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儿有作者好基友来向我哭诉,说我要票太萌,搞得她这种老实人被嫌弃不够萌,我严肃认真地思考了一阵,决定做人要老实,从今天开始,要严肃、认真、庄重、冷酷地要票……嗯嗯打滚……今儿的曲儿不错吧?明儿大神要唱戏听不听?听不听听不听?打滚……票呢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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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场百姓,“嗄?”地一声。
连翻三百筋斗,“天弃”一跃而起,脸不红气不喘,得意洋洋向众人抱拳,底下采声如雷。“天弃”得意忘形,大声道:“各位父老乡亲,走过路过……”一套江湖卖艺切口没说完,忽然**上挨了一石子,这才惊觉入戏太深,赶紧改口,“呔!在下区区雕虫小技,不及女王弹指一挥,吾王万岁!”
天弃似乎打得还不尽兴,在台上居然翻起了筋斗,台()上绿影团团,连绵不休,百姓一开始还在惊讶,渐渐便开始叫好,最后全场开始数数,“……二百九十八,二百九十九,三百!好!”
台上那“女王”神情也怔怔的,本子上根本没有和天弃打斗这一出,她也不会摆弄招式,但这“天弃”上台之后,架住了她的身子,来来往往做了几个姿势,看起来便如打斗一般,然后莫名其妙地,她便“神威大发,打败天弃,收在麾下”了。
百姓哄然一声,满脸愕然。连景横波都一脸惊讶——神转折啊这是,写本子的人脑子被门挤了?怎么忽然歌颂起她来了?
她抬头一看,台上天弃已经猛摆头,一个标准亮相,一张粉白团团的脸,正围着女王打斗,三招两式,便“败于”女王剑下,天弃当即一个半跪,双手一拱,大声道:“陛下神武,天弃拜服!”
她有点分神,就没注意到人群骚动,忽听见一人诧声道:“怎么会这样?”
这么想的时候,她心中忽然一动,一个念头飘过,她立即稳稳地把那念头捺了下去。
景横波又冷笑一声,被姿色所迷?天弃迷的到底是谁,说出来吓死你!
她听见有人低声道:“这一折是说,山野奇人天弃,原本准备去刺杀女王,结果被女王姿色所迷,自愿为女王护卫,鞍前马后,供其驱策。”
景横波看那天弃,身量娇小,不仅诧异——难道这写本子的人如此了得,连天弃是个人妖都知道?
鼓点急响,快步上来一个绿袍人,披风掩面,一阵急走,这便是天弃了。
景横波冷笑,心想人妖你们也能做出文章!
台上锣鼓一阵急响,戏进入了第三折,这出戏当然不会详细说女王的从政路,着重点主要在“女王的男人们”身上,一折出场一个男人,这一折,是天弃。
景横波这回的注意力,便放在了那人群中的黑衣人身上,兵士不过是障眼法,是要挡住她视线的屏障,真正要使坏的,是那些人。
“能稳稳掌控上元多年,岂是简单角色?”穆先生道,“这才不过刚开始。”
景横波吸一口冷气,“好毒。”
“只怕你不动手,明晏安也会安排人动手。”穆先生道,“在人群纷乱的时刻,暗杀几个百姓,推到你身上,激起全城百姓对你的愤怒。”
“难道……”
景横波心一跳,眼观全场,注意到这些兵士位置站得奇怪,多半是背对百姓的,而人群中有很多眼神锐利,便装打扮的人,这些人腰间都鼓鼓囊囊,似有兵器。零散分布在最密集的人群中。
“你要他们动手。”穆先生忽然低声道,“不是对你。”
景横波冷笑瞧着他们——怕自己动手吗?
