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这家伙不是贼,这些宝石怎么解释,一个山里村民,是不可能拥有这么多的宝藏的!
“哇,要是我们也有几颗,就发财了也!好漂亮啊,如果做成戒指一定很好看呢……呜呜……你,干嘛捂我嘴!”
“笨蛋,闭嘴!你想死吗!”
凑到徐月荷耳边,苏清婉急急低低的命令一声,又悄悄道,“这么多珠宝,你不觉得有问题吗?这人只怕是个被朝廷通缉的江洋大盗!”
这丫头喊这么响,是生怕人家不灭她们的口嘛?这丫头的脑回路也忒简单了,看到珠宝就乐傻了,可她还没活腻呢。
“啊!”
尖叫一声,徐月荷手一抖,手中的宝石“叮咚”一声摔到地上,跳到了男人脚边,那张圆圆的脸盘子,盯着男人的背影,吓得顿时一片刷白,面无血色,仿佛血液都在瞬间被抽离了似得。
“嗯哈……”背对着两人,正在地上生火堆的男人,喉间发出一声轻快的笑,淡淡道,“我不是贼。”
糟!苏清婉脸色一变,她怎么忘了,这小子可是顺风耳啊,她们的疑心,估计已经被一字不落的听到了他的耳朵里。
接下来,就要灭口了吗?
默默的后退几步,苏清婉锐利的眼眸极快的扫过,不动声色的抓起一根石头的圆柱子,也不知道是拿来做啥的,模着还沉的,姑且拿来做防身的武器好了。
若是这人敢上来,她就照着他的脑袋,狠狠的砸下去,给他砸一个西瓜开瓢。
“贼就是贼,哪个贼会承认自己是贼的?”
凶猛的一叉腰,徐月荷义正言辞的骂道,“你这个杀千刀的坏家伙,别狡辩了,便去官府自首罢!呜呜……”
忙不迭的捂住徐月荷的嘴,苏清婉满头黑线,这傻大妞,是嫌她们死得不够快么?这男人的武功惊世骇俗,若是强拼,她和徐月荷不过是以卵击石,她勉强镇定了一下脸色。
强笑道,“咳,大哥你不要杀我们,我们只是村子里的平头小老百姓,不敢也不想惹事,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我和月荷只是借宿,借宿一宿罢了,天亮就走!”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男人抿了抿唇,清淡一笑,深入潭水的眼眸,真诚的望着苏清婉,拍了拍火堆旁边的位置道,“想听吗?我的故事。”
此时,干柴已经被男人点燃了,腾腾的篝火让人觉得无比的温暖。
苏清婉一咬牙,便往那男人身边走去。
不知为何,她虽对这男人存了几分疑虑,但是接触到那双沉静醇厚的眼眸,她就不自觉的信任起他来,再说不管他是好人还是恶人,到底是他救了她的小命呢!大不了将这条命,还了他便是,她原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一缕孤魂,唯一舍不下的,也就是苏溪村的那些个亲人们了。
“清婉,别,别过去啊,那贼会杀了你的!”
