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亲之旅
漫天飘飞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洒着,凛冽的北风,一阵紧似一阵,寒意彻骨。行走在大街上的人们,有些怕冷的人则用围巾把脸和脖子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以抵御这刺骨的寒风。春节将至,南来北往的人们又开始准备踏上回家的旅程,都想赶在过年前回家,那些火车票代售窗口,又排起了长队,有的人为了买票,已在风雪中等候了几个小时,更有一些人,为了买到回家的票子,裹着大衣,在寒风飞雪中哆嗦着、跺着脚,连夜守候在火车票售票处。过年回家,是外出打工的人们心中最大的愿望。再大的风雨,依然挡不住他们回家的脚步。
在车站的候车大厅里,站在徐徐上升的自动电梯上,陈燕如提着一个皮箱,正准备去乘开往北京方向的列车,辗转赶了一个上午的车程,有些累,有些疲惫,但是在心里,却有一种温暖和憧憬,这次过年,他无法休假回家,只能是她前往他所在的城市了。想着又是一年未见了,不知现在的他是什么样子,想着他的笑容,他留在她心中的样子,她的嘴角轻轻的荡漾起了一丝微笑。
列车徐徐进站了,陈燕如随着拥挤的人群排队上了车,发现与以往乘火车的时候一个样子,车厢里面的通道依然被旅客挤得水泄不通。由于人群太拥挤,旅客们的心态都不是很好,你推我搡的,诅咒的、吵架的声音,是此起彼伏,嘈杂的环境、浑浊的空气,陈燕如感到快要窒息了,犹其是站在她后面的那个男子,紧贴着她的后背,还不时咳嗽着,由于车厢里拥挤,那人不断发着牢骚,只觉得那唾沫星子已溅满了她的头发,让喜爱洁净的她的心里像长了茅草一样,很不舒服,却又无处躲避,感觉是在活受罪,却又无计可施。
她的头发是昨晚上特意去做的,新烫卷的长发,在头顶处梳了一撂扎起来,让她看上去既清纯又俏丽,还特地试穿了一套又一套衣服,对着镜子左照右照,东挑西选的,直到自已满意了为止。而此时,她感觉自已的样子好狼狈,挤在人群里,丝毫动弹不得。想移开脚步,再挤进去一点,可前面的人却在后退,前面又有两个人在争吵,差点打起来了,于是,人群又像潮水似的朝后推来,一个趔趄,她站立不稳,幸而后面有人推了一下,又站稳了。
她看了一眼那些一旁坐在位置上的旅客,倒是还有些自得其乐,一对衣着时尚的年轻情侣边吃着瓜子边说着情话;一名涂脂抹粉妖艳的女子,时而翘着高跟鞋旁若无人地对着粉盒镜面不时修饰自已面容,时而掏出手机不时发着短信;一个怀抱着孩子的女人,看着窗外,那孩子看上去不过几个月,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看上去是车厢里太闷了,于是不时地哭闹着,惹得一旁那时髦女子不时发出埋怨,那母亲不得已,便只得在众目睽睽之下撩起上衣,把涨鼓鼓的女乃塞到孩子嘴里,孩子才停止了哭闹。更多的人,则在闭目养神。过道里每个座位旁都站满了人,在这个时候,有地方立足已经不错了。有的人看上去已站了好几个小时了,可能是过于疲惫,面容看上去神情疲乏倦怠,还不时咳嗽着。她在人群里艰难地前行着,不时赔着小心对着前面的人说:“对不起,让我过去一下好吗?”脚步在人群里一寸寸地挪动,每一步都是那样艰难,真可以用寸步难行来形容。接连走过几节车厢,到处可看到在车厢的连接处也见缝插针地或躺或坐着的人,旁边搁着用布包裹着的被子准备出外做小生意的,有拖儿带女出外打工的,在整个车厢里,老的、小的、衣冠楚楚的、头发凌乱的,咳嗽声、说话声,孩子的哭闹声,南腔北调,不绝于耳。
她痛定思痛的想,下次再去的话最好是坐飞机,再不想受这种罪了,而手里拎着的皮箱,此刻越来越沉了,却始终不敢放手,虽然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一些衣物和随身用品。原本只需一分钟可以走过的车厢,她却费了半个多小时才通过,好不容易穿过挤满了人的硬座车厢,来到卧铺车厢,找到了位置,才松了一口气。赶了半天的路程,又辗转公交车、地铁,也累了大半天了,只有这时才能够歇会脚了。