人群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很多士兵,挡着景横波,眼神警惕地一直盯着她。
“所谓生张熟魏,皆可入幕也。”还有士子在怪声怪气地冷笑。往日里他们自持身份,不好意思公开看这种艳情戏,此刻却可以以爱国为名,堂而皇之看个痛快,忍不住评头论足,文人嘴如刀,看似不如百姓俚俗,却一句句更恶毒下流。
“果然是水性杨花,人尽可夫啊。”有人一脸冷笑。
“接下来是不是又一场艳情戏?”有人满面期待。
底下的议论声也越来越放肆。
台上戏进入了第二折,“女王”入了宫,遇见了左国师,为了争取左国师的支持,女王再度使用了美人计,开始勾搭左国师,两人眉来眼去,一拍即合……
……
“快化妆。”他扔过来一管油彩,堵住了孟破天喋喋不休的嘴。
孟破天惊叹,“厉害!我一直觉得油彩画脸猴子**似的,没想到你寥寥几笔这么有风姿,我觉得你才是我这次进城捡到的宝哎,你和我一起回狂刀盟好不好?还有,对了,我觉得你这形象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不大像英白,更像宫胤……”
“再罗唣,戏演完了。”白衣人转过脸来,裴枢怔了怔,忘记了要说的话。
“为什么不是你伺候爷画?”暴龙又不满了。
“化妆吧。随意点。”白衣人抛过一管油彩。
裴枢脸色不大好看——他刚才觉得背后似有杀气,霍然回首,却什么都没有,倒觉得自己一惊一乍,怪没面子。
“什么谁?”孟破天莫名其妙,棚子里就这几个人,都算高手,哪会让别人进来。
“现在爷看你们还是如内裤。污秽不可触。拜托你离我远点!”裴枢傲然道,“只有一个人不同,那就是小波儿……”他霍然转头,面色警惕,“谁?!”
“哟。”孟破天瞪大眼,“这还是裴枢吗?这还是杀人魔龙城少帅吗?你啥时候会为女人着想了?我可是听着你的传奇长大的,传奇里你杀人如麻,生吃人心,传奇里你披风用血染成,生平最讨厌女人,名言是:女人如内裤,污秽不可触!请问现在这个裴枢还是裴枢吗?”。
“你懂什么?夺人命容易,得人心难。”裴枢一脸嗤之以鼻,“如果这戏只是羞辱爷,那不用说,爷杀他个三进三出,留一个活口爷和你姓。但这出戏,明摆着是明晏安给小波儿出的难题,爷逞一时痛快杀人容易,事后善后却要给她带来麻烦的。爷可不能由着性子来,坏了整个夺城的大计。”
“那我看的不是你,我看的是丑八怪。”孟破天嘻嘻笑,在裴枢发作之前,赶紧问,“我说,少帅,就你那脾气,怎么肯忍下受辱,乖乖演戏?你不是该横刀立马,冲到台上,把演戏的和看戏的,统统杀个干净吗?”。
孟破天一脸“你们尽管折腾我只管玩”,一边换穿衣服,一边好奇地看裴枢,裴枢眼一瞪,没好气地道:“看什么?爷知道爷很美,但是不许你看!”
白衣人根本不理他——粉都涂过,还在乎点油彩?
“一看就是下等人。”裴枢讥笑,“连戏子油彩都会画。”
“他呀……好像是……那谁……”孟破天斜睨着白衣人,笑嘻嘻拉长声调,结果人家根本不理她,对面裴枢表情已经开始不耐烦,她只好脸色一整,飞快地道,“我的一个。你不认识。”
此时白衣人脸上已经涂好油彩,红红白白,他爹来都未必认得出。
裴枢被噎得白脸一红,怒问孟破天,“他谁?等爷演完这场戏,非得给他个好看不可。”
“也可以由少帅决定。”白衣人淡淡道,“立即杀了这几人,扔到外面示众。请,请。”
裴枢眼一瞪,对白衣人发号施令很不满,“你是哪根葱?由得你决定?”
“好。”那人答得爽快。
裴枢还要说什么,白衣人已经点头道:“那先扣下你几位兄弟,你上台演明晏安。”
“在下不能明说。”那人不卑不亢地道,“但在下可以以性命发誓,在下想做的事,和你们一样。对女王丝毫无害。”
裴枢套上他的红色战袍,一边冷笑道:“今儿叫上元百姓见识见识爷爷的戏。”一边不耐烦地对那男子道,“一路人?哪一路?不说清楚,正好送你们上路。”
那男子倒没有畏惧之色,昂然道:“裴少帅?请放尊重些。我们说到底,和你们算一路人。大家正好合作是不是?”
裴枢显然已经来了有一会,知道里面在干什么,一边大步向里走,一边抓出一个男子,道:“他和几个人,刚才在门外探头探脑,看样子也是要进来搞鬼的,被我发现,顺手抓进来了。”
“你好了没?”白衣人打断她,顺手扔给她一件灰衣,道,“你演天弃。”
孟破天一呆,一抬头,惊道:“裴枢!”她瞪大眼睛,“我今儿这嘴怎么了?说谁谁到!哎呀我试试别的。英白!英白!耶律祁!耶律祁!宫胤!宫……”
“爷自己演自己!”忽然一个声音厉声道,“谁配演我!”
