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手指……今天能到一万票么……
……
------题外话------
一路潜伏,悍然出场,满身狂霸,震惊大荒。
……
“女王在仙桥、巨甸、宁津三县发布王令,令玳瑁族长出城觐见,并称上元周围三百里内,都将是她王宫选址之所,着令在此范围内的十五家帮会势力,一个月内,全部退出!”
“女王急奔于上元三县,七日内拔罗刹堂口十一,玉带堂口七!杀两帮堂口主事者七十六人,收编两帮帮众两千三百余人!”
“女王于丹棱山,聚十五帮会,杀罗刹门主、玉带帮主,逐十三帮会首领!”
“女王秘密抵达玳瑁,忽于丹棱山出现!”
随着她的一路暴走,雪片似的文书信笺,在这段时间,往来于整个玳瑁和大荒~的土地上。
不出则已,一出则惊天下。
可以说,她这一手,狠辣决断,如雷霆暴现。她如一道携着熊熊烈火的雷弹,轰然一声爆开,在身后拖曳出长长的黑红血火痕迹。
景横波就用这种交叉攻击的办法,一路快走,一路拔掉了两家帮会十八处大小堂口,收编帮众两千多人。
景横波再令他们去抢掠罗刹门的堂口,也是抢来的东西都归自己,充分激发了这些人的积极性,而这些曾被罗刹门帮众攻击过的玉带帮众,出手自然不会留手,扫荡唯恐不彻底,杀人唯恐不除根。所经之处,一路血火。
等玉带帮的俘虏也收了一大帮,则编在裴枢麾下。他给自己的手下队伍起名叫“天灰营”,告诫自己,永远不忘天灰谷生涯,不忘当初黄金部和帝歌之仇。
一边往三县走,一边拔罗刹门的堂口——她从厉含羽那里,弄到了罗刹门下的堂口分布和一些基本情况。厉含羽作为罗刹最看重的面首之一,又承担了诱惑女王的任务,手中掌握的资料,较一般面首详尽不少。景横波按着名单,带着高手,一路扫荡。罗刹门正因为门主死亡生乱,门中争权,附近帮派欲待侵入,哪里经得起景横波强势出手,景横波又有内部资料在手,抢资源比人家快,拔堂口时,先杀掉堂主副堂主,再在归顺者中挑选高手,编入了封号校尉麾下的队伍,再带着这些新编的人,去拔玉带帮的堂口,在拔玉带帮堂口行动中立功的原罗刹门帮众,抢到的财物都归自己,当下这些人都干得十分积极。
景女王以彪悍之姿,开拔上元城周围仙桥、巨甸、宁津三县。
为了面子,拼了!
景横波哪有什么心思管他的小九九,她现在满是干劲,要好好打下地盘。万一紫微老不死真的将哪个带回来了,到时候她这个已经把牛皮吹出去的女王,却连个像样宫殿都没有,会被三个损友笑一辈子的。
裴枢一扫沮丧,自此更加殷勤得意。并和天弃请教什么叫温柔——他认为景横波还没接受他的原因,恐怕是他不太懂得体贴的性子,看来看去,好像天弃这方面可以学一学。
这晚景横波回去后,英白裴枢等人,原本以为她要黑着脸回来,谁知道她出去一趟,回来满面春风,喜上眉梢,连走路都似生风,都以为她想通了,当即有人欢喜有人忧。忧的人不提,裴枢自然十分欢喜,以为不破不立,自己不顾一切对她坦白心迹,击破她心中魔障,她当时虽然接受不了,好好想想之后,却是终于转过弯来了。这岂不是他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
“等着我!”
