥啥的。现在大门那还吵着呢,许多过路人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的瞧热闹,连大马路都被堵上了。”

莫钟书早就知道莫钟金在书院里经常逃课缺席,不过莫钟金好端端地怎么就开始赌博了呢?尤其是在罗记赌坊一输就是千两银子,他哪里来那么大的本钱?恐怕是有人故意挑唆又借他本钱的吧?为什么要挑唆他去赌呢?莫钟金身上有什么东西让人有利可图的?莫钟书低头思量着。

老太太听完之后什么也没说,只摆摆手让秦嬷嬷退下去,又拿起了筷子,让莫钟书继续吃饭。

太太王氏最后还是帮莫钟金把赌债还了。只不过闹了这么一出之后,莫钟金在莫荣添眼中便和个死人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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