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护走出木屋,眯着眼睛看早上山景。
这是一个山谷,对面大石磊落,乱流如注。旁边,山风凌落处,有一梅亭亭待发。山谷挡住风,越往下越温暖。下面,又有一株碧桃犹有青果。桃下,一丝水气蒸腾而上,是一处温泉。
另有飞瀑下一泓深碧,又是一处泉眼,应接地下水源,游鱼打了又打,也不见少,供给不少食物来源。
由山谷半山腰开始,到山谷下,一排排整齐的木头房屋,住着萧大帅的玄武军。
当初是要过这山谷,后来见奇花异草或巨或纤,一身疲倦得到安抚。大帅含笑:“住下吧。”他心中还是乱如麻,以后怎么办?
住下来以后才和谭直通消息的大帅,又过一段时间才知道外面乱。他此时对着整齐的房屋,山间平地操练的人们,回想起初到这里来。
那是不久前。
当时这里草木争奇,木秀莽莽。毒蛇野兽,穿流而越。大家一起动手,砍下古木,剥树皮,去枝丫,建成房屋。又把看好的住地,去草挖树,能捡走的石头砸碎垫上,建出数条石子路。还平出几处当校场,日日习练从没放松。
木匠不少,包括伍氏兄弟全会这活。没有趁手工具,像刨子等。也难不住这全军抽出来的木匠们,他们用手中大刀,再就小刀配合,硬是做出不少家具,如桌子椅子板凳。
锅本身就有。
没有床,做成炕。
有几个在窑洞里学过徒,在附近找到一处土质特别好,对大帅回话:“过冬还是炕暖和,有土,闲着无事,咱们自己烧砖。”
萧护大喜,想自己手下真是人才辈出。抽出一部分人给他们打下手,打下手的人也有将军,也对手下会烧砖的士兵以“师傅”称呼,大家烧得笑嘻嘻。
这里深山,起火也不怕有人看到。只为防山火,又加派人手日夜看着。就这样,一部分人挖土,一部分人打土坯,木匠给他们做了很多土坯架子,四四方方。又一部分人看着烧,木头尽有,随手可得。
第一窑出来,烧废的足有一半。余下一半的料先给大帅砌了一个炕,当晚睡上去,谨哥儿在上面玩了半天,萧护也夸平整。
全军推广,又平出来地方,起了好几间窑,日夜不停的烧制,全军很快都有炕睡。又有打猎得来的毛皮,在水中洗净晒干,有会猱制毛皮的人弄好,铺在炕上就更舒服。
萧护更为满意,这满意大大在白天冲淡他心中的不平。晚上,夫妻带着谨哥儿睡,谨哥儿有些活宝味道,因父母亲身子健壮,又吃得足够,八个多月的他已能站着蹒跚一下,打滚是常事。
当父亲的也鼓励他多多打滚,滚得身子敏捷,见到父亲上炕,一滚就到他怀里,萧护和慧娘就会大乐。
不平,就此消逝在儿子乐呵中。
“嗨,嘿!”士兵们习拳声飘扬在山谷中。十一公主打着哈欠走出来,见豆花从隔壁屋中走出来。豆花是很想从丫头的风俗,睡在十一公主和驸马屋中。怎奈伍驸马是不肯答应的,晚上多一个人出来,他“嘿咻”起来有心理障碍。
豆花很不情愿的一个人去睡,晚上她也能自己排遣,缝缝补补什么的,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打发时间。
就是蜡烛没有,拿动物油灌油灯点。大帅都夜里不点灯睡,别的人无事不浪费这油。
她抱着一堆衣服出来,对十一公主笑:“我以为公主还没有起来,我就说去送还衣服。”这就往回走要放下衣服:“我去打早饭。”
锅太少,还是吃大锅饭。如果烧烤,就自己动手,自己打来自己吃。
十一公主带笑止住:“我自己去,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公主,”问豆花吃过了,怕饭菜等候时凉才没有把公主的先打回来。十一公主让豆花去送衣服,自己拿着两个大碗去打饭。
豆花侍候很是到位,硬是在张家眼皮子下面,给公主留了一套银碗。打着梅花牡丹花样,秀气精致。
可公主一路行来,运动量不少,又爱上这里的饮食,饭量大增,一下子胖不少,个子也高了一截,就拿伍思德给她做的大木碗去打饭。
木碗打磨得光滑,还刻着几朵花。姚将军刻东西很擅长,在用具上细细地刻花,先刻的是大帅家的,又给谨哥儿刻了不少小玩意儿,余下的给了别的女眷们。
打饭时,见到翠姑几个人嘀嘀咕咕,十一公主很想去听,又怕她们不给听,就装作没看到,一脸我不要听谁要听你们说话,把自己饭打回来吃光光。
他们守着山林,顿顿有鱼有肉有菜,果子如柿子、秋梨,全在树上挂着。摘下来洗净,有人会编竹筐,如伍思德就当过蔑匠,编出来不少放菜放果子,果子就在旁边,由人自取用。
要自己摘的就自己去爬树。
十一公主吃得饱饱的,就闲着无聊。烧窑习武都不让不多的女人们插手,翠姑等人会跟着丈夫打猎,十一公主看上去娇滴滴的人儿,伍思德让她不要去,有毒蛇咬到不好。包袱里豆花还塞了几本书,公主模来看了,还是打不起精神,索性放下书,正在想要不要去和大帅家谨哥儿玩去。
可才看到大帅在自己屋前站着,十一公主由这一路子行来对萧护佩服渐多,可还是怕他,大帅在,不敢去找谨哥儿。
正无奈,听窗户外面翠姑喊:“小伍,你来。”十一公主耳朵一下子尖起来,她们在做什么?从窗户缝里往外看,见才下操的伍小伍光着上身,汗水淋漓而来。
士兵们这样,出操就光着上身,听说冬天里下雪也这样。十一公主早看习惯,不当一回事情,只偷听她们说话。
“给你看个好东西。”翠姑神神秘秘,和伍小伍走了。十一公主飞快下炕,跟在后面。见她们走去伍林儿屋里,里面哈哈有大笑声。
满炕全是蛋。
伍长河的夫人腊梅笑道:“这是昨天我们在旁边山头上找来的,有好些山鸡,我们没逮到,回来告诉丈夫们,让他们今天去逮。这蛋我们拿回来,我会上树,翠姑堂姐也会上树,又有好些鸟蛋,怎么样,咱们养鸡吧?”
伍小伍还没有说话,一个人跳进来捧肚子大笑:“哈哈,你们是母鸡吗?你们还能养鸡?”十一公主一进来,就直了眼睛,咽了一下口水:“这么多的蛋?”
肉鱼都有,找到鸟蛋不够全军用的,萧护说交出来大家打蛋汤也行,自己吃也可以。自己吃的不多,找到都送给大帅女乃妈,给谨哥儿和十三夫人吃。
十一公主很久没吃鸡蛋。
她自己不会去找,伍思德是将军,又当木匠又当蔑匠,有一段时间没去打猎,公主就只有鱼有肉,没有鸟蛋吃。
蛋这种东西,成了公主眼中稀奇东西。
她口水咽得“咕噜”一声,屋里人全听到。从翠姑开始,全鄙视她。翠姑扯开大嗓门儿:“我们不是母鸡,也能养鸡。收起你的口水,不给你吃!”