莽莽苍山,浩浩云海,在这一刻,听见她纵情大喊。
山脚下渐现霓虹万丈,日光自她脚下一寸寸升起,一寸寸绚烂脚下的路。
此刻她们的存在,予她就是莫大的希望,只要有希望,就有勇气继续脚下的路。
帝歌逼宫事件之后,她第一次觉得浑身灼灼生热,满是蓬勃的心火和力量。
她眼眸亮起,如天际不灭星辰,那是因为终于确定死党还在,而生的无穷喜悦和希冀。
山风将她长发掠起,和这夜的雾气一起摆荡。
山路寂寂无人影,她站定,迎着空旷的天涯,张开双臂。
“喂!”景横波第一次恋恋不舍地追出几步,大喊,“一定要带到啊!不然我迟早用我的BRA勒死你……”
话还没说完,紫微已经不堪唠叨,闪出千里之外……
“好的好的。你去你去。”景横波抓耳挠腮,恨不得能跟着他就这么跑一趟,但此刻哪里分得开身,只好再三拜托,“找到了,及时给我信,代我向她问好……不对,问个毛好。代我问问她们怎么样,混得好不好。混得不好的话来跟我混,我现在应该可以罩住她们了。如果你遇见的是小蛋糕,叫她快来帮我害人,如果你遇见的是男人婆,跟她说她一个人混肯定找不到婆家的,过来我负责嫁个男人给她,我这里啥类型都有,猛男逗比人妖酒鬼伪娘任她选,她不喜欢男人喜欢打架我也有架给她打,十五个帮随她挑;如果是小透视,这么傻的孩子一定会吃亏的,肯定混得很惨,保不准能混到牢里去,你跟她说姐这里有好多好玩的萌物,还有草泥马,她一定会来的……”
“我只能看出大概方位,根据大概方位去寻找。而且只能看出一个,就是那个和你互换过的,只有你俩的星轨在当时有过交错。”紫微上人笑嘻嘻地道,“至于是谁,我怎么知道。等我见了,告诉你好了。”
景横波想你出国旅游是假,想躲开询如是真吧?此时也懒得和他斗嘴,急急问:“哪个?男人婆小蛋糕小透视?不管是哪个,你帮我找出来。”
“老夫真想做大王,几十年前大荒就没你们的份了。”紫微嗤之以鼻,“你是天降者,我只从当日星图推算出,那个时期有好几个天降者,而你,本来不该是到这里来的……所以我想去瞧瞧,被你替换掉的那个是谁。顺便逛逛外头,大荒的人和景,瞧腻了。”
“去死!”她急匆匆地掏口袋,“你不就是敲诈么?你要什么?我给。国师我觉得对你不够档次,想做女王吗?想做女王等我打下江山你来做……”
“我不知道。”
“都在哪里?”她又伸手揪老不死,老不死身子一飘,躲开了。
这一刻她第一次感激老天。
虽然古代交通不便,虽然从一国到另一国难比登天,但只要在这片大陆,她就一定能找到他们!
老天有眼,竟然真的让四个人,都落在了同一处大陆!
这么久,她没有机会去找她们,总想着安定之后再好好寻找,但内心深处,也害怕万一在黑洞的穿行过程中,四个人被吸入了不同的时间裂缝,那就真的永远相见无期了。而这种可能行,在那样的空间乱流中,是很可能发生的。
只要在同一时空,就能聚上!
她眼底瞬间涌现惊喜的泪花——死党们在!在同一时空!
景横波一下捂住了嘴。
“你要找的人,”老家伙张开双臂,深沉地注视这广袤星空,这一刻他看起来终于有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象,“散布在这大陆之上。”
“行行。”景横波不耐烦地答应,心想建国了封一打国师,他排最末,让这老不死见谁都哈腰!
“一点都不尊师重道,怎么说我也算是你师傅。”紫微上人拨开她的手,慢条斯理整理衣裳,笑嘻嘻地道,“喂,小波儿,看样子你这女王有希望做成,怎么样,给你师傅一个国师当当?”
“哎呀呀不要这么剑拔弩张嘛……”老不死挥舞着双手追上去,景横波身子一闪正好后退,砰一下和他撞在一起,一把拎起他领口衣裳,“快讲!不然我就教询如降龙爆菊十八式!她一定很有兴趣都在你身上试试的!”
“呵呵。”景横波抬脚就走,“我要去找询如谈谈心,问问那天到底那啥怎么那啥了……”
老不死瞅瞅她神情,十分猥琐地笑了,抬头望天,矫情地道:“我忽然又不想说了。”
如果让她知道她这辈子都没希望中五百万,她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坚持的力量。
多少次午夜梦回,想到这两个梦想,她就笑得像中彩票一样。
她内心里,一直靠两个信念支撑着走下去:一个是打回帝歌,做真正女王,将那些曾经驱逐暗害侮辱她的人踩在脚下;一个是打回帝歌,做女王,用这天下资源,找到三个死党,让她们对着她大喊一声:女王!
