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孔善也在祖母的催促下,暂时放下祖母,跟上来看看孩子有没有什么危险。几人随着孔祥林抱着孩子到二楼做了检查,所幸除了皮外伤之外,并未造成什么内伤,也没有脑震荡。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至于会不会留下疤痕,就不是现在能够考虑的了。
包扎了小孔云龙额头的伤口后,众人领着孩子回到病房。
孔祥林看了一眼一九分头的小个子男子,终于露出了微笑,道:“你怎么来了?还这么及时?”
“一九分头”不是别人,正是孔祥林的死党潘云。
“嘿,我回北琴海办事,恰巧碰到了赵大美女,嘿嘿,这丫头说你在这,我不就来了!”潘云色眯眯的看了赵雁翎一眼说道。
这小子!
孔祥林知道潘云虽然表面上色咪咪的戏弄着赵雁翎,可实际上他对美女向来只是欣赏,虽然一直作出见一个爱一个的模样,却还从未听说他真有什么行动,他的只是停留在看看和口花花之上。
赵雁翎对潘云甚是敬畏,不仅是他的名声在外,更是他矮子神探的名号,也确实慑人。所以自从到了病房后,她就一直跟着孔祥林,对潘云敬而远之。
孔祥林才不信潘云所谓“恰巧碰到赵雁翎”的鬼话,这小子做事绝对不会存在所谓碰巧,一定有他的原因,但既然他不说,孔祥林知道,就算是问他,他也不会讲,自然就不会在此问题上纠缠。
“既然来了,那就帮帮忙吧,我女乃今天出院,还有些东西需要收拾。”他于是说道。
这时,孔父、孔母也回来了,见宝贝孙子头上包着纱布,自然又是好一顿心疼,不由得冷眼看了对面床那癌症患者一眼,那“领导司机”的母亲也歉意的低下了头。
人多好办事,大家一起忙活之下,很快便将祖母的东西都收拾妥当,孔祥林背上祖母,在提着东西的众人簇拥下,走出了病房。
刚走到一楼大厅,只听一阵喧哗,从旁边走廊忽地冲出一人。只见这人一身医生的打扮,可此时却狼狈不堪:帽子歪了,脸上一片淤青,白大褂也扯开了好几道大口子。
他一边奔跑,一边高喊:“救命啊!”
一边喊着,“白大褂”飞快的向大厅这边跑来,两旁的病患以及家属纷纷避让,很是惊异他的举动。
接着,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的年轻小伙子,仅落后他几米处,手提一条折凳疯了似的向他追来。
“我打死你个害人的庸医,给我妈偿命吧!”小伙子一边追,一边大喊着。
“白大褂”很快便跑到了大厅,眼看着就要跑到医院的门口逃出生天,可他忽然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孔祥林注意到,这大厅似乎刚刚有卫生员清理过,地面相当湿滑,“白大褂”跑得又急,不小心之下,确实容易摔倒。
“不好!”孔祥林连忙放下祖母,让潘云先帮着三叔孔善一起搀扶着,自己一个垫步冲了上去。
小伙子见“白大褂”摔倒,兴奋地喊道:“老天都要收了你,你去死吧!”说着,他已经冲到“白大褂”近前,抡起折凳,就朝“白大褂”的脑袋砸去。
那折凳是铁的,要是这下被他砸实,“白大褂”就算不死,也得半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铁钳一般的大手,紧紧的抓住了小伙子的手腕,硬生生的将他的手臂阻在半空。
正是孔祥林及时赶到。
“咦?你松开,让我打死他!”小伙子怒喝孔祥林,瞪着“白大褂”,眼睛都红了。
孔祥林一把抢下他的折凳,道:“你这是干什么?”
孔祥林想到自己及时悬崖勒马,控制住了自己没有直接打死那“领导司机”,将心比心的劝道:“无论他怎么你了,你也要控制自己的行为。”
那白大褂扭伤了脚,一时爬不起来,却手脚并用的匍匐着,打算逃出医院。
小伙子一见,马上急了,朝着孔祥林吼道:“关你屁事,他要跑了!”
