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玉大“扑哧”一声笑了。说,那就稳当了。这毛豆还真有心计,以后跟她过日子准错不了。秋月,你啊赶紧给你哥张罗钱,我下午就去找“李三鞭”,大面的话我都学给他,不信他还敢闹事耍叉。秋月犯愁了,说,先上轿先扎耳朵眼,我上哪张罗钱去。我爹去世,我哥开始结婚拉的饥荒还没还呢,该借的地方都借的差不多了,我拿啥去给你说媳妇?再说,我嫂子跑了,可是离婚手续还没办呢,再来个李毛豆,算咋回事啊?大面不乐意了,说,我早晚也得过日子结婚,没个老婆,这日子过得像熬白菜不放油,清水煮裤子,水啦吧唧的没滋没味。这天天睡觉,翻身是墙,翻身还是墙,啥我也没有,手脚冻冰凉。
秋月狠狠地用眼睛瞪这个不争气的哥。高玉大说,大面的婚事是大事,他打光棍我这当队长的也不光荣,想想办法。你在家想办法,我跟马大志二面一起去找“李三鞭”,提亲。跟吴旺达借洋车子,我骑着去,不能丢了咱马耳朵沟的脸面。
马大志不愿意去,可是在马耳朵沟你是老师,很多场合必须得出面。老师是知识分子,有文化的人,懂的事理多,马志远活着的时候,远近这样的事情都得去。去了,只要说几句话,就占地位,人家也给面子。从某种意义上讲,老师跟生产队长的权威差不多呢。还有,大面是秋月的哥哥,也是马大志的哥哥。这段时间,马大志教书,大面二面没少过来给马大志帮忙。有啥活,马大志吱声,大面和二面都要来。干完也不敢吃饭,秋月不答应,他们就不敢在马大志这吃饭的。马大志就陪着高玉大去了。马大志说好了,去可是去,主要的说和人还是队长高玉大。马大志只是去助威壮胆,显得咱马耳朵沟人有文化。二面去是多个人手,万一“李三鞭”找人动起手来,二面就跑回来送信。按照队长高玉大的说法,这次提亲咱是先礼后兵。女方要是同意,咱男方没啥意见。女方要是不同意,咱男方还坚决不干呢。
“李三鞭”审问李毛豆,事情很快就水落石出,敢情这丫头人长得丑,心计却是不少。“李三鞭”由怒慢慢就转变了态度,觉得丫头还真是干大事的人。爷俩最后达成了共识。李毛豆说,爹,大面人不错,我就选他做男人了。待会他们来,你还装着闹。看我眼色行事,好说好商量,大面想不认账,咱就不依不饶。婚事要是成了,我就多要点彩礼钱,也给爹要份打酒钱。“李三鞭”一听就乐了,坏事变成了好事,想想那个大面人也还是不错,虽说脑子有点迟钝,办事有点迂腐,但这些天在一起搭伙赶大车,也没少照顾自己。
爷俩严阵以待就看高玉大那边啥态度,大面要真是不想娶毛豆进门,这事就给他使劲闹。把大面抓起来,毫不手软。毛豆说了,他敢不认账,我就去告他。我这留着大面的证据呢。高玉大带着马大志和二面是傍晚进的家门,进门高玉大就说,亲家,吊着脸子给谁看呢?还不张罗打酒割肉?“李三鞭”被一声“亲家”搞得措手不及了,再看看马大志上衣兜子里别着钢笔,说话有水平,说是为大面提亲来的。表明了男方那面的态度,满天的云彩就全散了。没别的,白菜炖粉条,清炒鸡蛋,喝两碗小烧酒,亲事就这样谈成了。双方商量着彩礼钱,打酒钱,结婚的日期。马大志不会吸烟,架不住“李三鞭”的劝,也卷根老旱烟。抽两口,就开始不住地咳嗽起来。看得伺候大家的毛豆不住地笑。
人走了,“李三鞭”躺在炕上很得意,毛豆却是很惆怅的样子。“李三鞭”纳闷,问了是咋回事。毛豆说,我看那个老师马大志不错,比大面强好几倍呢。
“李三鞭”扑棱一下坐起来,说,丫头,拉倒吧你。别瞎琢磨了你,你昨天晚上刚跟大面睡了,咋心里又想着这个先生了。你赶紧死了这份心,你们不般配。那个先生,我看一表人才,咱这附近还没有能够配得上他的姑娘呢。
秋月这几天闹心。来马大志这干活就不爱说话。马大志在批改作业,还念学生的作文,每次秋月都爱听,这几次听得心不在焉的。马大志就知道秋月的心思了。秋月也够犯愁的,结婚的日期定好了,没心没肺的大面,却不想着家里到底有没有钱给他结婚。家里家外都是秋月跑,没有钱咋掂兑这婚事啊。
马大志就跟秋月说,队长高玉大欠爹的工资呢,把工资给要回来,给大面结婚。秋月歉意地说,大面上次结婚还欠你家三百块钱没还,干爹的大恩不知道咋报答呢。马大志就大大咧咧地说,我爹走了留下了话,那三百块钱不要了。秋月就瞪大了眼睛,说真的,那么多钱,说不要就不要了?亲是亲,财是财,这钱我们家必须得还的。马大志见秋月不信,就拿出爹马志远的账本来,指给秋月看。秋月看了,眼泪就扑簌扑簌掉下来。马大志说,秋月,那钱我也想不跟你们家要了。我爹活着的时候说过,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大面的婚咱想办法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