但三个死党在哪,这个问题她很多次想开口不敢开口,不是怕紫微说不知道,而是怕紫微告诉她,那三个没和她穿到同一个时空,那样她会崩溃的。
她死死瞪住老不死,她知道老不死还擅长紫微术数,星图推算,一直有心想问问老头,知不知道她的身份,知不知道她三个死党大概在哪里。她的身份,从老头对她的特别态度来看,想必是心里有数的。
景横波霍然停步,不可置信地转头,连声音都变了,“什么?”
“可是我打算告诉你,你想找的人在哪呢……”
他奖赏?他这辈子懂什么叫奖赏吗?他的字典里不是满满只有“坑爹”两字吗?
“不要!”
“那你上张试卷高分的奖赏,你也不要了?”
“不做!”
果然她刚刚抬脚,那老不死就在她身后道:“我还有张卷……”
早就知道!景横波翻翻白眼,转身就走,她可不想和老不死多,谁知道下一秒他会冒出什么可怕的念头和话来?再逼她考一张坑爹的试卷都有可能的。
紫微上人笑眯眯看着她,“你觉得你现在身上还有毒吗?”。
“我既然及格了。那你答应给我解毒的呢?”
老不死有时候,还是会打机锋的。
景横波眯起眼睛,想了想,冷哼一声。
“你是自己快成神经了吧?”紫微上人哈哈大笑,乐不可支,“我告诉你,无论怎么学,总有一个真,一个假,对不对?”
“有什么想法?”景横波没好气地道,“想法就是你是一个神经病。”
“我还告诉你,”紫微指指自己,“我刚才学你,你有什么想法?”
“尼玛你识不识数!”景横波喷他,“你跑来就为了告诉我及格?”
紫微竖起一个巴掌,“不多不少,刚刚及格!”
“几分?”
景横波才想起,似乎自己的最后一道题目,就是要求好好玩玩玳瑁势力,如今正好完成了。
“给你打分呀。”紫微笑吟吟地道,“你最后一道题目完成了。”
“老不死你在这里干什么。”景横波立即警惕地退后一步。
人影分开披面长发,嘻嘻一笑,月光下一张脸温润高贵,表情滑稽流氓。
那姿态让她霍然醒悟,大怒道:“老不死,你又玩我!”
“哪个混账学老娘!”那影子双手叉腰,破口大骂。
“哪个混账学老娘!”她正心绪烦躁,破口大骂。
现在换她站在树顶,那影子在树下,如镜像。
景横波身影一闪,闪向头顶树梢,她闪上去的时候,树梢上的影子,闪了下来。
那个声音一模一样地道:“出来!少装神弄鬼!”
景横波挑眉,“出来!少装神弄鬼!”
语气、声音、一模一样。
头顶树梢有人大声问:“谁!”
眼前忽然人影一闪,迅速如鬼魅,景横波警惕地退后一步,“谁!”
难道自己双重性格,或者精分?
出帝歌之后的状态太诡异了,很多时候,和敌人对峙的时候,她觉得自己在成长,越变越聪明,但很多时候,又觉得自己在倒退,各种纠结和理不清。
脑子里绞成一片,她烦躁地捶捶头。
景横波漫无目的地行走在山路上,她一时不想回去,只想吹吹山风,清醒清醒头脑。
……
随即她恨恨站起,一脚踢裂山壁,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她忽然啪地赏了自己一个耳光,清脆响亮。又把满脑子的乱麻,拍了回去。
今天他却显得主动……
之前和穆先生一路马车同行,他喜欢并习惯她的接近,却从不主动接近她。
可是刚才……
他是穆先生。
影阁的人,是不会认错他们的主子的。
她捶了捶头,觉得那里一定早已成了一团乱麻,难为自己看起来还正常。
景横波站在山壁上,看着底下一幕,眼神从疑惑转向惊愕再转向疑惑最后转向无奈。
而雷生雨的属下,则开始仓皇奔逃。
底下那批忠于穆先生,和雷生雨属下对峙的影阁众人,纷纷迎上前去,欢喜地迎接他们的先生回归。
“先生回来了!”
