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后来觉得很饿,我就醒了。
旁边传来饭菜的香气,似乎有一个人正坐在床边,虽然看不清是谁,但他的声音我很熟悉。
“那个老狐狸这次终于下定决心了?”晋王懒懒地开口,不以为然的样子。
有人恭敬回答:“毕竟魏王疑心太重,经上次一事,他与卢定云多少有了隔阂,在他那里,卢石父子恐怕难得重用,只得倒向您这一边。如此,言官势力便有大半在您手里了。”
“哼,这点小事卢石那老家伙恐怕还没有放在眼里。”晋王轻笑:“我散布消息,又举荐卢定云,也不过是为了让他看看,我那兄长是如何的心胸狭窄,难当大任。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高正雍算不上是个蠢货,却始终不明白这个简单的道理。”
我:······
晋王你忙公务还不忘兢兢业业蹲守在我旁边,是打算等我醒了再给我来上一刀吗?
我想了想,决定继续装昏迷,反正晋王忙着阴谋诡计,应该不会有时间一直留在这里的。
但是没想到晋王密谋就密谋,他还特么不忘记给我喂吃的。喂的时候还特么不用眼睛看,勺子拼命往我鼻子里送。
我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了,只好睁开眼睛,装模作样地咳嗽了几声,然后虚弱地喊道:“主子。”
晋王手一抖,转头看我,眼里的惊讶迅速被欣喜所代替,唇角舒展若浮云散去,月尽天明。
他顿了顿,几乎有些小心翼翼地模了模我的头发,又像是被烫着了一样缩回手,只在边上笑着柔声说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
我竭力地眯起眼睛,试图搞清楚眼前这个是不是晋王,我总觉得他可能是被人穿了。我家BOSS怎么可能这么甜?我都已经做好了在地牢里醒来,或者干脆醒不过来的准备了。
看我不说话,晋王收敛了笑意,微微皱了一下眉,目光复杂地看着我:“罢了······我没想到,你竟会选择自尽。”
挺正常的,因为这事儿连我自己都没想到······
晋王兀自沉默了一会,忽然想起来自己手里还有个碗,于是舀了一勺放嘴边吹了吹,尽职尽责地送到我的眼前。
我一瞄,青菜粥,连点油星子都没有,我这么有骨气的人,当然宁缺毋滥。
反正晋王都这么傻白甜了,我稍微作那么一下没准有肉吃。
果然见我不张嘴,晋王便愣了愣:“你不想吃?”
我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虽然因为面瘫条件所限卖不了萌,但还是努力用亮闪闪的目光看着他。
晋王就悟了:“确实你刚醒,给你吃这些东西不大好。”
我感动地看着他击掌把战青叫了出来,顿时躺枪受伤的怨念都随风而去。
一觉醒来鬼畜攻就变成小天使了有木有,幸福不要来得太快啊,我就喜欢这样善解人意的好青年。晋王,你懂我的心!
晋王也不罗嗦,对着战青就吩咐道:“叫厨房重新做一碗,把青菜也去了,越清淡越好。”
我:······
好像,有哪里不对啊?
晋王一脸洞彻之意地转头对我笑,温和可亲到简直要掉渣:“我知道你刚醒,吃不下东西,白粥容易消化,味道又淡,最是容易下口。放心,别的什么都不会加的。”
我:······
自从上次以来,我就觉得宁安城的大夫普遍不靠谱,这回那群人肯定也没有好好干活,不然为什么我总觉得自己胸口破了的那个洞好像还是在漏风,凉飕飕的呢?
于是我默默地,默默地拉高了被子,转了个身,睡了。
就当没见过晋王这个坏人。
晋王不甘寂寞地伸爪子来扒拉我无辜的被子,一直在围观的路人大叔终于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试探着问道:“小侯爷据报丢了随从一个人回宁安了,王爷您可有什么安排?”
晋王停下动作抬眼,淡然道:“我已叫战白前去接应,想来下午就能到了。你若没有别的事情,便先退下吧。”
被嫌弃了的大叔抖抖胡子,悻悻然地起身,做了个揖便想转身出门,脚步却是一顿。他立在门口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回头,颇有深意地扫了我一眼,然后对着晋王说道:“王爷,您是人中之龙,但若是挂念太多,终究有些阻碍。”
“你太多嘴了,钱煜。”晋王挑眉勾唇,眼底却是冰寒一片:“只要我能护得住,他便永远不会是我的软肋。”
因为晋王太过霸气侧漏,钱煜大叔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好顶着一张便秘脸告辞了。
我真是没有想到,我家BOSS他搞甜言蜜语竟然也是一把好手。如果我身上有好感度系统这种东西,现在一定会有“加一千”的提示跳出来。
不过遗憾的是,我现在对晋王的好感度总分已经达到了负一万。每天起床我都看见他在作死,他还不吃药,情话技能一百分也拯救不了他了。
他这么渣,还怪我咯?
但是晋王显然觉得自己萌萌哒,屋子里面只有我们两个人,他就月兑了鞋子也爬上了床,把我扶起来抱在怀里,觉得不大舒服,又在我后头垫了个枕头。
大庆用的多半是那些长方形陶瓷制作地硬枕,但晋王一向自我主义,怎么高兴怎么来,因此这个枕头是塞了棉花的布包,跟我们现在用的差不多,塞在腰后倒是挺舒服。
我因为没力气,便由着他翻来覆去地折腾,脑袋静静靠在他的胸口上,听着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声,眼睛漫无目的地望向对床有着精致雕花的格子门窗。
窗外风大,树叶被刮得沙沙响,那苍翠的颜色中漫出晕黄,极高处像是被阳光稀释了一般,溶出一个口子,露出碧蓝的天空清新而高远。
晋王懒散而放松地舒展了手脚,自顾自地闭上了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我的背,柔声说道:“我母后曾经就这么哄着我睡觉,她不在了,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晚上睡不着,于是只好睁大着眼睛看着帐顶,想,天怎么还不亮呢?可是天亮了,我看着那些豺狼虎豹,心里却又盼着赶快天黑······”
他自嘲着笑笑:“阿玄,睡吧,我在这里。”
我没有办法想象一个八、九岁的幼童如何满怀心事,在沉沉黑夜中辗转难眠。来这个世界的头两年,有一次我断了根肋骨,疼得实在受不了,于是坐在床上愣愣地看着月亮。后来想想,总共只有两个时辰的睡眠时间,我还在这里感时伤秋,这是多么可耻的浪费。于是讪讪地躺下来睡了,后来睡得还挺香。
晋王说我们是一样的,但其实一点也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