声音里急的已经带了浓浓的哭腔,徐月荷想要拖着苏清婉,却是那里拖得住,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苏清婉走了过去。
深吸了口气,大喇喇的在温暖跳跃的火堆边坐下,苏清婉边烤着湿漉漉的衣裳,边冷静的道,“你说罢,清婉听着呢。”
原来,这大茅山上原住着一位出身道士的隐士高人,叫做云野鹤。
这位大师孑然一身,无妻无子,虽在年轻时在尘世间颇为有名,却厌倦了那样争名逐利的日子,便隐在了大茅山,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改名“云鹤子”,而他,便是师傅云鹤子从山脚下捡到的弃婴,云鹤子怜悯他,便带他到了大茅山上,取名“子非鱼”,收了作为徒弟,一点点将他抚养长大,这些年来,对他倾注了所有的心血,将一身绝世的武学,和高超的医术,倾囊相授,而他也极有天赋,很快就青出于蓝胜于蓝,云鹤子大师甚为欣慰。
师徒两在这深山里过着闲云野鹤的生活,无比潇洒惬意,饿了便食野果野味,渴了便饮溪涧清泉,无聊之事便一起练武切磋,研习医术。
而苏清婉发现的这些宝石,并不是偷盗而来,而是在这大茅山上,隐藏有一条宝石矿脉,是师徒两无意之中发现的,两人在深山之中,是金钱为粪土,对这些价值连城的宝石,倒也不如何放在心上,只是时常会接济一下,前来大茅山的穷苦村民们,偶尔技痒,也为他们治治病,但却是从不露面,就算是出现一下,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没成想,却因此被村民们奉若神明,他们将错就错,也懒得纠正,照样过他们的逍遥日子。
“原来是这样!”眼睛亮了亮,苏清婉听得频频点头,却冷不丁肩头被人撞了一下,扭头看,却是徐月荷那个丫头,大喇喇的凑了过来。
“啊啊,我知道了,原来所谓的神仙,就是你和你师傅啊!你们轻功那么厉害,老是飞来来去,怪道被村里人当成神仙啦!”
一**坐下来,徐月荷嘿嘿笑道,揭开了神仙之谜,她可是无比兴奋呢。
“原来你和你师傅是好人,是我们错怪你了!我徐月荷给你陪个不是!”抓抓头,徐月荷往火堆靠了靠,一边用力拧着衣裳下摆的水,一边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道。
“姑娘不必自责。”子非鱼笑了笑,露出一排玉白齐整的贝齿,颗颗都像上等珍珠似得,火光中,他的眸子跳跃着一些兴奋的情绪。
“子非鱼?噗,这个名字当真是极有意思!”念叨了一遍,苏清婉不由“噗嗤”一笑。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看来这云鹤子大师真是极有学问啊,这名字,就包含了不少人生的哲理,应该是希望他这个宝贝徒弟,能够一辈子过的无忧无虑,畅快山林之间,翱翔天地之间。
“哎呀,这名字怪死了?哪里好了,一点儿都不顺口,清婉你说,哪有人姓子这么奇怪的?”
胳膊肘子捣了捣苏清婉,徐月荷咧嘴笑道,“我们村子里的狗蛋啊,二丫啊,三麻子啊,这些名字都顺口,多好记!我看他还不如改个名儿呢,要不叫小鱼子罢?听起来亲切多了呢。咳,你们还别嫌难听,我娘说哩,贱名好养活!”
“……”苏清婉。
“……”子非鱼。
小脸一头黑线,苏清婉连忙扯了扯滔滔不绝,唾沫横飞的徐月荷,劝道,“月荷啊,这好歹是人家师傅取得名字,你就甭添乱了,再说了,这云鹤子大师乃是世外高人,可是极有学问的哦,他取得名字,岂容我们这等俗人妄加评论。”
“喔……”不甘心的点了点头,徐月荷嘟了嘟嘴,继续埋下头烤衣服,嘴里哼哼唧唧道,“反正吧,我还是觉得小鱼子这名儿好听,我就叫他小鱼子!就叫他小鱼子!”
两个人极有默契的转过头,不理她,苏清婉转向子非鱼,开口就道,“小鱼子……呸呸呸,子非……”
“嗳呀,就喊这个嘛,喊起来很好听的呐!”咧着大嘴,徐月荷不断的吊着苏清婉的胳膊摇晃,圆圆的眼睛亮晶晶的。
“好了好了,那我也喊小鱼子好了,小鱼子,你不会生气的哦?”笑嘻嘻的瞥了子非鱼一眼,苏清婉又往火堆凑了凑,将两条湿漉漉的胳膊,放在火焰上方烘烤。
“……?!”