“这不是吃的,还能是放着的!”十一公主问。
一旦吵起来,伍小伍是从不向着十一公主的,虽然他是伍思德的亲兵队长。伍小伍嫌十一公主娇气,虽然她最近早自己动手许多。伍小伍嫌弃地道:“我们就养,我们偏养。”腊梅没有翠姑般对公主如炸了毛的鸡,也眨眼睛帮腔:“要是在这里一住几年,我们养出来下鸡蛋孵小鸡,你一个不要吃。”
十一公主听说有自己的份儿,心里才好过一些。对满炕白色青色有斑点蛋看看,还是犯馋。再就看面前这些人,哪一个也变不成母鸡。
只有母鸡才有小鸡,对不对?
公主再次捧肚子笑,几乎把肚皮笑破:“哈哈,要是孵不出来,蛋也放坏了,”她和翠姑早是多少年的对头,见她笑得猖獗,翠姑咬牙:“那也不要你管!”瞪眼:“出去,你多看一眼,会把俺们的蛋看坏了!”
翠姑生气,十一公主很有成就感。面对这些人,难得占一回上风。十一公主笑嘻嘻,用力对着炕上瞅一眼,捧月复大笑出去:“我看过了好几眼。哈哈,你们要变母鸡吗?”
回屋去才把笑容收起来,一个人坐炕上闷气,这些妯娌们永远不喜欢自己,兄弟们出来后,也毫不掩饰自己不喜欢十一公主。
公主有淘气豆花在,不怕他们不喜欢。可有时想想,还是将军好。
翠姑也气了一个倒仰,大家商议起火炕孵小鸡,还不好表现出来,先让伍小伍去收拾炕。没有多余的屋子,伍小伍和几个亲兵住一间,翠姑让他来,就是商议伍小伍和亲兵们让出炕来。
伍小伍满口答应,说要么再起一间屋子,要么就和别人去挤炕。士兵们全是大通铺那种炕,一个屋里多挤一个人也睡得下。
他走后,翠姑等人相约去打果子再捡蛋。走几步,山林翠涌,翠姑却不喜欢。手里有一根棍子,防蛇也好探路,用力在草丛上打来打去气不忿。
忍无可忍,要说几句:“看她,还是那么漂亮!”
“人家是公主。”伍山石夫人酸溜溜。
她们出身不如十一公主,对着公主一直嫉妒到现在。因丈夫们不喜欢十一公主,也影响到她们不喜欢。她们说话态度直,或者嗓音高,十一公主误会成冲撞,两下里因此不和气。
再加上翠姑嗓门儿高,和十一公主争执时,别的妯娌们想,你这公主欺负我们是村姑,一涌而上战公主一个。
有豆花尖嗓门儿帮着,十一公主也能平手,只是不和更就严重。
好在敬重伍思德是长兄,不过就是嫉妒和不满公主,也有你看不上我们,我们就欺负你的意思,不和只到此为止。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十一公主损了又损,撇嘴:“还会看书!”
“没有用,就是蛋也不会捡!”明知道是伍思德不让公主乱走,公主在这里见群山丛丛,也很听话。妯娌们还是这样说公主。
又走几步,见到大帅家的女乃女乃们,还有两个人是蒋少夫人、谢少夫人。她们也一个人挎个小篮子,笑容满面在寻鸟蛋打山鸡。互相告诉:“给谨哥儿的,谨哥儿可爱吃炖蛋。”她们还有三个男人,小鬼、封安和张家,拎一个大筐子,这是心黑的人。
笑上一笑分开。
蒋少夫人也丢下少夫人架子,跟着出来。有过生死的路,蒋少夫人长进不少。她以前看不上这个,看不上那个,就是萧夫人十三娘也不放在眼里。
可路上行来,见到萧夫人自己护着孩子在身前,还能攀山越岭不在话下。又见妯娌们都不叫苦,上年纪的女乃妈也很能适应,像是人人比自己强,不由得心中佩服。
又这山谷实在风景优美,又住得人多,附近毒蛇野兽打得差不多,算是安全。出来行走,寻果子,也寻得见木耳,张家会认根茎,黄精山药全是滋补的好东西,回去自己起火煨热全是好东西,吃得人身体轻健。
在家里时,蒋少夫人还时常用药养着,现在自觉得走路有劲儿,精神好心情好,尖酸话少了九成九。
她时常笑容可掬,还采花草。
谢少夫人就更容光焕发,在这里避无可避,对丈夫求欢推托不能。每一回欢好过,就给自己找理由。什么不能让大帅和夫人担心,夫妻要生分岂不是添乱?什么既为人妻子,也跟了来,少不得要应付。
如此这般的理由她层出不穷,每天一条,全是用来对自己听的。
她也胖了,笑声响亮不少。正在和妯娌们道:“昨儿对我家大爷说,应该让我妹妹留下。可是我只知道跟着大帅必定不错,就没有先见之明到这里。我和妹妹在闺中就好,接她到京里本来是想选亲事,亲事还没有定好,就来了。哎呀,回去告诉她我们这样的玩,她只怕要怪我。”
到这里实在算是集体玩耍,在谢少夫人眼中是这样的。餐餐有鱼又有肉,还是在家里不容易吃到的野味儿。谢少夫人记得公公最爱吃野鸡,野鸡卖得比家鸡贵,有时候也不是天天都有,让别人家里买走,或者猎户那天休息不打。
可自己在这里,见天儿不是野鸡就是野兔,以前怕吃蛇,在这里吃了不知多少。谢少夫人对此行骄傲之极,她也是不辞辛劳到这里,又太喜欢,和十一公主一样,认为这里的饮食比家里好吃得太多,她才二十出头,居然也长了个子。
杨氏则看看左右,明明山林寂寂没有别人。杨氏还压低嗓音:“十五爷说了,明天就教我功夫,我说你那剑不长,倒是我用的。”
她格格笑了几声。女人们全来了精神:“我们也能学?”心动不已,露出羡慕的只有蒋少夫人和谢少夫人。
吕氏笑盈盈,她家三爷萧拔是硬功夫学不了,内家功夫调气养身,吕氏已经在习练,萧拔戏言:“生下儿子必定力大无比。”
颜氏依然要听七爷萧执打骂,可比以前少得多。此处山好水好,不时能去洗温泉,颜氏很满意了,对于学功夫没想过。七爷功夫不错,颜氏也不心动。
九女乃女乃祝氏正在学骑马,已能山林中跑快马,暂时不想学功夫。她手下,还有一个侍候人。祝氏走到哪,明铛就跟到哪。此时背着布袋子走祝氏后面,明铛也胖了,听女乃女乃们说话就笑口常开。
一行人已敢走远,又有小鬼、封安和张家,更是胆大。去了附近山头,中午就地冷泉水吃东西,泉水冰得牙齿打战,还笑个不停。大帅说无事少起火,免得引起山火不能收拾。肉干果子面饼吃了一饱,到下午时,满载而归。
张家扛着满满的竹筐,里面血滴到他背上,他也不管。里面有蛇、山鸡等猎物。小鬼扛的全是果子,封安一半是猎物,一半是山珍等。
女乃女乃们自己小篮子满满的,再两个人抬一个布袋子,抬一时歇一时,欢声笑语回来。
见大帅屋前,满庭和六么采花草回去,女乃妈在向阳地方,各坐一个木墩,不紧不慢说笑着,给谨哥儿做着衣服。
哥儿正是长得快的年纪。
别人屋子全是一间,独大帅屋子是三间,中间做了会客厅。萧护正和姚兴献说话:“让人去采买食盐,油全能自己炼,衣服布匹也有,鞭炮?就不要了吧……”
姚兴献听着,不是以前大帅帐篷里正襟而坐,手中握着一块木头,一把小刀,在给谨哥儿刻小老虎。
“这附近强盗居然不少,有一个叫独眼龙的,吹嘘自己跟过张宝成,咱们大阵被冲破,居然有他们一份!”萧护说到这里,姚兴献才眸子一亮:“钱多吗?”萧护笑起来:“一家山寨像是不多,不过几家山寨加起来,应该东西不少。”
大帅徐徐地道:“我让人再探,逼上梁山的,不骚扰百姓的我们放过去。有恶迹的,按律法……”大帅停了一停。
姚兴献不掩饰自己的钦佩,大帅都让人逼到这地步,还是行事按律法而来。他装作没在意萧护的一顿,而大帅也很快调整好,在心里笑话自己,你如今是造反的反贼,圣旨上有罪的人,还说什么律法。
不过衡量强盗们是不是该剿,只能用律法。
萧护自嘲过,再接下去:“杀人放火的,迟早是个祸害,我们既然看到,就便儿剿了吧。”姚兴献点头称是,慧娘抱着谨哥儿出来。
谨哥儿小胖手往外指,发不全音,把走说成斗,小嘴儿里不住说着:“斗,斗……”他才醒来,要出去玩。
大帅招手喊他:“哥儿?”