“才不。”孟破天头摇如拨浪鼓,“我才不要演这窝囊倒霉角色。我演……”她忽然挑出一件大红战袍,眼睛一亮道,“裴枢!”
“明晏安。”他道。
孟破天在一边挑挑选选,不住叨咕:“演谁呢……”
他怔了怔,眼底浮现奇异情绪,慢慢伸手接了。自己坐到一边,给自己刷油彩。
“不行。”孟破天才不肯放过他,“你不演我也不演。要玩大家一起玩才好玩。”二话不说,塞了一套宽袍大袖的青衣给他,“英白!你演!”
“我不上台。”他摇头。
他低声说了几句,孟破天大赞:“妙!那你打算演谁?”
孟破天哼了一声,开始挑选戏服,“你想好的戏本子是怎样的?”
“岂不知书中自有帝王之术?”他答。
“好主意。”孟破天赞叹,忽然又眯起眼睛笑道,“你这口气,好像你也是那种驾驭百姓的掌权者一样。”
他唇角一勾,淡淡道:“百姓不过是愚民,台上说什么理,那就是什么理。与其跳出去打一顿,不如换一出戏。”
孟破天也是个聪明的,眼睛一亮道:“你要破坏这出戏!”
“你说呢?”他闲闲地答。
孟破天钻入后台,放倒了几个在里面化妆的戏子,看着一排排的衣裳道具,哗然惊叹,愣了好一会才问身后的白衣人:“喂,厉含羽,你拉我来这做什么?”
她动作轻捷,那些戏班子的人当然没发现。
一个脑袋忽然探了进来,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身子一闪,闪入了后面的衣帽间。
戏台后台,一堆人正在忙忙碌碌整理道具。有个满脸粉彩的男子,正换穿一件银黑色的袍子。
……
她亦泛一抹笑意,转开头,道:“看戏吧。”
他唇角一抹动人弧度,“难道不是吗?”。
她凝视着他,慢慢道:“知己是吗?”。
穆先生目光一闪,笑道:“都说本性难移,其实心意会改。前一刻陌生人,下一刻或可视为知己。”
她被拆穿了,只得自己有点尴尬地笑笑,干脆大大方方地拿开他手指,道:“你好像也变了,以前都不动手动脚的哦。”
她本想借此机会引走穆先生注意力,正好把手指抽走,也好免他尴尬,谁知穆先生根本不看,只注视着她笑道:“好拙劣的调虎离山计。”
景横波一笑,抬手,掠鬓,忽然指着台上,道:“快看!”
然后她才发现自己的手指还被他捏着,他的指尖温暖,拈住她手指的手势珍重,旁边柴俞,早已一脸不自在地转过脸去。
景横波点点头,觉得心安,安的不是有人帮忙,也不是穆先生的细心,而是在万众敌意羞辱如潮的此刻,他人给出关怀和温暖,分外令人心情熨帖。
“十五家帮派,其实在上元城都有暗线。上元城并不是真正的铁板,这么多年,慢慢渗透,多少也能插进几个人。”穆先生道,“可惜我影阁成立时间太短,之前我也……去年我开始安排人渗入上元,如今虽然人不多,起不到大用,但帮点小忙还是可以的。”
景横波一惊:“你在上元城也有人?”
穆先生却轻轻捏了捏她放在轮椅上的手指,温声道:“稍待片刻就好。我已经发出信号,待我的人赶来,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
景横波心中一颤,低头看他,他面具后目光似有千言万语,她迎着那潮水般的目光,忽然觉得窒息,只得偏过头去,勉强笑道:“别吹大气了。算了,和一群戏子百姓斗气,赢了也没意思。还是不要惹麻烦了。”
景横波笑笑,吁出一口气。却听穆先生道:“不过。你愿意忍,我却不愿。有我在,怎能让你受半分委屈。”
穆先生唇角一弯,“没忘。更欣慰你也没忘。”
景横波笑道:“这不是你教我的吗?上位者忌怒忌嗔,因为那会影响第一时间的准确判断。”她偏头看他,“记性不好啊,这么快就忘了?”