你们有问过我吗,呜,还小鱼子,幸好师傅他老家人没给我取个名叫子非鸟,那还不得喊我鸟人!师傅果然说的对,女人都是胡搅蛮缠,都是甜蜜蜜的洪水猛兽,见到有多远避多远比较好。
“对了小鱼子,你师傅他老人家呢?”环顾四周,苏清婉刻意忽视了小鱼子那一脸的黑云,诧异道,“不是应该和你住在这里吗?”她入山洞时,早就将这山洞里里外外都扫视过一遍,敏锐的发现,从这里的摆设用具来看,这里起码是住了两个人的,而如今看来,另一个就是子非鱼的师傅了。
小鱼子沉默了,乌乌长长的睫羽下,深邃幽静的眼眸,缓缓流过深切的忧伤,垂着头唏嘘道,“师傅他老人家,于三日前,圆寂了!”
苏清婉和徐月荷皆是微微一惊,面面相觑,原来这家伙这么倒霉!连唯一相依为命的师傅,就死翘翘了。
见小鱼子极为哀恸的样子,苏清婉忍不住伸出烤的暖呼呼的小手,拍了拍他不住抽动的肩头,柔声道,“节哀顺变!人生不能复生,倘若你师傅在天有灵,也一定不忍见你如此悲痛。”
其实呢,这种悲伤的场面,苏清婉也不太会劝啦,但是在现代的时候,她看到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啊,看到类似的场面,就自然而然的月兑口而出了。
看到小鱼子一张美绝天寰的小脸,深深埋在一片青丝之中,那长长的青丝,一直从他的双肩铺泄下来,随着他伤心的抽搐,而一动一动。
苏清婉心中感叹到,原来这么强大的人,也会有这么脆弱,这么孩子气的一面,而且一点儿也不掩饰自己的真性情,许是这小鱼子在深山生活的久了吧,个性倒是单纯真挚的很,对着两个不太熟的陌生人,也没有一点儿提防之心,将自己的底细和伤心事,对她们和盘托出,这倒也没什么,可是最重要的是,他们不过一面之缘,那大茅山上有整条矿脉的宝石,他都竹筒倒豆子的告诉了她们,这若是遇到了歹人,见财起意,可就糟糕了。
“那整条矿脉的宝石,不都是你一个人的了,你好有钱哦!”瞪着圆圆的大眼睛,徐月荷大喇喇的惊呼起来。
额头上不由的一黑,额角的青筋跳了跳,苏清婉别过头去,薄怒道,“徐月荷,你少说几句会死?”
这丫头,脑回路是不是和旁人不一样,人家刚死了师傅,她这厢刚在劝呢,这丫头就给她捣乱!
果然,那小鱼子更伤心了,如玉啄般的十指,插入头皮间,揪扯着青丝,一抽一抽的道,“相依为命的师傅都死了,我要那些冷冰冰的石头作甚!”
吐了吐舌头,徐月荷撇嘴道,“人家说的是真话嘛!为什么真话都没人喜欢听……”
“你还说!”严厉的瞪了徐月荷一眼,登时吓得那丫头噤声,乖乖的闭嘴,伸出双手,烤起火来,嘴里嘟嘟囔囔道,“我闭嘴,闭嘴,我拿根针把嘴巴缝起来,好了吧?”
苏清婉这才转向小鱼子,拿起一根柴火,见篝火堆拨的旺了一些,火光窜上来,印亮了那张淡淡的小脸,她安慰道,“嗳,其实做人呢,凡事要往好处想的嘛!你师傅虽然不在了,但是你有我和月荷这两个好朋友啊!相遇便是缘分。”
小鱼子盯着苏清婉荣光潋滟的小脸,微微失神,半响才道,“朋友?”
“是啊,就是朋友咯!小鱼子你好厉害,救了我和清婉呢。”徐月荷笑眯眯的拖过一边的竹篓子,从中掏出一些坚果和山梨来,擦了擦,递给了苏清婉和小鱼子,“来来,大家都饿了罢,快吃些填填肚子,我都饿死了!”