谨哥儿马上给父亲一个大大的笑脸,对他面上偶然出来的胡子也不介意,伸手要父亲,开始扎牙的他口水滴哒哒。
萧护接过儿子,面上胡子青根出来,在儿子面上轻轻扎几下,谨哥儿格格笑着,用小胖手推父亲,再对外面指:“斗,斗……”
姚兴献紧赶几刀,把小老虎刻成,送到谨哥儿手里,换得谨哥儿一个笑容,再对大帅道:“晚上有狼叫,也有老虎吼,有一次兄弟们见到一只金钱豹,那皮毛真不错,跟金子似的。我带人挖好几个大坑,要是能抓住活的,毛皮给哥儿做帽子衣服多神气。”
萧护还是那几句:“现在不缺吃的,安全第一。”把谨哥儿给十三,给他招手道别,谨哥儿也很卖力地对父亲笑嘻嘻,小胖手招来招去,由母亲抱着去外面玩。
面对大帅看儿子的笑容,屋外的光线在他面上留下一个刻影,再由笑容光华而灿烂。不像杀人不眨眼的将军,倒隐隐有神圣感。
姚兴献由衷地道:“大帅,跟着您心里就是踏实的。”从京里出来,大帅说得最多的话,就是:“性命第一,不要伤到自己。”
萧护心中还是遗憾,轻叹,又保证地道:“我会把你们头上反贼帽子去掉!”
“大帅!”姚兴献掷地有声:“几个魑魅魍魉胡说,没有人信!你不要总在心里放着!”萧护见他急了,忙缓下来,有些赔笑:“我不多想,你可以放心。”姚兴献还是用眸子在萧护面上认真看看,再一次昂然道:“依我来看,我们销声匿迹,郡王们难道一起坐皇帝?等我们再出去,只怕天也变地也变,他们乱说的话早就不在!”
这个萧护也想到,见姚兴献诚心来劝解,展颜而笑:“是啊,我们静心等待消息吧。”有白天这一番话在,晚上萧护睡不着。
他睡不着,也能影响到十三。慧娘梦中醒来,炕下有柴,隐有火光,看到丈夫眸子是睁着的。慧娘不敢多说什么,只抱着儿子往他怀里贴一贴。萧护伸手搂住,谨哥儿在最里面,手穿过十三肩头,在睡得如一头小熊般的儿子头上模模,额头上厚厚的一圈子肉。
再回手捏十三面颊,也是肥肥的,大帅就舒服了,轻轻吁一口长气。让妻子和儿子肥肥白白,保住将士们没有损伤,让他们全吃得健壮无比,是当前大帅最满意的事。
他有时候会用手把十三肩头,背后,腰上到臀部肉全模一遍,不是狎玩,就是不时检查十三瘦了没有。
慧娘有时候娇嗔:“人家胖呢。”萧护就用心安慰她:“这才好看,比原先儿更讨人喜欢。”又见儿子肥头肥脑,打趣:“母子一对小老虎。”谨哥儿咧开嘴:“格格,”知道父亲是夸自己。而十三到晚上才想到,对大帅噘嘴:“人家是母老虎吗?”
大帅跌足而笑:“差不多。”
第二天伍小伍起火炕,专门弄两个人烧火,维持炕上温度,翠姑等人开始孵小鸡。十一公主和豆花来看,回去告诉伍思德:“翠姑要变母鸡,怎么办?”十一公主再犯馋:“可怜那蛋。”伍思德从早忙到晚,当工匠,又指点别人怎么弄,还要练兵等等,一直没功夫发现。对着公主快要滴出来的口水,伍思德寻思和扎牙的谨哥儿那口水差不多。
知道她馋蛋吃,出门问伍林儿寻了几个蛋火中煨熟给十一公主。十一公主分给豆花两个,自己一气吃了四个。
手抚肚子对伍思德再笑话翠姑。
对着公主的笑靥如花,伍思德不忍心现在就告诉她,有合适的温度,是可以出来小鸡的。而翠姑的哥哥,就是个专门孵小鸡小鸭贩卖的人。
十一公主天天去看,女乃女乃们也去看。大帅也来看过一回,大帅博览群书,民生也懂得不少,就是这孵鸡他不知道。
只夸了几句,也抱着怀疑态度,能出来鸡?
不到一个月,小鸡出来了。萧护闻讯大乐,和慧娘带着谨哥儿来看。见屋外堆满了人,给大帅让一条路进去,见炕上走着好几只小鸡。
翠姑一个人在房中,小声道:“不能有动静。”萧护对慧娘使个眼色,慧娘抱着正看新奇的谨哥儿只在外面。
谨哥儿胖脑袋一直往门里伸,伸得多长。屋外的人不看小鸡只看谨哥儿,悄笑不停。
萧护聚精会神看着炕上的蛋,见不少蛋已破,有小鸡头在里面蠕动。还有些蛋因为房中静,似乎格格有轻响,慢慢的裂开来,可见小鸡头动。
有破壳的鸡,则全身毛不干,无力地先在蛋壳里。
在炕上走的小鸡,是半夜里破壳,呼吸系统等渐渐健全,再就能行动。大帅屏气凝神,心想这真是奇妙无比。又想自己手下能人辈出,也是祖上和父帅苦心经营,有了招贤纳士的名士,才有这许多能人。
想到这里大帅晒笑,招贤纳士的名士,可不会这个。
如今住得舒服,有炕有桌子;又快要有鸡天天供应蛋食用,全是士兵们之功。萧护在心里对天祷告,我何德何能,能有这么多的能人在手上。愿老天保佑我带他们出去,重还清白名声。
又一只小鸡破壳了。
大帅对着满炕鸡和蛋,满心里喜欢,又把心中伤痕弥补不少。
才要出来,听格格几声,谨哥儿大叫:“要要!”骤然响动,把炕上的鸡吓得缩着不敢动,几个才要破壳的小鸡也不动了。
萧护责备地笑看儿子一眼,翠姑悄声道:“等过几天,跑得欢快,就给哥儿几只玩。”大帅笑着出来,见十三怕谨哥儿打扰到,抱着他出去。谨哥儿正在大哭,两只小胖手互相搓着:“要,要要,”
回去哭了半天,给他什么都不要。又见父母亲都在炕上对着自己笑,就更哭得厉害。
过几天,翠姑果然送来几只小鸡,让伍林儿做一个木头盒子摆里面。谨哥儿见到就喜欢了,胖手一拉,就把分量不小的木头盒子拉到身边,伸胖手去握小鸡,小鸡用小尖嘴给这胖手上一下子。
啄得看的人全心一提,见谨哥儿胖脸上变了一变,小嘴儿咧几咧,居然没哭,反手一下子,把小鸡打得一脑袋撞木盒子上,缩着翅膀走开。
大家都笑,谨哥儿仰面滴口水:“呵呵,”以为是夸奖自己,扶着一尺高,怕小鸡跑出来的木头盒子站着,弯腰大脑袋都探进去,一只小手还知道扶着盒子边,一只小胖手在里面对着小鸡脑袋,打来打去打去打来。
“哈哈……”看的人全乐不可支。谨哥儿在这笑声中,小胖手就更舞得厉害。萧护笑得不能自持,见十三笑得肩头抖动不去阻止,顺手在十三脑袋上也来上一下,笑骂:“再不管他,你等着喝小鸡汤吗?”