穆先生仰头凝视着她,柔声道:“你如今倒越来越能忍了。”
她闭上眼,咬咬牙,半晌笑道:“小不忍则乱什么大谋来着?既然不能轻举妄动,那就忍吧,反正天下人说我妖女yin贱的多了是,我总不能一个个打。回头找明晏安算账就是。”
他语气虽然清淡如玩笑,景横波却知道这绝不是玩笑,封建社会不是现代,民智未开,神鬼灵异之说很容易愚弄并控制百姓。而这里是明晏安主场,他可以完全控制舆论,自己一个做不好,从此上元三十万百姓就再也不会归附。
景横波偏头看他,穆先生轻轻道:“戏台四周满是高手,明晏安应该已经有所准备。你想出手控制戏子应该不难,但很难不被拆穿。到时候明晏安再散布些谣言,只怕从此你便妖魔俯身,荼毒天下,更加死也不能让你统治上元了。”
景横波对装神弄鬼早有心得,如今她异能操纵更加精妙,弄出点上天入地也不是问题,正准备出手,穆先生忽然拉了拉她。
唯一能做的办法,就是将台上戏子,不动声色制服,这得做得干净利落,不被任何人发现,只让人以为发急病或者遭天谴才行。
正是因为明白此间的为难,她才没有第一时间发作。按捺下愤怒,先思考着如何解决。
这是无法破,也不能破的死局。
这一手极其恶毒,也极其厉害。羞辱她,抹黑她,煽动无知百姓的敌对情绪。如果她掉头就走,从此名声扫地,再无人服她;如果她忍耐不住大打出手,打戏子那叫迁怒无辜,打百姓那更会引起整个上元城百姓的彻底敌对,将来她真要提兵来攻上元,只怕百姓就会拼死守城,和她鱼死网破,誓不共存。
不用听懂,她只要一看那装扮,就知道,明晏安这一出戏,就是排给她看的。
景横波其实一开始就看懂了台上的戏。
……
“六请随我来。”厉含羽不知道为什么,语气忽然客气了许多,一把将她扯了。
孟破天一回头,就撇起了嘴,“刚才你不在,一转眼怎么又冒出来了。有什么奸计,说来听听?”
“那是。”忽然有人在她身后道,“何不把这些无耻之徒,都侮辱回来?”
“无耻!”孟破天怒气未消,暴跳如雷,“本还是她手下败将呢,侮辱她岂不也是侮辱本?”
“六!六!”那老者连忙扯下她,捂住她的嘴,“这是在上元,收敛些,闹大了不好看……”
“啊啊啊你羞于就羞于你不要砸我头!”那汉子惨叫。
“放你娘的狗臭屁。”孟破天怒不可遏,把底下那汉子的脑袋当擂石,砰砰地敲,“她靠姿色?她靠姿色就能令那么多人跟随?照这么说,老娘比她还美,麾下不该百万雄师?你这是侮辱女王还是侮辱国师还是我?你当那群人和你们一样都是只用**思考的臭虫?我呸!一群比不过人家就污蔑抹黑人家的懦夫!废物!无耻之尤!你们怎么也会是玳瑁人?明晏安怎么也会是玳瑁人?啊啊啊我真是羞于与你们同为玳瑁人!”
“放屁!”孟破天忽然爆粗,声音高亢,惊得四周人都回头看她,底下那汉子大声惨叫,“哎你骂就骂,别夹我啊……”
“你看了半天还不知道是谁?”那汉子道,“当然是黑水女王啊。她出身青楼,靠姿色攀附国师,硬生生得了女王之位。又靠一身媚骨,笼络得无数名臣大将拜于她裙下,甘心为她驱策,耶律国师为她丢了国师位;英大统帅被她姿色所迷,抛下大统领职位跟她走;连龙城少帅那样骄傲的人,都为她神魂颠倒……后头都会演,啧啧,这个女人真是无耻尤物……”
“入宫?”孟破天皱眉,“说的是谁?”
“嘿嘿你这就不懂了吧。”底下被她夹住脖子,看不了戏的汉子,正一肚子没好气,闻言冷笑道,“蠢货,这都不明白。那是名妓,能有处子之身么?没处子之身,却又想攀龙附凤入宫廷,只好偷拿一瓶鸡血儿装童贞,嘿嘿嘿这本子谁写的?绝!”