模模自己饿的“叽里咕噜”的肚子,徐月荷抓起一个大山梨,“嚓咔”就咬了下去,香甜的嚼了起来。
这时苏清婉方才感到,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自己早已是饥肠辘辘,便也盘了腿,席地而坐,吃起东西来,那小鱼子在两人的劝说下,也收敛了悲伤的情绪,三人有说有笑的吃起东西来,大多数时候,都是苏清婉和徐月荷在叽叽呱呱的说,而小鱼子只是斯文而优雅的吃着东西,一边微微含笑,静静的听着两人叙说外面的世界,每次她们说到精彩处,他那双绝美的眼眸就发出宝石般熠熠的光芒,仿佛对山下未知的世界,充满了向往。
“原来山下的世界,这么好玩儿。”小鱼子优雅的轻笑,声音醇厚而磁性,在空荡的山洞四壁来回撞,发出嗡嗡的回音。
“怎么,你都没有下过山吗?啧,真是可怜!”徐月荷边用石头砸开一个山核桃,边将碎肉抛进了嘴里,谁知混合了些碎壳在里面,忙又“呸呸”吐出碎壳。
歪着头,仔细的想了半天,那小鱼子面上微微泛起笑容,仿佛一叶轻舟荡起的丝丝水纹,泛着平淡的幸福意味,“嗯……听师傅说,我三岁的时候,他老人家带我下过山,不过那时我还太小了,倒是不甚记得了,这些年来,就没有再下山过了。”
“说不定是你师傅蒙你!”眨巴了一下圆圆的大眼睛,徐月荷一边吃着,一边嘿嘿笑道。
“徐月荷!有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模出一颗红红的大圆枣子,苏清婉一把塞进那徐月荷张开的大嘴里,又拿起一颗山核桃,结果指甲都剥疼了,也是剥不开,便低下头眼眸四顾,想寻一块石头,学徐月荷的样儿,砸开手里坚硬的山核桃。
看到了她的窘态,一只清清凉凉的手伸了过来,将她手中的那颗山核桃拿走,小鱼子双指轻轻一捏,“嚓”一声轻响,那山核桃坚硬的外壳碎裂,他望着她,笑道,“伸手。”
下意识的伸出白女敕女敕的小手,小鱼子便将完整无缺的几片核桃肉,放到了她掌心之中,那双美眸流转的望着她,那眼神清新柔和的,就如同吹皱一池春水的风。
“啊,小鱼子你偏心,只给清婉她剥核桃,不给我徐月荷剥。”瞥撇微微脸红的苏清婉,又瞥瞥美若天仙的小鱼子,徐月荷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嘿嘿的拍手叫道,“你说,你有何居心,是不是看上咱们清婉了呀?告诉你哦,咱们清婉又漂亮又能干,用我老娘的话说,那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你想要追清婉,不如挑个两箩筐的宝石,到咱们苏溪村章大娘的门上去求亲……呜呜……”
苏清婉一把捂住徐月荷的嘴,瞪眼道,“徐月荷,你这丫头今儿是不是给老虎刺激了,忒的话多!快吃你的!”
“我说的是事实嘛!”一把挡开苏清婉的手掌,徐月荷大大喘了口气道,“你看你脸红的!”
“那是被火烤的笨蛋!你的脸还不是一样红!”捏捏徐月荷烤的红彤彤微烫的脸皮,苏清婉好气又好笑,“甭扯那些有的没的了,吃完了赶紧的睡觉,别忘了我们明日还要起早赶山路,不养足气力哪里行呢?”
“好嘛好嘛!”徐月荷嘟了嘟嘴,飞快的将最后一把坚果吃完,擦了擦嘴,跳起身道,“吃完了,衣裳也差不多都干了呢。”
模模身上的衣裳,果然干的差不多了,苏清婉转而对两人道,“今儿咱们三人便在这洞穴里将就一晚罢,小鱼子,麻烦你了。”
小鱼子点点头,指了指温暖干燥的洞穴里,唯一的一张石头大床,声音醇厚动人,“你们睡那,我睡别处。”
苏清婉也没有过多推辞,只是感激的点点头,拖了还兴奋不已的徐月荷,爬上了那张巨大巨大的石头床。
石头床铺着厚厚的一张大熊皮褥子,躺上去毛茸茸的,十分舒适。
苏清婉倒也不觉得冰冷坚硬,小鱼子又抱来两张狼皮的被子,放到了石头床上,苏清婉展开来看,只见那是三张完整的大狼皮拼缝而成,缝补拼接的手艺虽然有些粗糙,那歪歪捏捏的接缝处也并不美观,但是却十分的结实耐用,模在手里有厚实温暖的质感,只是闻起来,还是带着丝淡淡的腥气。
“小鱼子,你把床让给了我们,你睡哪里?”