慧娘嘟嘴儿模脑袋,学小鸡啄儿子,在大帅手上捏一把,过去要抱儿子,却见谨哥儿打得上瘾,把肚子顶在盒子边上,弯腰两只小手全忙活得不停。
小鸡让他撵的叽叽喳喳,四处逃窜,似乎在诉说这个哥儿真不好。谨哥儿就更用心地往盒子里扑,慧娘刚到,就见儿子肚子一滑,人一下子扑进盒子里,两只小胖腿和脚上虎头鞋支楞着,还晃个不停。
他自己:“格格,”仿佛摔进去是好玩的事。
房里人笑声中,慧娘忍笑抱着儿子,见他胖脸上蹭了一块红印,忍不下去,哈哈大笑。谨哥儿本来是撇嘴的,不让他和小鸡玩。见母亲笑,也重新笑起来。再扭身子手指木盒子,笑得如花儿般:“玩,要,玩,”
十一公主羡慕得不行,也想要几只。和豆花去找翠姑,翠姑正看炕上还没有出来的小鸡,见她们主仆伸头伸脑,装作看不到。
那公主脸上的神气,分明是眼红得不行,很想分一只养养。
翠姑到此解气,不过给她一只是万万不能的。
“还要看着吗?”
无人理会。
“还有几只?”
无人理会。
“你一个人养吗?”
翠姑翻个白眼儿,横这主仆一眼,走过来把门关上。主仆对着面前门,对看看,同时吐舌头:“哎……”
豆花在外面对自己打气:“我们还不要了呢!”再问十一公主:“是吧?那不好玩,又脏又啄人呢。”
十一公主强打笑容,她真的很想要一只,就像谨哥儿那样的有个大盒子,一尺高,两尺见方,放在炕上看着喂食喂水,多有意思。
十一公主回去闷闷不乐,又不能低段对翠姑说客气话,就是说客气话,前面笑话别人太厉害,翠姑是一定不会原谅的。
就去蹭谨哥儿的小鸡玩。
她每天固定要和谨哥儿玩一会儿,这就不显眼,不会让别人看出来是蹭鸡玩的。玩了两天,小鸡太小,看不住谨哥儿,他就拿小鸡拍来拍去的追着打,玩死几只。
翠姑又送来几只,全是精心喂养,大了不少,也跑得快,会昂头很神气。谨哥儿天天围着木盒子追着小鸡跑,同时也学步走路,慧娘不再可怜那小鸡,只看着谨哥儿不要让小鸡啄伤。
野山鸡性子野,小鸡比家养鸡强壮得多,这长大几天的,啄人一下也很厉害。
同时送来的还有几只小鸟儿,小的可怜,却黄毛翠尾的好看。伍林儿编的鸟笼子,竹子的,里面装食水的小木头盒子样样全有。
十一公主再也看不下去了,对着谨哥儿呵呵笑着,自觉得是蹭玩具的公主黯然神伤,她很想很想要一只,一只也行。
当晚伍思德才发现妻子情绪不对,睡下来嘴扁着,明显有心事。对着她左一个幽怨眼神儿,右一个气愤小白眼儿,伍思德会错意。
这个伍家兄弟中的精明人,对自己妻子心意总是会弄错。他道:“又不是不出去,我们还会回去的。”
以为公主嫌这里日子不好。
也是的,她爱的是精致东西,这里可全是大粗原木。
十一公主不理他,过上一会儿,以为伍思德睡着,又叹上一口气。伍思德忍无可忍坐起来:“你不愿意来,当初就不应该跟着!”
听黑暗中一声呜咽:“我想要一只小鸡。”再十一公主才愤怒了:“你总是怀疑我!”模黑从床里又扯下一床被子,往自己身上一盖。
半晌,伍思德轻声问:“要就去拿回来,是要盒子是不是?我给你做一个。”当舅爷的对谨哥儿也是一天一看,见过那木头盒子。
将军宽壮的身子坐着,忽然发现自己很粗心。
有轻轻的泣声传来:“翠姑不给我,我…。不想再玩谨哥儿的了,有那么多只,小伍起了一个鸡圈,很大很大,就是给我一只也不行。”
伍思德忍俊不禁,为一只小鸡哭?再想自己妻子是娇弱的公主,她肯跟着自己翻山越岭不说一声苦,伍思德后悔刚才骂她,睡下来,把十一公主抱到自己怀里:“明天我给你去要。”
“真的?”十一公主大喜。
借炕下微弱火光,见丈夫露出笑容:“当然,你不要哭了。”十一公主抱住他脖子,在脸上亲了一口。
这一口亲得情真意切,亲得伍驸马醍醐灌顶般机灵,闭目笑道:“要几只,就亲几口。”话才落音,面上温热的嘴唇不住触碰上来,耳边是报数声:“吧嗒,一,吧嗒,二……”
亲到第十口时,十一公主攀着他脖子犹豫:“太多了吧?”