那老者哪里好意思和她一个黄花闺女说这个,只得支支吾吾地道:“没什么好听的,咱们走吧。”
那边孟破天有听没有懂,问身边老者:“五叔,这什么乱七八糟词儿,一会儿樱花一会儿金枪的,还有,鸡血涂床是什么意思,不脏吗?”。
柴俞勾着头,耳根都已经红透。
景横波端着下巴,似乎还在笑,笑意几分杀气。
穆先生唇角笑意全无,勾一抹森冷。
“喘得再大声些!”
“够味!”
“好词!”
这样的舞台戏本,一般都是三流妓院戏院悄悄唱来,少有这般在堂皇街衢,光天化日之下,唱此yin词艳曲,百姓们又刺激又兴奋,脸色涨红,鼻翼翕动,不住大声叫好。
台上那旦角扭扭捏捏细声唱,“似昨日浮花浪蕊,受今朝雨横风狂,求不得满园儿落英芬芳,藏一瓶鸡血儿涂满床。喘微微臀如白浪,娇颤颤樱落雪墙,热灼灼一杆金枪,可着我情郎雄风万丈,各般儿花样着紧忙……”
这戏本子也不知谁编的,yin猥也露骨,毫无戏本留白风范,那“女王”钻入国师“寝居”之后,后台竟然还拟声yin词浪语,娇喘微微,床板嘎吱之声不绝,更有人于幕后挥动红色旗帜,做“被翻红浪”之状……
台上此时正在演“女王”如何对“国师”暗送秋波,以名妓的媚功,对“国师”死缠烂打,给他送餐,陪他游园,对他暗诉衷情,夜里以受惊为名,钻入了国师的寝居……
正要仔细看,孟破天却已经跳了下来,大声骂:“什么烂戏!”
她一个人凌驾在人群上,自然显眼,景横波无意中也远远看见,觉得那个侧影有点眼熟。
她一转头,厉含羽竟然不见了。孟破天撇撇嘴,继续看。
看了一会她道:“喂,厉含羽,你瞧这什么烂戏呀……咦,人呢?”
那人给她夹得脸色发紫,只好闭嘴,众人对她侧目而视,孟破天就好像没看见,只顾自己伸着脖子。
她在人群外围,看不见里头,干脆跳上一个男子的背,那男人正要骂,她双腿一夹,夹住人家脖子,只顾对里头张望,随口大声道:“借个背看戏!”
她这种人,哪有热闹往哪钻,一看见有戏,飞一般地奔过来,别人拉都拉不住。
孟破天也习惯了,她这个身份,人家不让她靠近王宫是正常的,她只想在上元城里赚钱搜宝贝,上元靠近最安全的一段黑水泽,经常有些妙品。
孟破天此时也在人群中,正踮脚看戏,她和那老者以及白衣男子一起,通过入口处的巡检,进了城,在王宫之外的秘司交割了万寿丸,便被人请出了王宫附近。
……
景横波险些噗一声,喷出来。
那俗艳女子一见他,便乳燕投林般娇笑着扑,呢声道:“yin郎……”
此时台后转出来一个白衣男子,昂着头,做高傲状,迈着官步,一步三摇地出来。
“你喜欢就好。”穆先生一笑。
景横波呵呵笑一声,问穆先生,“唱得不错,继续听?”
柴俞这下不敢答了,低低道:“我也没听清楚。”
“哦,哪里的名妓啊?”景横波曼声问。
“这个……这个……旦角是个……名妓……”柴俞声音越来越低,他觉得景横波虽然在笑,笑得也很正常,可不知为什么,自己心里就是毛毛的。
“哦,什么感情啊,女主角是谁啊?”景横波笑眯眯,“衣裳好难看。还低胸,你们玳瑁,什么时候民风这么开明了?”
柴俞险些被呛着,咳嗽半天,才吭吭哧哧地道:“唱……唱一段感情。”
不是她文盲,这大荒各地唱曲,夹杂方言,曲调怪异,着实听不大懂。
她问柴俞:“这咿咿呀呀的,唱什么啊?”
众人一边笑一边看景横波,景横波也在笑。
众人都笑,有人大叫:“给爷们瞧瞧名妓媚骨,办得好有赏!”
