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妈提到的侍卫小队长,古绯第一反应就是,这人多半是尤湖了。
她转头,就见墨卿歌双手拢着站厅门口,许是注意到她的视线,看过来,然后朝她露出个柔和的笑脸。
“晓得了,”古绯应了声,想了下又道,“静观其变。”
苦妈点点头,退了下去不再多言。
不多时,有御医打杂的学徒蹿进来,面带焦急之色地吼道,“来几个心思细致的婢女帮忙。”
说着,那学徒随手点了几个婢女,拉着人就开跑,恰好夜莺离的近,冷不防就被人捉住手腕,她一怔,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被拉到门口了。
古绯眸色微凛,这是在逍遥王府之中,虽然不知道苦妈有何顾忌,但总归她不太方便动手,是以,古绯在夜莺看过来之时,朝她点点了头。
夜莺按捺下心头的不满,随那御医学徒过去前院帮忙,一并去的还有好几个宾客身边的贴身婢女。
在花厅等的时间久了,王府又还戒备森严,出入不得,便有王府的下人提来食盒,点心小十食的上了一些,轮到古绯这,她也分到一小碟的点心。
点心味道自是不错的,这都好一阵,古绯也饿了,她捻起几块,斯文地吃下肚,觉口渴之际,才发现没有茶水喝。
苦妈犹豫一下,接过已经空了的小碟,小声道,“姑娘,稍等片刻,老奴去膳房要点茶水来,很快就回。”
花厅人多,是以苦妈还是比较放心,古绯应允,她一人在角落,也不太引人注意。
苦妈瞧了周遭几遍,确定不会有威胁到古绯的存在,唯有会言语膈应人的墨卿歌,此刻也和几位闺阁姑娘在闲聊,一时半会像忘了古绯一般,她便稍稍放心,准备快去快回。
古绯人后仰,轻轻靠在轮椅软枕上,杏眼半阖,整个身子放松,闭目养神起来。
不知过去多久,好像只有那么一瞬,又好似过了很久,她眉心微拢,觉得苦妈去的时间似乎太久了点,周遭那些小声的闲聊也让人倍感烦躁。
“阿绯妹妹,倒是好兴致。”蓦地,轻软若毒蛇的声音低低的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股子毫不掩饰的恶意。
她忽的睁眼,就见墨卿歌那张倾城绝色连在眼前晃动,没有旁人看到,她眸底黑沉的嫉恨犹如狂风暴雨般朝古绯倾泻而来。
勾唇点笑,眼梢浮起讥诮,古绯连应答的闲心都懒得。
墨卿歌却不以为然,她绕到古绯身后,双手握住轮椅,竟然就准备将古绯出去,也不知到底有何目的。
古绯指月复从扶手里侧的小凸点上一抚而过,她瞧着花厅外正在处理园子的下人,脸沿就有冰凌生成,“你欲何为?”
听闻这话,墨卿歌欢快地笑了,一双秋水剪瞳弯如新月,艳丽的不可方物,“逍遥王爷身边那叫尤湖的侍卫大哥,他可是刚才就跟大姊说想见见姑娘,大姊觉得这人老实敦厚,阿绯妹妹倒是可以一见。”
古绯嘴角的嘲讽更盛,她想起墨家七姑娘墨静秀来,此前与左圣司之间,可不就是她墨卿歌在一手搅合。
“我倒不知,才初初两年过去,大殷第一美人竟喜欢做月下红娘了,倒真让我等倍觉荣幸。”古绯口不对心,墨卿歌膈应她,她自然狠狠还击,怎么能让她不痛快了就怎么来。
墨卿歌推着轮椅,沿着游廊往后面的院子去,一路上能见下人逐渐减少,在路过月亮拱门之际,她颇为恶毒的道,“阿绯妹妹,你怎还不去死?墨长河居然还妄想接你回墨家,我看今日,你若与人私通,在这王府之中无媒苟合,对于逍遥王的怒火,即便你再是天赋了得,墨长河岂会为你开罪逍遥王。”
说着,她低低地笑出声来,带着一种扭曲的快意,以及与她那张绝美面容毫不相称的毒辣。
指月复在轮椅扶手上转圈的速度快了一分,古绯心思一转,就不屑冷笑,“墨卿歌,你也只配用点这点下作伎俩,即为墨家子孙,可敢与我光明正大一战!”