说起一上午的经历,从家里出发到已近中午,已辗转了许多路程,却还没来得及吃上一些食物,喝上一口水,她启程之前就计划着要少带一些东西,手里拎的皮箱已经够沉了,百步无轻担,外出的人带着那么多东西总是不便,所以,她原本准备带的食物在临行前全放弃拿了,如母亲让她带的玉米棒和母亲特地连夜裹的五花肉粽子,原本是想让她带到部队去的,只是临启程前又放弃拿了,大包小包的,带的东西一多,就不方便。
陈燕如早上出了汽车站,又乘公交车来到火车站,看到在火车站的广场上有许多席地而坐的人,旁边的地上放着蛇皮袋装的行李,或拖家带口的,被子包袱随地放着,多的是风尘仆仆,神情疲惫、眼神茫然的人,可以看样子是出来打工的。
在广场的边上有许多流动的饮食摊点,她看到很多人在狼吞虎咽地吃着,可能是饿了的缘故。只是她很爱洁净的,在这人声嘈杂的场合,她是没有胃口吃东西的,虽说宽阔马路的对面,只要走过一座天桥,就有一连排的连锁餐饮店,可是时间来不及了,离开车的时间只有半小时,走到对面来回也差不多了,还谈吃什么东西的时间。
她看了看饮食摊,只见随意露天摆放的食物,那呼啸着的北风掀起的尘土,席卷而来,真的是有些不大妥当。而且看到那些碗口都有着斑斑的污渍,那地上放着的水桶里有着半桶水,水面漂浮着一层油腻腻的白沫,吃过的碗全在那里一股脑儿地堆放着,只见那位摊子上的身躯矮胖的老大妈动作麻利的将浸在洗洁精水中的碗取出,再放在另一个水桶中略微一浸,就算是消了毒了,立即给一个看样子是出来打工的人盛上一碗粥,那个男子一边咳嗽着,一边自顾自地找了个地儿蹲了下来,喝了起来,几分钟时间,那人咂了咂嘴,清了清嗓子,将还剩下大半碗粥的碗放在一旁摊点的圆桌上,就拎了蛇皮袋走了,那位老大妈动作熟练地将那人喝剩下的米粥依然倒入粥桶中——这一幕,让陈燕如看得清清楚楚,她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切,原来路边的饮食是这样的不卫生!不是说每位摊主都会这样,而是真的有极个别的人会这样做的,她看到了,心想,幸亏自已没有去买一碗粥喝,否则,会有怎样的后果?想到此处,她不敢再往向想,看眼前这个嗓门特大的老妇人,她自思也不是对手,她说话也常常是柔声细气的,真的,若真碰上想要吵架的人,让她还躲避不及呢!只是,她想,这个摊主这样的行为还会祸害多少人呢?
这时,她一看,时间已快到上车的时间了,也来不及多想,就提了行李随着拥挤的人群进了候车室。
刚才的一幕幕情景,让她庆幸自已有先见之明,在前几天就预定了车票,否则买不到车票只能站一夜了,那才是活受罪,刚才经过硬座车厢的时候那番情景,站都没处站,别说支撑一夜了,就是一时半会儿也难过的了。所以,陈燕如庆幸自已很多天前预定了卧铺的车票,否则,这车厢里嘈杂的人声、浑浊的空气,这十几个小时可怎么熬过去呢?
一路上,由于是在夜晚,所以车窗外的风景是什么也看不清,偶而经过几个城市,才能看见灯光璀璨的夜景,除此以外,就是漆黑一团的原野或黑黝黝的远山,到后来,终于眼睛疲倦得睁不开了,于是在蒙蒙胧胧中睡去,只是偶而听见到各个站点以后上下车的人的喧闹声。在迷迷糊糊中,终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到达了目的地。这时,她看到车窗外已是白雪霭霭。
下了车,终于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了,陈燕如深深地松了一口气,这时,她看到他正从人群里疾步过来,那一身橄榄绿,是那么温馨和显眼,他的眼神,他的话语,更是亲切,一路上的疲惫和困倦顷刻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雪下得很大,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地终于到了部队的营房,那整齐的白桦林,北国的风韵一览无遗地展现在眼前,而且是在部队,更有一种整洁和威严在里边,那些呈现着淡黄色灯光的营房看起来是那样的温馨和寂静。这时候,嘹亮的军号声响起来了,随着这一声号声,一排排营房的灯全亮了起来,可隐约看到一个个绿色的身影,以的速度穿着衣服。这时,哨子声也响起来了,一个个清脆的声音喊着“到!”划破了宁静的夜空。