风将底下的声音,断续传来,声音惊喜:“先生!”
她身子一闪,闪上山壁,居高临下看着下面——她将穆先生推了出去,声音的响动,立即惊动了底下的影阁的人,当即有人迎上去查看。
他却没有起身,对她的恶作剧逆来顺受模样,轮椅飞快颠簸滑行中,犹自伸手,对她挥了挥以示告别。
她盯着轮椅上人的背影,等着他起身或者有什么动作。
此时正是一个下坡,轮椅止不住去势,碾着枯草滑出山壁,那高大汉子愣了愣,道:“姑娘你怎么……”急忙追了上去。
说完不由他分说,格格一笑,将轮椅向前一推。
景横波却在此时,身子翩然一转,转开了他的手掌,转到了轮椅后,双手扶住轮椅,调皮地一笑,道:“那咱们有空再见。我的新堂口离你上元的堂口也很近呢……你要出去吗?我送你一程。”
而她倾身的姿态,似乎有几分收不住,果真要倒入他怀中的样子,他眼神略略惊愕,却闪烁更多欢喜,手上微微一带,她便要倾入他怀中。
他揽住她腰的手,蓄着三分力,留着三分巧,可以将她扶正,也可以将她推开,还可以将她拉入怀中。
眼看她一个懒腰伸得歪歪斜斜,看起来似要栽到他怀里,他眼底波光一闪,犹豫了一下,伸手揽住了她的腰,笑道:“跌了。”
她靠得极近,伸懒腰姿势极自然也极放松,似乎觉得身边是个非常可以信任的人,粉白的拳头直伸到穆先生脸颊边,他侧头专注地瞧着,瞧着她纤细的身段,和眼前粉白的拳头如花苞。
景横波放下心,靠住他轮椅,长长伸了个懒腰:“那我办自己的事去了……今儿可累死了……”
穆先生唇角笑意弧度优美,“自然能。你且放心便是。”
“没怎么。”景横波转开眼光,收回手,道,“我也觉得我们这关系,不露于人前比较好。只要你确定你能搞定就行。”
景横波不答,低头看着他覆住自己的手出神,穆先生微微移开手,笑问她:“怎么?”
穆先生一怔,低头看看她的手,她也一怔,随即穆先生恢复自如,反手覆住她的手,笑道:“不用了,内奸已经死了。底下的事情便迎刃而解,我只需要出面就行了,何必再把你扯进来。”
和穆先生这一路,斗嘴和合作都已经习惯,已经算是很熟悉,她很自然地扶住他手臂,道:“你怎样?底下的事情,要不要我帮你?”
“他是我的随从,先前联系上了。”穆先生介绍。那高大男子看起来有点木讷,对她微微一躬。景横波又觉得怪异,也只得微笑点头。
“这位是……”她看着那高大男子,也隐隐觉得有点熟悉。
惊鸿一瞥,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不对,此刻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
穆先生随意擦了擦手,将手巾交给那男子,景横波一眼掠过,原本没在意,忽然将眼光又转了过来。
“你问题太多,叫我回答哪个?”穆先生一笑。那铁面具男子,扶他上了旁边的轮椅,递了手巾给他擦手。
景横波怔了怔,喜道:“穆先生!”又皱了皱眉道,“可找到你了。你去哪了?怎么会躲在这里?那边影阁的事你为什么不出面?还有,你怎么穿成这样,害我险些误伤你!”
他脸上银面具闪闪发光,嘴角弧度优美。
此时斗篷人已经转身,道:“是你?”
来人掌力雄浑,景横波被撞得一个翻身落地,站稳之后看见对方是一个高大男子,脸上戴着铁面具。
一条人影忽然从侧面闪过来,抬手一掌,怒喝:“何人偷袭!”
她大喜,一闪冲,匕首出鞘,直抵对方背心。
刚闪过山壁,就看见前方一个坡下的水潭边,一个斗篷人在洗手。
她忽然起身,往黑影逃去的方向追去——不要怕,不要在那胡思乱想,想要知道他是谁,追上他!
一定是这样……
九重天门的人手很长,最近也出现过,想必他们有心介入玳瑁武林之争……
九重天门的人大多是冰雪系武功,一定有人也达到了这个程度。
不……不是……这天下冰雪系武功,并且随身瞬间起冰雪的人,一定很多!