伍驸马心花怒放,不敢睁眼,继续闭目细细享受这吻,道:“嗯,不多,再多,我也给你弄来。”
十一公主却不肯再亲,在丈夫怀里和他盘算:“给我一个比谨哥儿大些的木头盒子吧,”伍思德说好。
“还是不好,谨哥儿抱来玩,见到他会哭。”十一公主自己推翻,道:“还是和他的一样大吧,不然小些也行。”
怀里这柔软的人儿兴高采烈,伍思德悄悄地笑着。成亲这么久,每一回抱公主在怀里,都还似新婚燕尔般。
硬汉子粗旷的心,沉浸在散发着馨香的身子里,她娇艳的面容里,永远不能自拔。而同时不能自拔的,就是大帅萧护的恩情无边。
把公主细腰身再抱一抱,伍思德低头嗅她身上香气,道:“澡豆你还有?大帅让人出山,我忘了和他们说。下一回再有人出山,让人给你买澡豆回来。”
把十一公主提醒,她拍着双手笑:“你不说我没想到,这山里兰花不少,我自己会做的呀。”又忿忿然:“做好给十三姑女乃女乃,给谨哥儿,给女乃妈,给女乃女乃们,给蒋少夫人,给谢少夫人,就是不给翠姑她们。”
孩子气到这样地步,伍思德窃笑。屋外虎吼声又来,又有狼嚎不断。大家早听习惯,一夜到天明。
十一公主起来,兴奋地喊豆花在谷中采香花。伍思德抽时间,下午砍木头,为十一公主做一个养鸡盒子,有士兵们帮手,很快就得,问翠姑要了十只小鸡,摆在炕上等公主回来,又一拍脑袋:“她要吃蛋。”
天才半下午,他们走山路又快,最近山头上很快弄来几十只鸟蛋,自己炕下生火弄熟,扣在木碗里。
外面传来笑语声时,香风先到。十一公主和豆花汗流浃背,各抱着一大捧香花。在门外放下,主仆嘻笑:“酸了手臂。”
“咦?”十一公主忽然噤声,似乎听到小鸡声。她以为自己想小鸡想糊涂了,可心里还是“轰”地一下子起来希冀。对豆花小声:“嘘。”
蹑手蹑脚走进来。
仿佛屋里有鬼,喘口气儿也能吓跑。
她没有看到坐着的伍思德,全神贯注地注意到炕上的木头盒子。真不小,比谨哥儿的还要大。这里面,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小鸡?
十一公主走路如鬼子进村,手微提起裙裾,小心翼翼,轻手轻脚,慢慢抬起一只脚,迈出去,脚尖先软软落地,再脚心、脚跟遂次落下,落地无声。
伍思德笑得都快软了,尽量无声不打搅她。
豆花在门外伸个头进来,瞪着眼睛。
见公主总算挪到炕前,屏住呼吸,脑袋几乎不易觉察出来的往前移动。
“哇!……”
豆花踉跄摔进屋里,颦眉抚脚,扭到了。
伍思德也一惊,再哈哈大笑。
他看到神采忽然焕发于公主面上,他只看个侧脸儿,不是全部的笑容,却也心头随着一亮,好似明光万道出于深山,日头出山涧。
这一刻,伍思德湿了眼眶。原来她喜欢,她要的,不过就是这小小的欣喜,小小的东西。一直认为公主要的,自己给不起的驸马爷,头一回对妻子有几分了然。她要的兴许并不多,自己也给得起。
让惊喜冲晕的十一公主傻乎乎手捧一只小鸡,任由小鸡挣扎啄着手,转过身子对伍思德傻笑,深一脚浅一脚过来,咧开嫣红小嘴儿:“嘿嘿。”
“叽叽!”小鸡在她手上以为大难临头,用力叫着。
豆花眼睁睁看着驸马抱起公主坐在腿上,还说了一句:“要来一只,亲一口,对吧?”十一公主羞涩都忘了,一只手抚模小鸡作安抚,柔软如玫瑰花的嘴唇主动凑到伍驸马那粗糙肌肤上……
“吧嗒,”还有声音。
豆花认为自己应该回避,可她伤了脚,双手按地,一手一手的爬了出去。应该是一手吧,不是一步。
爬出来见谷外近黄昏,夕阳无限好,犹有一碧如黛还在空中。层层叠叠的晚霞,如巧手匠人的晕染色,又如天女在浣纱,纱上颜色由水而落,深浅不一,攒红夹翠。
豆花看痴了,对着空中仰面似不会转动。
伍小伍送晚饭来,好远山路上来,就见到豆花一动不动,再看,半天不动。伍小伍大惊,这个人让毒蛇咬了不成?
中蛇毒死的人,就是这样僵直身子。
为救人,伍小伍把手中饭菜放下,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正在寻找她伤口。豆花以为他袭击自己,眼珠子骤然动了,一脑袋顶在伍小伍身上,撞得伍小伍后退几步,坐在地上,而豆花也把自己撞得后退,重重摔在门上。
“砰!”
惊醒里面讨小鸡债的缠绵夫妻。
又听豆花大骂:“坏人,你占我便宜!”伍小伍反唇相击:“俺宁可看野猪,也不看你!”愤愤然端着饭菜送进来。
豆花呜呜的哭:“我的脚……”
过了一夜肿起来很高,和十一公主关在屋里养小鸡,制澡豆。制成送出去,果然不给翠姑等人。伍思德私下里送出去,翠姑等人用着好,见到十一公主就更高昂头,心想,你不给我们,我们也有。十一公主和豆花也是鼻子朝天,哼,我们有小鸡,有小鸟,还有蛋吃。
出山的人回来,把各地情况大约说过。又说造反起义的人多,冲击到谭将军这里,谭将军想借些兵马一用。不敢掌握大帅行踪,就没有派人过来。萧护答应下来,派一队人帮谭直抗敌,告诉将士们,家眷平安到江南。
大雪封山时,那一队人才回来,同时又把剃头刮面工具针头线脑布匹米面带来不少,又有山中寻到不少野麦,有士兵开垦地种上,已出苗。
第二天,大雪封山,谷中虽然不飘雪,出去已经不易。
……
“噗”,蜡烛点起来。就着火光,顾孝慈展开手中的信,有滋有味儿的看起来。这是小鬼写给他的,由宋冲之转送给梁源吉,梁源吉转给顾公公。
现在要找到顾公公可不太容易,他随张太妃等人躲藏在暗道中。宫中有暗道,荒废已久不能逃出去,却可以暂时藏身。
现在已经是新年里,外面又是一个天地。新年前打着为萧护报仇的平民陆顺德自创一个教派,因为旗号是为大帅报仇,京中有百姓们接应,台山王匆忙逃走,丢下来的小皇帝光复帝无人照管,张太妃念他也是皇家血脉,接到暗道中和小皇帝一处抚养。
本来张太妃还要躲避在上一回宫乱中的假山石下,可顾孝慈认为那地方太小,不方便躲藏,无意中让他寻找旧暗道,在陆顺德攻进皇宫以前,嫔妃和宫人全进入暗道。这里地方大,还有地下水,米面又早就准备好,先是备的炒米给小皇帝孙瑛,后来见势头不对,又备下北方人会弄的炒面,进来的人可以吃上半年。
嫔妃们逃难也逃出经验来。
蜡烛不多,为顾公公看信才舍得点起来。一干子嫔妃们看着顾公公把眼睛凑到信上,就眯起眼笑得几乎没有缝。
信中如下:“老鬼,听说你受了冤枉刑,你且忍着,等小鬼回去给你报仇。另,大帅和我们都很好,有吃有穿,和哥儿玩,等我们休养好了,就去找你。”
这信,只有小鬼才能写得出来。下面还画了一个大大的脸,瞪着的眼睛,唇上笑容一抹,活月兑月兑就是小鬼本人。
顾公公嘿嘿,把信小心翼翼收起来,嘴里骂道:“还小厮,就这文采也敢写信。”正要把蜡烛吹灭,见嫔妃们全看自己,顾公公会意,对张太妃道:“老菩萨,大帅好着呢,他们在休整,就快回来了。”
这只是一句安慰的话罢了,大帅几时回来,顾公公也不知道。
张太妃和嫔妃们就眼睛一亮,笑得合不拢嘴。蜡烛已熄,张太妃喊周妃:“你听到了,大帅好呢,公主和驸马也好。”
信里分明没有说十一公主和驸马,可推断一下,大帅好,自然公主和驸马就好。周妃也就笑逐颜开:“托您的福,他们肯定是好着呢。”
这地方设计巧妙,白天时能采光,这是晚上,大家模黑也能忍耐。
三岁的小皇帝光复依在张太妃身边,小手握着另一个小皇帝孙瑛的手,悄悄道:“我饿了,”张太妃就喊人:“快弄吃的来。”
也不用蜡烛,炒米袋子就在身边。一个宫女打开,簌簌沙沙,给了光复皇帝一小碗,黑暗中响起“格格叽叽”声音来。张太妃又想萧护了,越是没吃没穿,越是想他,叹气道:“大帅有这东西吃吗?我们来念经吧,为大帅祈福。”
顾公公取出信,放鼻子前面闻闻,信上一股子油味儿,他们应该吃得不错。
这信是小鬼晚上在兽油灯下写的,写过又在油灯下看一遍,兽油气味大,就有油味儿。
而当时,小鬼回来晚了,见往京里去的人走得急,边啃骨头边写信,又一层油味儿。
重新收起信,在念佛声中想梁源吉这个人,本来顾公公是不太相信梁源吉,大帅相信他是另一回事。可今天梁源吉转来萧护的信,说明他和萧护是能联系上的。
台山王逃走后,陆顺德的人占据宫中。梁源吉不能一下子找到顾公公,就在几处假山上墨汁写上:“老鬼出来,小鬼找你。”又画上牛头马面。
别人看到,还以为鬼画符。老鬼是心中有数的,就找到梁源吉拿来信。
如果大帅在乱中还相信梁源吉,那顾公公也有一件事想拜托他。顾孝慈在黑暗中默默地想着,这事情太大,万一梁源吉不可靠?