有些担忧和抱歉的看了小鱼子一眼,苏清婉忍不住问道,“今天下了雨,这洞穴的地上太过潮湿,可是睡不得的,易得风湿。”
“谁说我要睡地上?”
小鱼子递过去一个温柔沉厚的眼神,似乎在示意苏清婉安心。
接着,他凌空而起,脚倒勾住山洞壁上的一处突出的岩石,身躯贴着岩洞壁,倒挂了下来,双手环胸,慢慢的闭上了眼眸,那沉静的模样,仿佛老僧入定,又像是一只巨大的蝙蝠,长长的青丝倒挂下来,飘荡在洞穴潮湿微冷的空气中,随风微微摇曳。
“哇,好像蝙蝠哎!”
徐月荷激动的叫了起来,兴奋的拽着苏清婉的胳膊,叫道,“清婉你看你看,小鱼子居然能学蝙蝠睡觉呐,好厉害的样子,我也要学!”
“好了好了,你还是给我老老实实的睡觉,人家那是轻功超群,你若是学他,我保证你一个倒栽葱下来,摔断脖颈!”没好气的白了徐月荷一眼,苏清婉一把将兴奋过度的徐月荷按倒在石床上,“别打扰人家小鱼子睡觉,快睡!”
说罢,苏清婉飞快的闭上了眼。
石头方枕上,蒙着两块柔软的女乃黄色兔子皮毛,虽然不是特别习惯,但是苏清婉心中已经十分庆幸,这小鱼子真是她苏清婉的贵人哪,本来她还以为,这条小命会喂了那大老虎呢,当时心里都已经有些绝望了,谁知这家伙就那么突兀的出现了,看来老天还不想这么快收走她这条小命,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谁也不知道人生的下一刻,会发生什么,能做的,唯有珍惜当下。
徐月荷辗转反侧,翻了一个身,又翻了一个身,终于忍不住,戳了戳静默不动,仿佛已经睡着了的苏清婉,低低凑到她耳边道,“清婉,你睡着了吗?”
“……”正享受着温暖的皮毛被褥,苏清婉明智的选择不开口。
大圆脸盘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徐月荷往苏清婉耳边又凑近几分,“吁”的吹了一口凉气。
“嘶,你这丫头!不好好睡觉,是找打么?”浓重的黑暗中,唯有火光将熄未熄,苏清婉模模发麻的耳根子,声音中带了一丝嗔意和迷糊。
“清婉,好清婉,这床太硬了,咯的我脊背疼,我睡不着。”嘴巴撅的老高,徐月荷在黑暗中模索到苏清婉的胳膊,吊着她的胳膊晃悠道。
“噗,你以为你是豌豆公主么?咱们农家姑娘,皮糙肉厚,哪里有那么娇气的,我看呀,是徐大婶和大叔把你惯坏了。”勾唇笑了笑,苏清婉侧了侧,柔声宽慰道,“你只是不习惯,睡一会子就好了,其实我觉得石床蛮好的,硬一点,对脊椎好,真的。”
说罢,苏清婉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迷迷糊糊的又要睡过去,方才她没睡着,此刻却是真的困意袭来了。
“哎呀清婉清婉,你别闭眼睛,你陪我说话儿解闷呗!”