在帝歌逼宫当日,已经疯了!
更要命的是,她会觉得,真的自己已经疯了。
如果这个是真的,那她就真的证明了,是她一直在臆想,一直在贪恋,一直没出息地对他还存在幻想……她怎么会是这么贱,这么软弱的人?
如果这个勾搭内奸,意图对影阁不利的人,是宫胤,那和她一路同行的影阁之主穆先生是谁……
如果是那样,那她的很多猜想,都会被推翻。
她害怕某个真相。
她站在夜风之中,浑身开始微微颤抖,一遍遍告诉自己,不,不是的。
先前的冰雪,似错觉。
她垂头看着地面,荒草如常,她又模模鼻尖,鼻尖似乎还有一点湿冷,又似乎只是错觉。
景横波怔了半晌,忽然觉得手软,匕首当啷一声落地。
他如夜的影子融入夜色,只留下四周微凉的空气。
她慌忙撤步一闪,一抬头,对面早已无人。她急急回身,就看见一抹黑色的影子,翩然在夜色中一闪,不见。
有更凉的风掠过她的眉端,她阒然一醒,才惊觉自己尚在对战中,这一霎失神,足够对方杀死自己十次!
碎雪纷落,天地冰凉。
她如遭雷击,手中匕首竟然停在半空不知落下。
几个晶点落到她鼻尖,冰凉。
襟袖翻飞,有隐约雪白晶莹碎点逸散而出。
他反应也惊人的快,手一扬,竟然像是猜到她的刀势一般,顺着她刀光的轨迹堪堪避过,刀尖“哧啦”一声将他衣袖划开,从手腕直上肩头。
她没下死手,想要重伤这人,交给穆先生。这人勾搭影阁内奸,却又杀了内奸,必有所图。
斗篷人猛地向后一闪,但这世上谁也闪不过景横波的速度,景横波已经贴着他的身子欺近,手中匕首嚓一声长扬,刁钻角度直取他胁下。
行动的气流将影子的黑发吹开,露出景横波眸光黑亮。
一条人影忽然一闪,鬼魅般撞入他怀中,冷风锐响,一柄匕首,狠狠扎向他胸膛。
斗篷人随意将东西收好,转身要走。
雷生雨如果地下有知,大抵要再吐血死一次。
付出去买秘密的钱,一文不少地拿了回来。
斗篷人手指一夹银票,便微微露出一丝讥嘲的冷笑——银票一张没少。
他手指一拂,雷生雨衣衫破裂,贴身收藏的大额银票,以及刚才斗篷人给他的东西,都飞到了他手里。
斗篷人注视着他的身体,拂拂衣袖,用更轻的声音道:“嗯,说到做到,内奸帮你解决了。”
穆先生为什么要自己买自己秘密,为什么明知他是内奸,还带他去玉楼,这个答案,他注定至死也不能解开……
眼眸里惊愕不解,永不消散。
“砰。”他僵硬地倒在地上,至死眼眸睁大,眼角睁裂,两缕鲜血,缓缓流下。
不,不可能,怎么会这样,没道理这样……
他做的一切,都在穆先生眼下?
他竟然将影阁的秘密,卖给了穆先生?然后指望穆先生帮忙,灭了影阁?
可是穆先生怎么会自己买自己的秘密?
他是穆先生?
怎么可能!
“你……你是……”雷生雨霍然瞪大眼睛,眼神里震惊、不解、迷惑、痛苦……也如鲜血般狂涌而出。
“多谢你玉楼浴池,那一掌。”
他不知何时已经离雷生雨很近,声音如梦幻般游离。
斗篷人轻轻招了招手,那抹冰雪在他襟袖间翻飞不见。
“你……”他浑身僵硬,死在顷刻竟然也无法倒下,只能牙齿打战,拼命挤出想要问的话。
原来热的是自己的鲜血……
他一低头,就看见一道雪光,从自己月复部蹿出,带出一抹凄艳的血泉。
浑身冰冷,月复间却忽然一热。
那不是一般的冷,像被无数冰刀刹那间插入骨髓,血液肌肉,刹那间便结了冰。
话音未落,他忽然觉得浑身一冷。
雷生雨警惕地接住,低头一看,脸色大变,惊道:“这是……”
“我想当阁主,但是不放心你做护法。”斗篷人扔过来一样东西,“这是给你的报酬,带着你的人,走吧。”
雷生雨目光闪烁,语气却斩钉截铁,“当然!”