他心里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
算算时间近半夜时,顾孝慈才要睡,张太妃悄声喊他。顾孝慈不用张太妃说,就能知道她要说什么,忙先堵上:“我没找到长公主。”张太妃心太善良,一直要顾孝慈寻找大成长公主同来避难。
顾公公私下里出去好几回,也能弄回来一些腊肉等菜,就是长公主,他一直说没见到呀没见到。
张太妃才不信。
每过一天,太妃心中就如滚油煎。她心中想的,就是老先帝的后裔,能护一个就是一个。小皇帝孙瑛和光复帝,是老老先帝的后裔,太妃也不忍心丢下。
何况是老先帝最爱的女儿,大成长公主。
上一回就听说大成长公主府中已破,张太妃就急上加急。当着人和顾孝慈说过几回不中用,这是乱中,大家要团结,和顾公公私下里说,又怕别人疑心,认为自己和顾公公有别的私心,张太妃就等到夜里,听身边人鼻息沉沉,来劝顾公公:“救人一命,也是一件功德,还有宁江侯,张阁老大人……。”
顾孝慈说出实话:“他们全来了,我们就不够吃的。大帅是有消息,可几时来还不知道。他又受了冤枉圣旨,他肯不肯马上就来我也不知道。”
张太妃今天脑子很灵活,带笑悄声道:“你能收到信,自然就能找到他,给大帅去一封信吧,说我们想他,指着他来搭救我们。不为我们,还有周妃娘娘不是?”
以为睡着的嫔妃们中,周妃悄悄接上话:“等明儿天亮,我给十一也捎句话去。”张太妃才愕然:“你醒着?”听文妃道:“我也醒着呢,”九皇子也接话:“都醒着,”又小有不满:“长公主能接吗?”
“就是,她以前得意时,可不照顾我们。”不仅是文妃和贤妃对长公主不满,就是别的嫔妃们也不愿意接她。
等她们纷纷说过,张太妃才和气地道:“都是一家人啊。”嫔妃们这才不说什么。
第二天白天,借着透进来的光,周妃用簪子沾胭脂,撕一条衣服,给十一公主带了句话。顾公公拿在手中,心想这信指不定几个月才到萧护手上,等到了胭脂气儿早没有,十一公主别当成是沾血写的吧。
又到夜里,他出来凭着一身功夫往梁府中去。
京中从来好大雪,琉璃瓦上一片白。雪花中,见皇宫中只有几处有烛火,别处全寂静死沉,好似空宫一般。
偶然下面也有巡逻的,是一队杂乱无章的衣服,说话高低不等的人。顾公公避开他们,在平江侯府中落下来。
才一落地,见房门一开,有人冲出。借雪光,见剑光闪亮,一个是平江侯,还有几个家人。顾公公怪声怪腔:“是咱家。”
梁源吉松一口气,抹一把头上冷汗,人吓人可以吓死人。顾孝慈见平江侯防备到如此的地步,疑心大作,问道:“出了什么事?”
“没事没事。”梁源吉掩饰着,在雪中用心看顾孝慈后面没跟来人,只有他一行脚印,才强打笑容:“里面说话。”
房子里还有别人,老孙氏亲手点起烛火,小孙氏也在这里。大家见面分外嘘唏,恍如隔世般。
顾公公问起官员们,梁源吉红了眼圈:“……往京里来的,都是要当皇帝的。这陆顺德打着为大帅的名头儿,进京里来就想让百官们臣服他,又说他们救我们于危险中,屁!要我们推举他当皇帝。他手下有几个读过几天书的秀才,说一定要前朝的官员们推举,百姓才能信服。又要砸开国库取珠宝,管国库的那官有心计,逃走前用铜汁子把国库大锁全灌实在了,门又厚重他撬不开,正有人出主意炸墙,又天天来逼迫我和张阁老推举他当皇帝。宁江侯和他硬顶,让陆顺德把家抄了,把宁江侯打得现在起不来,还有原京都指挥使田品正,也让他打了一百脊杖,现关在狱里,听说快要死了。”
顾孝慈大吃一惊,地道里不多日子,外面好似过了几年。
他也急了,搓着双手:“这这,这可怎么办?”梁源吉苦笑:“我下午还和张阁老说,实在不行,我们就逃走去找大帅。可阁老上了年纪,这一冬天更冷,又缺少炭火好的吃食,阁老身子也快顶不住,阁老让我把他儿子们全带走。张公子们全孝敬,又不肯走,我正和老夫人商议,你就来了,我以为消息走漏,才拿剑出去。”
“你要去见大帅?”顾孝慈眼睛一亮:“真的?”烛光把顾公公满面喜色照出来,他再搓双手,这却是喜欢的搓着,不住地道:“太好了太好了。”又面色一凛,眸子里直直逼视梁源吉:“我能信你吗?”
梁源吉揣摩他的意思,不过是什么信什么东西托自己转交,挺起胸膛,起誓道:“你若有信件物品交付,我如不带到,也必转交给大帅的人,否则天不容我!”