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暗夜中发出兴奋的光,徐月荷颓自说道,“你说,我送他什么好呢?等这次卖了这些山货,咱们能得不少银钱吧,到时候我可以买个不错的礼物送给你,嘿嘿嘿……到底买啥好呢……”
“你这个变态的丫头,自己睡不着,拖着我干啥……”迷迷糊糊的呓语一声,苏清婉伸手,扯扯徐月荷的大油黑辫子,“原来你不是睡不着,你是思春了……好啦好啦,明日我帮你想,现在快睡……呼……呼……”
因为折腾了好久,实在太疲惫了,苏清婉说着说着声音小下去,立即就睡着了,因为过于疲惫,睡梦中还发出了均匀的鼾声,那鼾声细细弱弱,在空荡的洞穴里回荡。
“喂,苏清婉你又睡着了!都叫你陪我了……唔……”推着推着苏清婉,那只手就无力的垂了下来,眼眸半套拉着,大大的打了个呵欠,眼泪都涌了出来,徐月荷迷迷糊糊的道,“快,起来……陪我……呼呼……呼呼呼……”
徐月荷自己也没有想到,就那么悴不及防的睡着了,而且她的鼾声如雷,估计也是白日了受了惊吓,太过疲惫了,此刻陡然放松,便打起如山响般的鼾声来。
“呼……呼……呼呼……呼呼呼……”
两个女人的鼾声,在诺大的洞穴里此起彼伏,因为回音震荡的关系,还加强了这种效果,带着浓重的重音,来回灌到倒挂着的小鱼子耳朵里。
“……?!”
可怜兮兮的望着那石床上,霸占了他床榻的两个女人一眼,小鱼子只有睁着眼睛到天亮了……这是他平生第一次,失眠!
次日清晨,柔和的光线照亮了整个山洞,清新的晨风不断地吹进来,吹在脸上,身上,万分的清凉惬意,苏清婉早早的就醒了,因为美美的睡了一个饱觉的关系,她觉得精神格外的抖擞,神清气爽,转头看一眼身旁的徐月荷,那丫头摊开大手大脚,大喇喇的躺着,呈一个“大”字形,霸占了石床的大部分位置,而她,都快被挤得掉下去了,就躺在石床最外缘的一侧。
似乎是做了什么好梦,徐月荷这丫头大咧着嘴,嘴角还流下一串串晶莹的哈喇子,嘴里不清不楚的的喃喃道,“卫……大哥,别走……”
听到这一句,苏清婉满头黑线,这痴情丫头,做梦都不忘卫三呢,也不晓得这一片苦心,能不能最后得到卫三的心,为啥她总觉得卫三对徐月荷并不热络,反倒对那端木莹时时在意,苏清婉跳下石床,捡起被徐月荷蹬了一脚,掉在地上的狼皮被子,给她月复部严严实实的盖上。凝视着那双圆圆可爱的大脸盘子,轻叹一口气,感情贵在两情相悦,只希望不要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意才好,她并不希望看到单纯的徐月荷,受到丁点的伤害!
昨日在林子里磨了脚跟都有些秃了的厚底鞋子,就那么扔在石床边,苏清婉将两只鞋都够了过来,飞快的穿上,扭头往墙壁上看去,那里却是空的,小鱼子呢,莫非起的比她还早?
往山洞口走了几步,便听到一阵熟悉的吹埙声,苏清婉分开洞口处繁茂无比,盘根错节的藤萝植物,缓步走出了洞穴--
熹微的淡淡晨光下,一道银白的身影,正半坐在洞穴口一棵横斜歪长的树木之上,微红的晨光下,在那人的周身,仿佛萦绕着迢迢东来的紫气,贵气而雍容,与昨夜那个孩子气的小鱼子,竟恍然间判若两人。
仿佛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埙声戛然而止,小鱼子回转过头来,那双迷死人的凤眸之上,却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因为他的肌肤沐浴着晨光,看起来玉白玉白,分外的白,也就显得那两只熊猫眼,愈发的黑,黑白分明,又爬在树上,简直真的成了一只国宝大熊猫的形象!
骇了一跳,苏清婉吃惊的指指他的眼睛。
“小鱼子,这是怎么了?昨夜睡得不好么?”
“无碍。”
轻轻摆了摆手,小鱼子指指大树干旁边,他身边的位子,笑一笑,对苏清婉伸出一只莹白柔韧的手掌。
“上来。”
“哦……”
应了一声,苏清婉跃跃试欲,不过她可没有轻功,只得手脚并用,狼狈的抱着歪曲的大树干,一点点的攀爬,小鱼子看到她那副窘态,不由喉咙里轻轻滚出一声笑。
“嗯哈……”
“喂,你笑什么啊?可恶的家伙,敢嘲笑我,我非要让你见识见识的我的厉害……咳咳,不许帮我,我可以的!”