斗篷人似乎笑了笑,道:“穆先生真的死了吗?”。
“当然。”雷生雨眼珠转了转,“不然你独掌大权也可以。反正我也厌倦了打打杀杀的江湖生涯,你再给我一笔钱,我帮你解决影阁里最难缠的几个,然后你当阁主,我拿钱走人,怎样?”
“只要大护法么?”斗篷人曼声道。
“你到底什么打算!”雷生雨怒道,“你花那么大价钱,买了影阁的机密,要的不就是夺取影阁吗?你为什么迟迟不动手?现在正是最好时期,穆先生被我杀了,堂口里人心浮动,你带着你的人,和我联合在一起,我们只要统统杀掉最不听话的那些,其余人自然归顺。到时候你当阁主,给我个大护法就行。”
斗篷人不,黑色的衣袂在风中静静飘动。
“还不是鲜于庆!”雷生雨怒道,“他临走时竟然关照过诸位堂主,不许接受堂口内一切人员大型调动,又带走了令牌。我人手还不够压服那些人,掌握大权,不过,你来帮我一把,情况就不一样了。”
“怎么?”斗篷人道,“你自己搞不定?”
她心中紧张,屏住呼吸,仔细聆听。
景横波心中一跳,想着难道雷生雨真正的幕后主使人,就是这斗篷人?似乎斗篷人从雷生雨手中拿到了影阁不少重要资料?还有那个除掉了是什么意思?雷生雨是指之前玉楼浴池他对穆先生的出手,还是刚才他又对穆先生出手了?
“废话少说,”雷生雨急躁地道,“你既然来了,应该是打算来接收了吧?放心,我帮你把人给除掉了,现在只要你再帮我一把,把外面那人罗唣的人镇服,这影阁就是咱们的天下了。怎样?”他舌忝舌忝嘴唇,期待地看着斗篷人。
他简短,声音闷在斗篷里,听起来嗡声嗡气的。
那斗篷人似乎笑了笑,答:“有事忙。”
“你怎么现在才来!”雷生雨有点烦躁地责问对方。
她看不见对方出示了什么信物,但从雷生雨的反应来看,似乎两人是认识的,而且雷生雨等的正是他。
雷生雨似乎也吓了一跳,做出戒备的姿势,来人手掌一翻,亮出什么东西,景横波看见雷生雨背部绷紧的肌肉,顿时松懈下来。
来人黑衣连帽斗篷,身形相貌,统统掩在一片黑色中。
景横波吓了一跳——她一直盯着雷生雨,竟然没有发现这人怎么出现的!
雷生雨似在等待什么人,频频在原地转圈子,不时探头对外看看。转到第三圈的时候,一条黑衣斗篷身影,忽然出现在他身后。
这下更奇怪了,雷生雨不在外头主持,抽身跑这里来干啥?
景横波认出他是雷生雨。
一个高大汉子走了过来,夜色中眼神灼灼,似乎颇有些焦虑地左顾右盼。
她立即蹲下,这山壁后很多长草,在这夜色中,足可遮掩身形。
这么想的时候,她想起身,去找找穆先生。忽听不远处有脚步声响。
她有些不安——他去了哪里?算算时辰,他该到了啊?难道路上出了事?他一个残疾……
前方在对峙,还有互相叫骂声传来,她听出穆先生还没有回来。
她出现的位置,在那群对峙的人身后,面前有一道山壁掩护,山壁后是一处荒草地。
她身影一闪,往那方向扑去。
难道叛徒势大,穆先生镇不住叛徒?
她有些奇怪,穆先生不是已经回影阁了吗?以他在影阁的地位,不是应该一到,雷生雨就彻底失败吗?怎么还在对峙?