小而尖的下颌一扬,她眉目有睥睨的自傲,对于墨卿歌着这样的手段,更是蔑视到极点。
墨卿歌心起暴怒,胸腔之中涌动的杀意浓如实质,她并不直面古绯的话,反而是说起其他,“可还记得你的兄长墨玄?”
她以袖掩唇,笑的高雅而妙曼,“啧,死的可真是惨哪,全身上下没块好肉,特别还是,血淋淋的,血肉模糊,天可见怜,直到咽气,他可是都还在叫着你的名字,当真是死不瞑目。”
古绯一霎握紧扶手,直至指关节发白,她眸带赤红,隐带艳嚣的乖戾,她看不到墨卿歌,可这并不妨碍她身上泊泊而出的阴冷。
墨卿歌心头舒畅了,也到了地头。
她伫立在一间厢房外,单手一掀房门,再顺手将古绯推了进去,有熏香香烛的房间中,居然奢华非常。
“哼,可是有人等你多时了,阿绯妹妹莫要辜负了大姊一番美意。”说着,她眉目笑意不减,娉婷而立的身姿在门口逆光处,显得高贵而不可侵,和她眼下的龌蹉勾当,简直不搭半点边。
古绯侧头死盯着墨卿歌,粉唇一启,就听她一字一句的道,“我若身陨,必先拉尔入地狱!”
墨卿歌笑的矜持而美好,绝色面容恍若含香吐露的白玉兰,她并未将古绯的狠话让心上,一个转身,就关死房门,将古绯一人锁在厢房里。
古绯眸色暗了暗,起先在花厅,她身坐轮椅,墨卿歌故意推她过来,她也是有心想看她玩什么花样是一回事,不太方便当众人面挣扎也是一方便。
她缓缓转动轮椅,打量起这间厢房来,以从顶梁垂落的天青色纱幔将整个厢房分隔为里间和外间,有风从木窗吹进来,数条细纱帷幔渐次飘起又落下。
有浅淡地幽香从墙角的香炉中晕染开来,她嗅了口,没太不适,也就没放心上。
尤湖和墨卿歌自然是不可能联手算计她的,这其中多半是尤湖故意为之,而这厢房中,听起先墨卿歌的话,该是还有一人在,可此间,偌大的厢房安静异常,除了她一人的呼吸,就再听到半点响动。
她转动轮椅,穿过纱幔往里间去。
梨花木的书案,华美的乌木鎏金宝象缠枝床,拢了两层的蚊帐,根本看不清楚里面,旁立着的架子上随意搭了件白色男式衣袍。
她心头一动,总觉那袍子很是眼熟,可又不太确定,是以她想了下,低声道,“打扰了?”
没有声音回答,她转轮椅靠近,缓缓接近床榻帐子之际,后一伸手,欲挑开帐子——
“咳咳……”
轻咳之声,像是惊雷乍响在古绯耳边,她手僵在半空,指尖还能感觉到帐子的柔软,她第一次心起了退意,总觉得撩开这帐子,自己就很可能会万劫不复。
“谁在外面?”帐子里有气无力的嗓音传来,然后是衣衫摩擦的簌簌声响,“出去,别打扰本王!”
一个“本王”二字,叫古绯眼瞳骤缩,她像被沸水烫了指尖一般,飞快地收回手,模上轮椅轮子,就急急往外面去,就算房门被锁死了,她也决计不能呆着里间。
然而,一直修长无茧的手从床榻里伸了出来,在天青色帐子缝隙间微微挑起,那嗓音刹那就清透了,“站住!你是何人?”
古绯转轮椅的手一顿,她连呼吸都屏了,不敢吭声。
“本王见过你,翠竹林……”
“转过身来!”
背后接连传来两声,带着惯常的霸道与不容拒绝。
古绯深呼吸了一口冷气,她不知道尤湖干了什么,为何堂堂逍遥王不在自个的寝宫,而是在这不起眼的厢房里,也更不知他到底想干什么。
可这会,都不容她想太多,她只得努力平稳心绪,让自己冷静下来,慢慢转动轮椅,正面逍遥王,然后抬眼——
狭长的凤眸,悬胆挺鼻,薄凉的唇,整张面容俊美无双,风华不二!
然而,古绯黑如宿墨的眼瞳刹那紧缩如针尖,尖锐的锋利从她眼角迸裂出来,要将她自个给戳瞎似的,只因逍遥王那张脸……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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