倔强的一咬牙,拒绝了小鱼子的帮助,努力的抱着粗糙的大树干,一点一点的耸动身躯,好像一条滑稽的毛毛虫一样,不论如何,在她一点点磨蹭下,终于到了小鱼子身边的位置。
大大吁了口气,苏清婉小心翼翼的直起身板,两腿像骑马一样,跨坐在那大树干之上,得意的嘿嘿笑道,“如何,清婉说了能做到的!”
“厉害。”
憋笑一声,小鱼子忍不住别开眼,怕自己会笑出声来。
抹一把汗,苏清婉盯着小鱼子手中的蛋形乐器,颇感兴趣的道,“什么好玩意儿,也叫我瞧瞧。”
伸手接过那陶埙,苏清婉仔细翻看着,只见那是一只小巧玲珑的六孔红陶刻花埙,上面刻着奇怪的图腾,仿佛是一只仙鹤的模样,周身绕有祥云,她稀奇道,“原来就是这不起眼的小东西,吹出这样沉思怀古的音色,所谓质厚之德,圣人贵焉,你吹起来,倒颇有几分这样的感觉。”
“嗯哈……”轻笑一声,小鱼子墨发被秋风吹得洋洋洒洒,一直飘到了苏清婉的脸上,他慢慢的道,“我不是圣人,只是寄居山野的野人。”
眯着一双神采流转的凤眸,小鱼子笑眯眯的道,“你喜欢这个,我可以教你,不难的。”
“啊……”
正被那小鱼子的发丝弄的脸上麻麻痒痒的苏清婉,闻言登时惊了惊,慌忙摆手道,“不,不要了,我怕我吹了,会把狼招来!”
拜托,这家伙还真是啥都不忌讳,昨天还在林子里,薅了把止血的草药,用嘴嚼烂了给她受伤的肩涂上,今日又要教她吹陶埙,那可是刚刚接触过他嘴唇的玩意儿,唇齿相触,说不定还留下了口水的印记,若是她再吹,算不算间接接吻呢?这,不太好吧……
脑子里正乱七八糟的想着邪念,苏清婉的小脸登时红了红,自己都在想些什么啊!小鱼子自打出生都住在山林里,和野兽飞鸟玩耍,没有和什么人接触过,思想肯定很单纯的好不好!
五根手指,伸到她面前晃了晃,小鱼子流露出关切道,“你在发呆?你的肩可好些了?”
“啊,好,好着呢,嘿嘿,你那草药蛮灵的!”
回过神来,苏清婉尴尬的扯着脸皮干笑。
“喂,你们两个爬树上数小星星啊?”
树底下的,陡然响起了徐月荷的大嗓门,她仰着头,甩着胳膊,大咧咧的喊,“真是的,把人家一个人丢在下面,我肚子饿了啦,清婉,小鱼子,下来嘛!”
“好啦好啦,你别吼啦,一会子狼都给你召来了,我们这就下来了……啊!”
“呼啦”
一声,耳边呼啸的风声一响,苏清婉就被小鱼子提着后脖颈的衣襟,从高高的树下,直直的飘了下来,直到微微抽搐的两腿,落了地,苏清婉方才晃过神来。
心里又激动,又有些后怕,直拍着自己的胸口,安抚着那颗激荡不已的心。心里无限月复诽道,真是可恶的家伙啊!每次都要吓唬一下她,才爽快么?
变态。
三人简单的吃了些东西,苏清婉和徐月荷便要告辞下山,小鱼子默了片刻,点点头,便送两人去下山的路口。
昨日落了暴雨,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味道,烟雾蒙蒙的罩着苍翠的林海,有一种朦胧美,三人行了一路,突然看到一道又深又陡的山涧,云绕雾锁,苏清婉举目望去,忽的眼睛一亮,在那岩穴崖壁之上,赫然有一株野山参,她冲到山涧边,激动的道,“啊,那是上了年份的野山参!”