刚才自己驱逐玳瑁霸主们的动静很大,影阁距离不远,应该已经听见了。雷生雨失了外援,可能会鱼死网破。
叛徒雷生雨要支援三门四盟七帮的杀王大会,影阁的死忠要等穆先生回来主持大局,现在正在对峙。
她忽然想起了影阁的事。
抬头的一瞬间,她忽然看见底下一片火把的光芒,火把光芒下,两处人马在对峙。
长久闭目之后,她吁一口气,似要将一心难以言说的郁气吐出,抬起头。
……
她垂下头,双手插进发内,黑发幽幽地遮住她的脸。
那些晒干了香气犹存的花儿,那些记忆中令人泪流满面的感动最初。
研究所里,她看似兴趣最广泛,今日喜欢这个明日喜欢那个,然而只有最亲近的人才知道,她连看电影,都只喜欢最初喜欢的那个片子,看遍天下精彩剧集,但每隔几日必定要把喜欢的老剧翻出来,百看不厌。
或许只有当日死党和她自己才知道,她是个长情的人,长情到看似潇洒,骨子里优柔。
所以她一直虚幻地想象,想象当日那般的惨烈有苦衷,想象后来的相遇有猫腻。如此软弱地安慰自己。
她是不是被那人印太深记忆在心版,所以才不肯放,不肯放。
她抬手,按住心口,眼神迷茫。
正中要害,似可看见鲜血狂喷。
许是压抑太久,当裴枢冲口而出那个名字,冲口而出那句话,她觉得自己似被砍了一刀。
当日碎心之苦,她不要再来一回。
到了此刻,看似风光,其实前后绝崖,孤注一掷,她必须鼓足全部力量和勇气走下去,不给自己一丝软弱和放弃的机会。
她想要一个出口,却不敢要,怕面对的真相并不是自己猜想,一切都只是她一厢情愿的臆想,那足以让自己再崩溃一回。
所有的压抑、疑惑、怨恨、迷茫,在心中早已汇聚成巨大的风暴,一日日盘旋不休,四处冲撞,却没有出口。
出帝歌以后,所有人都尽量避免在她面前提起这个名字,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心中时时闪过那个人,越向前走,想的越多。
她很不喜欢今天的情绪失控,更不喜欢仅仅因为那个名字,便引起失控。
她想爬上山顶,吹吹风,吹散此刻心间涌起的灼热的愤怒。
景横波身影一闪,已经出现在丹棱山主峰的半山。
……
他悠悠道:“说什么来得早迟,道什么缘分不够。不过都是借口。每个人一生,从来都只有,一个对的人。”
对面,英白忽然举了举酒壶,一个安慰般的姿势。
天弃掸掸头发上的灰,不以为然笑了笑——关键在早迟?那耶律祁得吐血。
他不觉得难堪,挫败也只是片刻,裴枢一生,遇绝境也不曾放弃,何惧一时磋磨。
石屑溅上他的脸,他也不擦,满面灰尘,眼神却亮得怕人,不见颓废,只有满满斗志。
裴枢怔了半晌,恨恨一捶大石,“她就是忘不了他!我就是迟了一步!”
再看看身周,杂物散落,一片狼藉,似此刻凌乱的,打败仗一般的心情。
他再转头,就看见那群人,转身的转身,抠鼻的抠鼻,看戏的看戏,抱胸的抱胸,个个一脸了然,又事不关已。
裴枢回头,就看见她大红的影子一闪,消失在夜色中。
“景横波,我……”裴枢的喊声还没来得及出口,啪一声景横波已经毫不客气踩着他胸膛,一闪不见,硬生生将他的话,蹬回了咽喉里。
“对!我恨!我恨你们所有人!”景横波指着他鼻子,大喝,“恨你们沙文主义,唯我独裁!恨你们自作聪明,自以为是!”
景横波手一挥,失神状态下的裴枢,砰地一声撞到了身后的大石上。
这眼神烧得他心间也一窒,脑子一空。
他见惯了她的散漫随意,欢笑自如。从不知道景横波也有这样被刺痛的,燃烧般的眼神。
裴枢被她的目光,惊得双手一松,他未曾见过景横波这样的眼神。
她霍然转身。
那气流,叫苦痛和愤怒,压抑在心深处,一直不愿面对,死死摁住。
她觉得一股暴烈的气流,似忽然从心间生起,箭一般地穿过胸臆,将要携着血携着灼热的火,砰一声射碎这个世界。
一霎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