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夜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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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安,今天你不要进学堂!”
文年安沉默了一下,应了下来。
一会儿,何传礼上课的时候频频朝门口看。
何家骏领着大家背诵年前学的东西,入门班今天交了束修明天开课。
“咚咚!”
何家骏用戒尺敲了敲何传礼的桌子,何传礼乖乖的站起来走到了学堂最后面靠墙站着,再不敢走神,尽管这些内容他跟文年安早就已经背的滚瓜烂熟。
这时候被停课了的文年安正在银花屋子里。
文年安不到周岁没了娘,却还有舅家,只这个舅家在文年安被赶到这小村子至今这几年都没个消息,就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家了。前儿文年安却收到了两封信,一封是他爹的,一封是他大舅送过来的。文年安舅家姓周,在府城算是二流的大商家,当初文年安娘一意孤行下嫁入仅小有资产的文家闹得脸面都险些撕破了,因此文年安娘虽然出身福贾却没多少嫁妆,她人去了后,周家更是对文年安这个外甥这些年都不闻不问。
两年前周老爷子去了后,周家就开始走下坡路了,更因为几兄弟争权夺产叫对手钻了空子,败了大半的家产出去,而文家铺子生意却是蒸蒸日上,比不上周家鼎盛时,比现在分完家后的周大舅家却是够了。
“我小时候逢年过节跟爹回去过几次,怕是舅舅们过惯了奢侈日子,现在连架子都撑不下去了才又打起了我这个‘冻猫子’的主意。”文年安自嘲的说道。
文年安今年实岁都有十六了,他后娘再怎么不喜欢这个占了长子位置的便宜儿子也不得不开始考虑他的亲事,好巧不巧,周大舅妈也不主意打到了这个上面,两家同时来信都是说找了个好娘家侄女,怎样贤良淑惠云云。
“虽然两家都不安好心,但并不全是坏事,要是娶了你大舅妈侄女儿,就等于有了你舅舅的助力,要是选了你*娘的侄女儿,暂时就能叫你*娘放心了,一个要看你舅舅们的为人,一个要看你未来媳妇儿的为人。”银花说着就笑了起来。
“婶婶笑什么?”文年安有些羞恼的问道。
“没,只是没想到我们年安都已经这么大了!不说先前的,你还是自己去府城看看,不愿意回家住客栈也行,想法子打探打探两个姑娘情形,要婶婶说第一个是你更喜欢哪个,第二个是姑娘的品性!”银花顿了顿又说道,“你要是不愿意,就是一直在大田村苦读,等将来你出人头地了就自己做主,不过那肯定是一条格外艰难的路了。”
说罢,银花就低头开始忙自己的事情。
文年安在屋子里发会儿呆,直到歪瓜哭了起来才回过神来。
“婶婶,我给您帮忙?”
“不用,你去外头转转,好好想清楚。”
银花熟练的把婴儿抱起来,先检查尿布,再轻柔的哄。
歪瓜小小的一点儿就能看出来是个难缠的家伙,哭起来声音不响却细细碎碎的没完没了,非得叫人抱着走来走去,还得不停的跟他说话儿,尽管才一个多月的娃子根本什么都听不懂。
银花耐心的哼着歌,在屋子里转圈,外头还冷,可不敢把他抱出去。
“三婶,三婶,能进去不?”
好容易把人哄安静了,外头传来大山的叫声。
银花匆匆忙忙的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把门打开。
屋里还烧着坑,比外头温度高不少,大山月兑了外头的厚衣服,露出里面簇新的棉马甲。
“娘请老先生算过了,今年三月十八是个好日子,兰草那边也同意了,娘叫我过来跟您说一声,十六号过去吃饭,要请您主婚。”大山脸上带着腼腆的笑容,好一会儿才把话说完。
十六号是提前请帮忙的人吃饭。主婚一般有媒人的话该媒人来做,也有讲究的人家会请了儿女双全、高堂俱在的有福气妇人帮忙,银花虽然没有女儿,高老娘也没了,但她是秀才娘子,再没有比这个身份更有福了。
兰花是那姑娘的名字,两家既然说定了,就没什么好遮掩的,两个年轻人肯定见过面了,因而大山说起来才一脸羞涩。那姑娘做得一手好针线活儿,开春就给大山做了两双厚底布鞋,穿着又轻便又称脚,把大山乐的什么似得。
“我知道了,东西都准备好了吗?”银花抱着歪瓜问道。
大山点点头。
肖家既然有意跟何家骏攀上关系,自然不会再聘礼、礼节上为难人,两家都是坐下来好商好量的敲定各项事情,三月十八成亲算是最后一咩了。
银花有个女乃娃子时刻离不得手,叫文年安给端了茶和点心过来。
大山吃了几口,把剩下的点心包起来,带着满足笑容家去了。
“婶婶,我想回府城一趟。”
“好,我叫你叔问问春衫啥时候去府城,你们俩一起走。”
春衫肯吃苦又敢冒险,年纪小小就自己跑府城寻了货回来叫卖,前几年就把自家屋子修了一间做货栈,各色的日用品都有,专门做附近几个村子的生意,赚不到什么大钱,维系日常生活却绰绰有余了,他手把手的教了他大妹妹燕子记账点货,早先就言明那杂货铺子是留给小燕的,现如今带着大些的弟弟坛子在外头跑,四处倒腾货物,赚取差价。不过每年开春和入冬前是一定要去府城进两趟货的。
文年安下了决定就把事情压到了心底,总算恢复了正常。
夜里,银花跟何家骏把这事儿说了。
“你别挂心,年安生的心思深沉,必定能做出最好的选择。”何家骏宽慰道。
“唔。”
“我们把岳丈老人接过来住几天吧。”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银花问道。
去年说要接高老爹来玩,先是跟何老娘关系闹僵,后银花又有了身子,只得作罢。高老爹年纪比何老娘还要大些,去年过冬身体就不好,银花就不好再提接人过来住的话了,怕在这边有个好歹就麻烦了。
“岳丈年纪越来越大,我怕以后更难有机会了。”何家骏翻身搂住银花,“娘那边我去说,你得空就过去把人接过来就是。”
两人又说了一回买头牲畜回去种地的事儿才睡了。
以前都是借了里正家牛用,现在地多了,再找人借就不好说话了,两口子早就计划买头牛,只去年买地修屋子把底儿都掏空了,好容易手里才攒了十来两银子,又想着何家俊明年就要赶考,得备着足够多的银子,因此并不敢动。
歪瓜夜里又哭了起来。
“你别动,我来!”何家骏把银花按住,披了一件衣服抱着歪瓜慢慢走动,嘴里给背着诗词,足足小半个时辰才把人又哄睡下了。
“就是你惯的,放他在那儿哭一回,没人哄他就不会半夜折腾人了……”银花带着浓浓的睡意嘀咕道。
何家骏晓得银花这话当不得真,歪瓜先前夜里哭的时候,可都是银花哄得,笑了笑没应话翻身睡下了。
“花儿,明年我打算不去赶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