“妾本是零落江湖一名妓,艳帜高张凤来栖,一朝得见云端路,且抛了恩客攀龙门。”唱完抛着媚眼,水袖掩唇,悄声和台下道:“龙门新恩客来也,且瞧奴家手段,定教他销魂蚀骨,手到擒来。”
台上,一个女子浓妆艳抹,穿一身华丽却俗艳的服饰,满头劣质首饰,戴一顶纸做的凤冠,正挥舞水袖,对台下咿咿呀呀开唱。
身侧柴俞似乎有些不安,她和穆先生却不动声色,直入台前。
看见她来,所有人齐刷刷转头,一张张满是讥嘲的笑脸。
前头有戏台,戏台在演戏,看戏的人人山人海,叫好声能震聋了耳朵。
她心中一痛,脸上却绽开明媚微笑,毫不犹豫向前行去。
这种架势令她想起当初初进帝歌,也曾有被夹入人群的长长道路,那时候也有人刁难,但有人牵她的手,有人给她引路,有百姓欢呼,有红毯逶迤……
景横波看他一眼,再看看道路,后头和侧方的路已经被人群有意无意堵住,只能向前。看来想不看都不行。
“陛下,请观好戏。”引路的兵士,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
……
黑水泽雾一般的灰蒙蒙空气里,他身影忽隐忽现,也似一团迷雾。
那边白衣人,一直背对这边,根本没有回头。
老者顺从地收起暗刃。
她已经收了嬉笑之态,目光灼灼,露三分狂刀盟掌事女的真面目。
“先瞧着。”她低声道,“此人有杀我们的本事,暂时却无恶意,不可激怒,静观其变。”
她走到船的另一边,一直在那抽烟的老者,对她使了个眼色。她摇摇头。
“不同意能怎样?让你跳下船回去?这里是有玳瑁王军来回巡视的,发现了你,而近日只有我一船获准通过,我也会有麻烦。”孟破天哼了一声走开,“你早算准了,还假惺惺问我什么同意不同意?呆着吧您哪!”
他不答,不客气地再次将她的脸推开,推的时候还用衣袖垫住了手,道:“不必多说,女同意否?”
孟破天弯着腰,双手撑膝,好奇地盯着他,他有点不习惯这么近的距离,偏头让开,她却上前一步,又凑了过来,鼻息细细喷在他脸上,“我怎么觉得你并不生气,似乎还挺欢喜来着?”
“我被女王耍得还不够么?”他冷冷道,“可笑我被她玩弄股掌之上,这等奇耻大辱,怎能不报?”
“我要她那只猫和那只鸟就行,还有,得好好地欺负她一顿,以泄我心头之恨!”孟破天狠狠地挥着拳头,忽然又斜睨他,“你呢?你为什么要和女王做对?”
“抓到她,你要多少好玩的都有,她身边那七杀,最喜欢搜罗奇珍异宝。”他教唆道。
“想啊!”孟破天毫不犹豫地道,“其实她弄那只猫迷倒我和我爹也罢了,咱江湖人放倒认栽。但她千不该万不该,把我的筐子也搞没了。我的筐子哎!”说着她就把那只空荡荡的筐子抓给他看,痛不欲生,“我的筐子哎!我花费无数心力人力物力,十年时间,好容易搜罗的宝……”
“我武力虽不行,却擅长轻功。”他道,“而且我跟随女王身边好几天,知道她的一些习惯和弱点。六,你在女王手下,吃了生平首次大亏,你就不想回报她?”
“不过你是个废物哎。”孟破天收回刀,上下打量他,“那天你给裴枢一板子拍得找不着北,我可瞧得清楚。”
“就许你狂刀盟有暗线,不许我罗刹门设密探?”他淡淡轻蔑。
“真的?”孟破天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她在上元城。”
他动也不动,微微垂着眼睫,“我陪你进去,顺便把那黑心女王揍一顿。”
“你在这里做什么?你怎么混进来的?”孟破天百思不得其解,双刀一挥,凶狠地架在他脖子上,“这里不许你呆,下去!”
孟破天想了想,也不能确定。当日厉含羽在丹棱山,被裴枢一掌拍飞,之后坠落人群,他这种小人物,谁也不在乎他情况如何。当时孟破天也没在意他到底伤得怎样。
白衣人不动声色将她的脸推开,“受伤了,不能治好么?也不过就是皮肉之伤。”
“不对。”孟破天呆呆地看着他,忽然大声道,“你不是那个小子,我记得你的脸,被那个什么裴枢,拍坏了。而且……”她凑近去,几乎要趴到他脸上,“你的脸好像……好像比他还好看一点……”
船舱底层坐起来的人,默然一会,“嗯。”了一声,道:“我叫厉含羽。”
“你……”孟破天怔了一会,一把拦住将要扑过来的老者,“你是不是那个罗刹门的人?”