这时,他们出来的方向上,“呼啦超”追出一群医护人员。
为首的一人,正是孔祥林曾经在祖母病房外见过的那名中年医生,就是那位提醒过皮院长事情的男大夫。
中年医生领着一班人追过来,大家一起劝那小伙儿,七嘴八舌的,孔祥林这才听明白事情的原委。
原来小伙子是一个高中生,从小父母离异,与母亲相依为命。可前些日子,操劳半生的母亲被诊断出患有严重的职业病——矽肺,本来如果治疗及时,还有一线生存的希望。可到了北琴海市中医院,这名被追打的大夫态度极其恶劣,以没有病床为由,将交不起昂贵床费的病人赶出了医院。拖了两三个月,小伙子东拼西凑的凑了一万块钱,带着母亲来交钱诊治的时候,他母亲却在这名医生冷言冷语的讽刺挖苦之下,为了不让昂贵的医药费用压垮年轻的儿子,从中医院的顶楼上跳了下来,一命呜呼。
小伙子登时怒发冲冠,抄起一把折凳就冲进了医生办公室,直奔这名无良医生。
这便是以往的经过。
众人述说前情,小伙子已泪流满面,指着那名刚刚被同僚扶起的医生吼道:“要不是他,我妈怎么可能会死?就算不念书,打一辈子工,我也要救她啊!”
孔祥林感同身受,自己的祖母又何尝不是由于紧张的医疗条件,昂贵的医疗费用,而不得不早早出院呢?索性,他已经缴纳了功德点数,委托沈覆雪博士帮忙筹备治疗措施,否则,他的心情恐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孔祥林不敢松开小伙子的手臂,当头棒喝道:“你的母亲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选择,还不是不想拖累了你?她如果在天有灵,会希望看到她刚刚一走,你就变成杀人犯么?”
“我妈就是被他害死的……”小伙子红着眼哽咽道。
孔祥林冷哼一声:“没有人害死她,如果说有人害死她,还不如说是你自己!这个大夫虽然刻薄,可是他也只是外因,你母亲是自杀而亡,如果不是担心你为了给她治病花太多的钱,而给你带来太大负担,她又怎么会自杀?可你非但不知道珍惜母亲给你无私的爱,反倒做这种害人害己的事。我问你,你要是杀了他,你自己怎么办?坐牢吗?偿命吗?这是你母亲想要看到的吗?”
小伙子被孔祥林的话问得哑口无言,是啊,这是母亲希望看到的吗?
“可是……”小伙子兀自难以谅解那大夫的刻薄。
孔祥林道:“你想说那个大夫是不是?”
小伙子被他握住手腕,无论如何都无法挣月兑,也就放弃挣扎,他点了点头。
孔祥林面色阴郁的道:“无良的人到处都有,你能杀得完吗?我们只有尽自己的努力,让自己更加强大起来,让人不再小瞧自己,让人尊重自己,成为人上之人,这样才不再会被欺负。
到那个时候,他非但不会再将你拒之门外,还会倒履相迎,请你来捧他的场。”
这是对小伙子说的,其实也是对他自己说的。他今天彻底品尝到了一个小人物的卑微,即使是领导身边的鸡犬都可以将他肆意践踏,他不能再继续过这样的日子,他要改变。
警笛的声音响起,几名干警走进了医院,在了解了情况之后,带走了小伙子。
这位年轻的小伙子在临走的时候,向孔祥林鞠躬道:“大哥,谢谢你!”
孔祥林摇头,道:“你不必谢我,我没有救他,也没有救你,救你的只能是你自己。”
“大哥,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呵呵,算了,有缘自会相见。”孔祥林并未觉着他们将来还会有什么交集,他只是阻止了他走向深渊,仅此而已。
那名中年医生带着那名被追杀的医生一起走了过来,对孔祥林表示感谢。
孔祥林冷冷的道:“华夏自古以来便有‘医者父母心’的警句,你们作为医护人员,怎么可以如此草菅人命?方才在那小伙子面前,我不能说出这些话,火上浇油,可你们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人不齿!”
说着,孔祥林兀自不理面色难看的一群人,回到家人身边。
刘丽上前为他整理衣衫,道:“唉,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冲动、太爱管闲事,那人拿着凶器,你也不考虑一下就冲上去,多危险啊,真是的……”
她方才在祖母病房中,其实更加担心。但当时事情发生得太快,只是几个呼吸间便了事,对她来说大多是后怕。这次却不然,孔祥林劝导了半天,她虽然没上来,可一直都在一旁观看,担心是理所当然的了。
“管闲事可不是什么坏事啊!这叫见义勇为,要不是傻大个,那个医生就算不死,也得月兑层皮,那个小子估计下半辈子也得吃牢饭了。”赵雁翎针锋相对的道。
刘丽这时才意识道这位艳丽女子的锋锐,不由得警醒的道:“不是你老公,你自然不会心疼,万一伤到可怎么办?”
赵雁翎道:“要是这都会伤到,还算什么男人,这样的窝囊废,不要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