他一起誓,顾公公就更放心了。
就问梁源叶哪天走。梁源吉为难的看看老孙氏,他虽然不能和老孙氏弃前嫌,却愿意带她走。而老孙氏先开始是留梁源吉,现在则早早就劝梁源吉走,用诚恳又把平江侯的心打动几分。
乱中,有些事情可以不顾,比如以前旧事冲谈许多。
梁源吉有一件事深埋心底。
老侯爷死以前,拖着病体来看梁源吉,曾有一句话交待:“我对你嫡母无情,致她数十年来伤心,我不是个好丈夫,也就给她夫人位置。我死后,只有你一个儿子,你袭爵后,就算不能忘记她对你的种种,也不要伤害她性命。”
梁源吉当时因为父亲病中,见他殷殷关切,也答应下来。
以后不管梁源吉和老孙氏争斗得有多厉害,也的确没动过杀机。平江侯甚至能把老孙氏从正房里撵出去,不再管她家用,也是有一手的。
头一回兵乱,梁源吉压根儿不理会老孙氏,独自逃出,也有个借刀杀人的心。
可这一回,父亲的话浮上心头。后来没几天传出老侯爷死讯,梁源吉得萧老帅之力,回京奔丧,老孙氏不能阻拦。奔丧后老孙氏试图撵走梁源吉几回,梁源吉又全再次回来。父亲的死,成就平江侯的袭爵之路,梁源吉曾去信问过萧家老帅,是不是父亲相托与他?
老帅一直没回复。
这句话,算是遗言。
老孙氏和小孙氏全在房中听着,见问走的日子,老孙氏眸子里隐有泪光:“越早走越好,这一拨子乱的与以前不同。”以前还是皇族血脉,不管平水王、台山王,都有规矩可寻。现在是真正的乱民,不按牌理出牌。
而且老孙氏卜的卦,梁源吉也应该离京。
几个皇帝轮换地转,平江侯也受冲击,这中间孙家对他保护也不小。梁源吉难过了,对顾公公道:“我们再商议商议,把年过完再走。”
顾公公对这一家人纠葛也知道几分,不再多说,趁夜去看张阁老。他行走在屋顶雪中,见京里快似一座空地,就是叫的狗也没有几只,不禁心中难过。
对着雪花飘然,顾公公不仅想萧护了,也暗暗祷告,大帅你几时才来。又因为大帅不知道几时来,顾公公心中拜托梁源吉带东西去的想法就更坚定。
京里太乱,什么东西都放不安心。
萧护这个年,过得安宁富裕,只除了没有鞭炮。
过年前,又让人下了一次山,让人采买酒水。年二十九那天,酒水到来。大帅让轮流大醉。人人感激,都知道山下现在乱,酒水这东西多难得,大帅弄来上千坛子,花了一笔重金。
他自己也只喝一回,是初一那天痛醉。十三女乃孩子不能饮酒,抱着小面团子母子噘嘴儿。
到下午,大帅有了哄两个面团子的东西。
山中一直有虎啸,大帅说可以捕,不过安全第一。将军们都想弄来老虎,带着会认虎踪的人,挖了无数大坑,投了十几张大网,都用手臂粗的绳索结成。还怕虎会咬开,事先浸过油,晒干,又浸油,晒干。
刀剑都难劈开。
初一那天,有人醉酒,有人巡逻,发现抓住一只成年母虎。那虎腿上早就受伤,小虎不知跑去哪里,或是让狼叼走。
受伤母虎凶性大作,在网上也没有人敢接近。后来姚兴献过来,说杀了吧,数箭射死,剥皮时,发现还有女乃水。
他们挤出来有几大碗,当即和着母虎送去给大帅看。
萧护酒到一半,见老虎没伤皮毛的送来,又是大年初一,潜意识里认为这是个好兆头。看他们一张张兴奋的面庞,大帅不忍心收,只收下虎女乃,让女乃妈们煮给小面团子喝,想想没有哄大面团子的东西,就笑道:“你们收拾了吃吧,给支虎腿给我就行。”
虎女乃可能很香,小面团子一气喝了两大碗,啧着小嘴儿,肚子鼓起来多高,在炕上大睡一觉。到晚上,送来一只烤虎腿,香喷喷的,虎皮早给了大帅,给谨哥儿作衣服。
虎腿,就归大面团子。
萧护正在闹酒醉,歪在炕上看十三吃虎腿,和她逗着玩:“一只够不够?”一只虎腿几十斤重,没有分切用大的木托盘送来。
十三也和大帅开玩笑,也不切开,把小面团子给大帅看着,双手捧起整只虎腿,就在上面啃。山谷中又寻来不少香叶,这虎腿就烤得香气扑鼻。
呼呼大睡的小面团子揉揉眼睛坐起来,对着母亲手中偌大虎腿嘻嘻:“吃吃,”萧护和小面团子玩笑:“去吃。”
十三才嗔怪:“他没几颗牙,只怕咬不动,再说这肉没给他吃过,他能吃吗?”萧护就笑:“你嚼一口给他。”
夫妻这样说着话,见小面团子蹒跚到了虎腿前,口水因扎牙的原因滴成一条银丝线垂在新虎头鞋上,咧开嘴,双手扶住虎腿就是一口。
这一口,因虎腿太大,不好下口,空有几颗牙,什么也没有咬下来。
小面团子只舌忝到油,委屈地看母亲,再回身看父亲,鼻子尖和嘴儿上油光光。见父亲笑:“回来,等母亲咬下来给你吃。”
小面团子却不肯,对着咬虎肉的母亲看着,忽然来了小脾气,双手上前扒住虎腿,把整个脸全贴上去,肥乎乎大脸蹭、顶、啃……
举着虎腿的十三是曲腿坐,一只腿半弯在**下面,不稳让儿子用力这么折腾,往后就倒,又怕儿子随势摔着,强撑着半歪着喊夫君:“大帅,我没有力气了,快把他抱开。”
萧护从儿子脸贴虎腿上不服输时就哈哈大笑,他醉酒身子比平时软,动作慢一些,还没有过来,见到小面团子得瑟的站直了,胖脑袋前后的摆动,小嘴儿不知何时撕下一长条虎肉来。
“啊?”
大帅和十三一起瞪圆了眼,才要去拿下来,就见小面团子嘴巴动几动,一长条虎肉,近尺把长,全下了他肚子里。
就是不太粗就是。
谨哥儿是二月里生的人,正月里的今天才十一个月不到,听女乃妈的话,给他喂过饭食,不过全是软烂的东西。
而这烤肉,虽然士兵们是精心烤制的,可总没给小面团子吃过,夫妻一起旋风般过来。十三放下手中虎腿,大帅也不再身子软,骇得前后一起抱住他,大帅急急地问:“儿子,你难不难过?”