“清婉算啦,这山涧上又没有吊桥,怎么过去嘛!”揉了揉鼻子,徐月荷摇摇头,拉住苏清婉道,“再说你不是恐高吗?你看下面这么深咧,摔下去会死的!算啦算啦,还是小命要紧!”
“可是我真的很想要啊。”恋恋不舍的盯着那株野山参,苏清婉挣月兑开徐月荷,喃喃道,“再让我看一眼好了!”
“你喜欢?”
小鱼子歪了歪头,微微启唇。
“当然!”苏清婉说的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幽幽叹一声道,“它真美,可惜实在太远了,或许,清婉与它无缘罢。”
“那可不见得!”
一道舒朗的声音犹如雨过天晴般,小鱼子忽然就到了苏清婉的身侧,手里抓着一根长长的绿色藤蔓,微薄的唇勾了勾,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大掌一揽她的纤腰,苏清婉连尖叫都忘了发出。
瞬间就感觉自己身体一轻,轻飘飘的离开了土地,往山涧另一侧的悬崖荡去!
呼呼的风声中,苏清婉已经吓得连惊叫都忘记了。
而且,她深深的被这种凌空飞翔的感觉折服了,仿佛在云雾缭绕里穿梭,清润的水汽迎面扑来,晃晃悠悠中,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唯一知道的,便是紧紧抓住身边的这个男人。
在空中哆哆嗦嗦的侧了侧脸,却见小鱼子也正别着脸,微微的眯着眸,看着她,那按在她纤腰上的手掌,温暖而宽厚,带着一些常年攀岩附壁而留下的硬硬的茧子,那胸膛亦是博厚而宽广,与他惊艳绝伦又沉静如水的面貌,实在有几分不符合。
风在她们四周游荡,将他们的衣衫猎猎鼓起,那双深沉如潭水的眼眸之中,仿佛蕴含了许多意味不明的含意,又仿佛只是纯粹。
只是一瞬间,他们便荡到了深谷悬崖的另一侧,小鱼子左手环抱着她,伸出右手,手指轻轻一叩她的脑门,轻笑道,“傻了?还不快采?”
“啊,哦!”这才回过神来,苏清婉清咳一声,扭头过去,脚踩在陡峭的石壁上,使劲儿够这那株野山参,小手轻轻一摘,终于将那嵌于石壁的野山参拽到了手中,低头睨了一眼,笑眉笑眼的道,“是棵四品叶的山参,还算不错!”
“抓好,要荡回去咯!”
好听的声音,在山涧重重回荡,小鱼子的双脚,灵巧的在石壁上轻轻一蹬,便借着这股力,绿色藤蔓在乳白雾气中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两人飞快的向对面的土地上荡去,苏清婉忍不住兴奋的尖叫起来,那清澈的喊声,就在山涧悠悠回荡!
“看,我挖到它了!”
兴奋地举着那棵野山参,苏清婉献宝似得在徐月荷的炫耀,“怎么样,四品叶的,很不错罢!”
“什么嘛!人家都快要给你们吓死了,这么高也敢荡过去!”徐月荷一把拖过苏清婉,一跺脚,声音里无比紧张的嗔怒道,“清婉,小鱼子,你们不要命啦,说过去就过去,也不说一声,哎呦,吓死人家了,现在胸口还在碰碰碰的乱跳呢!下次可不许这样了!”
“好啦好啦,这不是没事么?我们快赶路吧!”
安慰的拍拍吓得小脸撒白的徐月荷,苏清婉笑嘻嘻的揽了她的肩头往前走,走了几步,又忍不住盈盈转头,对静静跟在身后的小鱼子道,“多谢你了,小鱼子!”
小鱼子笑而不语,只微垂了头继续跟在身后,心甘情愿的充当着两人的护花使者,只是那双幽深的眼中,掠过一痕痕喜悦的波痕。
走了半响,小鱼子忽然定定的望着两人,眼神坚定的道,“我想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