衣裳如雪,肌肤也如雪,一双清澹澹的眸子,也凉如远方山巅的雪。
两人警惕目光逼视下,船舱底层,缓缓坐起一个人。
老者从腰间一探,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寒光闪闪的弯钩。
“你是谁?”孟破天大声惊叹,“娘啊,真碰上只大的!”
那老者一惊,他让孟破天去查货,不过是想她放下手中刀,没想到真的有情况,顿时腰板一直,一双刚才还迷蒙浑浊的老眼,霎时精光闪闪。
说着话,孟破天已经下到船舱,掀开一层又一层的油布,忽然“啊”一声,向后一蹦,险些把船给蹦翻了。
“这把老骨头了,在乎什么哟。”老者眯着眼吞云吐雾,“这黄金丝一吸,我那多年老风湿,都不痛咯……”
“明晏安就最喜欢万寿丸,要不是我姨妈是普甘王的妃子,我也搞不来这东西。”孟破天又道,“不过听说,黄金丝和万寿丸,其实不是什么好东西。普甘王和贵族,都不吃的。”
五叔连连摇手,“不成,不成,万寿丸又贵又难吃,吃不惯。老头子还是觉得,普甘的黄金丝最好。”
“五叔你为什么不吃万寿丸?”孟破天不解地问,“不是说万寿丸,比这个黄金丝用着更好吗?”。
老者取出一管长长的管子,抖开一个小纸包,珍重地用食指和拇指,拈出几撮金黄色的丝状物,塞进管子里,点燃,惬意地吸了一口。
孟破天这才放下全副武装,叨叨咕咕地去看货,“我的筐子给那个黑心女王毁了,杀千刀的,害我只好从普甘我姨母那里搞一批万寿丸,好去上元城淘货,我容易吗我?”
“明晏安吃不到,看你到哪里去赚他的钱。”老者专心摇橹。
“盐了最好。”孟破天叽叽咕咕走到船尾,“叫门晏安木得次……”
“是是,六你就算豁嘴,也是世上最美丽的豁嘴。”老者招手唤她,“六,底舱的货你再瞧瞧,咱们上船的时候,船倾了一下,可不要进了水,淹了货。”
“里才湖嘴。饿就算湖嘴,饿也素系向最美丽的银。”
“哪里能碰上大的,碰上大的咱们就完了。”老者叹气,“叼着刀别了,割破嘴唇,上次你就割破了,差点成了豁嘴。”
“不森。”孟六女孟破天,呜哩呜噜地道,“你几道啥,也丝女敕缝上只大的噜。”
船尾摇橹的老者,看一眼她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第十次招呼她,“六,别看了,这段路最安全,我们也备了驱兽药,不会有凶兽。你这样总憋着劲儿,很累的。”
船上一个穿一身短打的少女,背着个筐,握着双刀,嘴里还叼一把柳叶刀,正目光灼灼地扫视着四周。
现在,正有一艘小船,行走在那些颜色较淡的小沼泽上。船走得很,因为这里和周围的黑水泽相隔很近,保不准随时就有一只黑水凶兽,忽然跃起扑来。
当然,这也是上元城最重要的秘密之一。在那段较为安全的路的入口和出口,都有上元重兵把守。
正因为很少有人敢于探索黑水泽,所以也很少有人知道,黑水泽深处,存在着一些并不黑的小沼泽,和真正的黑水泽,以浅水相隔,可以供人安全渡过。但这种小沼泽,只在黑水泽靠近上元城背面的地域,位于黑水泽纵深之处,寻常人要想到达那里,本身就要经过外头广袤黑水泽的重重危险,只有上元宫城的少数人,才天时地利人和地,能用上这条安全的道。
一望无际的黑水泽,如一片黑海,将这大地涂染,似乎不容人类足迹随意踏上。
而此处已经靠近边境,在黑水泽的那一头,就是几个相邻大荒的小国:澜沧、南扶、普甘。
上元城的城墙,并不是一个完整的闭合圆,城池西侧,面对着黑水泽,所以这一处是不需要城墙的,令人闻风丧胆的黑水泽,足够阻挡很多人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