十三则手抚小面团子圆滚滚的小肚子,担心:“会闹肚子吧。”
要说小面团子到今天为止,还算是好带的。没怎么生过病,要知道小孩子生起病来,这山谷里可就麻烦。
虽然草药不缺,医生高明,当父母亲的还是会认为对不住儿子。
不管父母亲焦急,小面团子眼睛瞪着虎腿,手指着要:“吃肉肉,”见父亲挡住自己,小面团子一胖脑袋顶过去,正中父亲硬硬的胸膛。顶得大帅猝不及防,又是酒后,往后就倒。
摔在炕上后,大帅放声大笑:“哈哈,这小子力气十足,看来没事。”
这是小面团子和小鸡学的。
他天天无事就把小鸡拍得一脑袋撞到东,一脑袋撞到西的,自己也学会了。
十三正在抱怨:“你怎么能撞父亲?”小面团子见父亲笑,以为在玩。胖身子一猫,拿个胖脑袋对着母亲又是一下子。
母亲早有防备,把他胖身子抱在怀里拘着,拿帕子给他擦嘴,笑道:“弄我一手的油。”见怀里小面团子闹起来,不依地要从母亲怀里出来,急得大叫:“啊啊母亲……”
一急,天天教他说的话也出来了。
大帅含笑就此倒着,看十三面上才一喜欢,手中就一松,小面团子重新起来,走到母亲面前摆好姿势,两只乌亮的黑眼睛瞪起来,小身子又猫起来,胖脑袋在房里也有一个小小帽子,撞父亲时丢了,这光脑袋又撞过来。
萧护大乐:“你不睡倒,他才不放过你。”
十三就势倒下,重把儿子抱在怀里擦擦嘴,对大帅笑:“取他衣服来,弄得一身是油。”小面团子这样玩耍过,又不饿,把虎腿抛到脑后。大帅取来衣服,出去问住在对间的女乃妈要不要紧,女乃妈听过也担心,请医生来一定开了消食的药,煮出来时小面团子洗过又睡了,第二天才给他喝几口。
小面团子因此加的食物就多起来。他胃口好,又活泼爱动,吃什么都香。不出一个新年,喝了很多的虎女乃,后面抓的也许是天意,好几只喂崽的母虎,便宜小面团子痛痛快快地喝出了新年。
大帅兴趣也调动起来,想老虎比人壮实,儿子多喝虎女乃是好事。大帅在十五那天,亲自带着士兵们出去,他手中长枪一杆,不下几百斤的力,雪地里追了好几天,和老虎狠狠较了一回力,这一次去的人多,抓回来的虎也多,十几只的往回搬,全军人人可以分到一块肉。
专给小面团子烤得软烂,给他抱着啃。
……
而此时的江南,萧老帅更想儿子和孙子。他由信中知道萧护很好,一直想把孙子接来,一直琐事缠身不能成行。
四处百姓们揭杆起义,喊着:“皇帝轮流坐,今年到我家。”都想先进京城。江南,因周边的文昌郡王死,平水郡王等人死,临安郡王孙珉休养生息不敢出来,韩宪王有顾良能缠住,无法出来,暂时没有大的战事。
没有战事寻上来,依着老帅的意思,早就想动身。可附近城池的百姓们一拨一拨的来投奔,有些地方只隔一条河,或是只邻一个山头,见到江南地面上粮米不缺,百姓们春耕秋收。他们不能忍耐自己所处地方战火纷乱,来往江南。
老帅为儿子坚实后盾,又公开让人传信,凡是玄武军家眷,都可以往江南来往。只这件事,就把他从夏天忙到秋天。
十月里北风有,老帅说一定要走时,又有一件事拌住他。几个相隔有三百里远的百姓们来见他,说当地温暖秋收还有,只是不满封地上郡王们为打仗加多税收,想请老帅帮忙出兵马,收过东西后,以一半相赠。
萧老帅不要白不要。
他不要,也是郡王们拿走买兵器添战火,索性出兵把那一块地方全占上,中间打通,又安排涌往江南的百姓们去住。得到的粮食,最近人多,也要吃。余下的,就给儿子屯积起来当军粮。
又系得他直到腊月也在家里,这就过个年,安抚一下来的人,让人准备大车,心想再大的事也不管了,自己是一定要成行的。
一千车粮草,分三路而走。路上处处缺粮草,护送的人就要多。正好廖明堂的三万人听萧护吩咐,侧应顾良能时,回来补粮草,就这三万人押送,又有梁为等私兵在京外接应,老帅没出正月动身,随身和几个奴才马上全是谨哥儿衣服东西,甚至女乃妈子也带了两个在车上。
老帅是悄悄走的,怕族中子弟们跟来。
不想他形踪却落在一个人眼里。
苏云鹤试图走过两回,一次让老帅拦下来,一次让五舅老爷拦下来。五舅老爷对儿子道:“等过完年,我也想去,你我父子一同动身。”
见儿子瞪大眼,五舅老爷训他:“你表哥一个人在外面,心里难道不难过?我去,才能劝得他安安心心地不多想什么。”
苏云鹤自己去,是天不怕地不怕。可父亲要去,他为难道:“母亲知道会骂我。”五舅老爷手一挥:“这事儿不要你管,我自己会说。”
他还真的和五舅太太说了。
过年那一天,全家在萧府中家宴回来。天上飘着小雪花,五舅老爷再一次把情同父子的萧护想起来,为他实在伤心。
和五舅太太睡下来,五舅老爷翻来覆去不熨贴。五舅太太也没有睡,在出神,一句话就说中丈夫心思:“你想护哥了吧?”
“是啊。”五舅老爷长长的叹气:“护哥顶着那么大的罪名,又让一些人利用名声,天天把他说成不在了,身边又只有媳妇在,没个长辈家里人的,有话他对谁去说?”
窗外有鞭炮声传来,喜气洋洋。房中这一对长辈听在耳中,更想到萧护不知在什么穷山恶水中。萧老帅只说大帅还在,不说他具体在什么地方。
五舅老爷和五舅太太在大年夜里暗自伤心,五舅太太先吁了一口气:“你要去就去吧。”还是舅太太先说的。
“你不拦我?”五舅老爷大喜,侧个身子满面感激,好似他寻找一本难得的古书般喜欢。五舅太太对着丈夫这喜出望外,就微微地笑,了然地道:“不让你去,你上了年纪,偷着去怎么办?”
五舅老爷让她放宽心:“我不会没有准备的去,依我看,妹夫是要去的意思,他不说,我也知道。我看到他备粮草,这么多还能是给谁?我想,他动身,我跟上,跟出一百里,他还好意思让我一个人回来?”
都想得这么妥善,五舅太太也觉得满意,跟着妹夫老帅去,可以说是万无一失。
夫妻新年夜里定下来,五舅太太在吃年酒之余,给五舅老爷准备行衣路菜,带给萧护和外甥媳妇,谨哥儿的东西。
五舅老爷既然打定主意跟着老帅走,就希望长子苏云鹤留在家里,哄他老帅说的,出了二月天气暖和再动身。
自己则盯着老帅离开,在一天后,五舅老爷带四个强壮家人离家。苏云鹤盯的先是姑丈,再就是父亲。他于五舅老爷走后的下半天,换上一身过年新衣,对母亲说贺家吃年酒出来。街上熟悉铺子里,他早就寄放一个包袱在内。
拿上,剑也早摆了一把在这里,苏云鹤追着父亲走了。
幸亏他追着过去,五舅老爷一直没追上萧老帅。老帅是急行军的马速,不是五舅老爷这斯文人可以追得上的,两下里拉开,出一百里,就有乱兵,五舅老爷正躲避,让苏云鹤追上。
父子大笑,就此同行。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出来了,这么大的人还能到不了京城?
父子同着家人四个,欢欢喜喜上路。
五舅太太见不到儿子着急,往贺家去找,贺家公子们和林家公子们因此知道。林家这一天也在贺家喝年酒,苏表弟日子是没有说错的,不然五舅太太也不放他出来。
贺林两家公子们因此去打听舅父萧老帅,有时候他也不在家,去城外啊去别的地方啊,竟然走了两天后,由这件事才发现舅父离开。
第二天,贺林两家六个儿子,除小表弟太小以外,走了五个。五个人在城外遇到,林长公子把小弟弟骂回家,让他不要去,回去安慰父母。第二个林公子不怕他,一定要去。贺长公子也骂弟弟来着,不想贺二公子说:“你我比试比试,赢了的去。”
贺二公子赢了,贺长公子无奈而回。
家里总要有个成年儿子在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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