陈燕如看着这一切,心里充满了喜悦和憧憬,她将在这里呆上十天,请了十天的假。她一路走着,一边悄悄看着身旁的他,眉宇之间的英俊之气,让她迷醉。只是看上去他比以前更晒黑了一些。她看他的时候,发现他的一双眼睛,也正专注而深情地看着她,让她羞涩地转过头去,不敢迎接他柔情而让她心跳的目光。他笑了,他的笑是那样醉人。寒冷的北风凛冽地刮着,她的心,却是热呼呼的。
“燕子,你到那边家属院,我先回连里看一下,就来。”
“好的,你先去吧。”陈燕如说着,就顺着他手指的家属院方向走去。
“嫂子辛苦了!”,刚进了家属院,进了敞开的那扇门,早有等候在一旁的通讯员上来替她把行李物品放好。
“嫂子,我把开水放这儿了,您待会可以用来洗漱一下,有事,喊一下我,我就会来的。”
陈燕如感激的看了一眼小李,这个十八岁,脸上尚带稚气的通讯员,考虑得十分周到。
“谢谢你,小李,不用的,我自已来,你辛苦了。要不,我给你倒杯茶吧,喝一口热茶再走。”
“不用的,嫂子,那我先去连队了,您先休息吧。”小李接着放好了热水瓶,转身出去了。
陈燕如环视了一下眼前的房间,不大,只有十来个平方左右,却十分干净整洁,绿色的棉被,叠得四四方方、整整齐齐的,一张书桌,上面放着她和他的照片,看到这里,她笑了,原来他一直这么想着她的,因为她看到了在照片上的左下角有一个“爱”字。他平时是很严谨的,甚至于有些不苟言笑,然而在他的心里,是有着更深沉的爱。
“你一路辛苦了,先用热水洗个脸吧。”这时,陈燕如听到他轻轻的一声呼唤,他从门外进来了,她转过头,正好看到他深情的目光,她羞红了脸。
“还这么害羞呀,都算是老夫老妻了。”她听到他富有磁性的声音。是的,他们结婚已经有一年多了,可是共同生活在一起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一个星期。他们互相凝视着,久别重逢的喜悦,眼睛里流露出的深情让他们觉得再多的话语都是多余的。
“报告!”这时,忽然听到门外的有人在敲门。
“进来。”蒋成杰马上整了整军帽,表情严肃起来了。
“报告连长,接到师部命令,您立刻带队到训练场集合。”通讯员小李站在门口说道。
“好的,我马上就来。”蒋成杰说道,一边整了整衣服,束上军用皮带快速走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陈燕如一个人了,她开始仔细打量起这里的一切来了,只有十来个平方米大小的房间里,昏黄的灯光下,用两张简易的单人床合起来的床上,军用被子叠得整整齐齐,靠床角的地方放着一个木凳,上面放着一只旧皮箱,旁边有一张书桌,一把椅子,在门口进来的地方有一张矮小的桌子,两边各有两只小凳,房间里除了还有一个脸盆架子上的三个脸盆,这就是所有的家当了。
由于屋里没有水龙头,她只得用脸盆里的水,再加了些热水,仔细地用香皂洗干净双手,月兑下外衣,收拾起行李来了。一路的风尘,她很想立即去洗个热水澡,只是太疲惫了,刚才从火车站到部队,由于下着大雪,地上的积雪厚得差不多有尺把深,故而打不到车,已经让她走得一双脚是又酸又疼,主要是交通不便,何况外面的雪越下越大,如果步行到街上,又得花上半天时间,所以,尽管这样想着,却只得作罢。只是这屋子里没有自来水,倒是看到有一个带盖的塑料桶在角落里,打开一看,里面盛着大半桶水,于是,她不顾天气的寒冷,只想图个爽快,就月兑去了外衣,倒了半脸盆水,加了些开水,洗起头发来了。等她洗完了头,水桶里的水已经见底了,她想去提一桶,开了走到外面,只见漫天的雪花,下得越来越大,屋顶上、地上已积了厚厚的一层雪,那些树枝,都让雪压得沉甸甸的,有的已经折断了。
刺骨的寒风里,外面的家属院都关着门,她没有看到哪里有自来水龙头,东寻西找了一番,绕过了另一幢家属院,才看到那里外面有一排水龙头,她走了过去,想接一桶水,却发现,水龙头里没有一滴水。这时,有一个年纪约三十多岁的家属抱着一个穿着厚棉袄的约二三岁的小孩从屋子里走了过来,那小孩极力想挣月兑她妈的怀抱自已走路玩耍,她妈没办法,就只得把她放在雪地上,让她自个走路,一边说着:“宝贝,雪这么大,路上滑,小心点呀,别摔着了。”接着又对陈燕如说道:“你是新来的家属吧,呵呵,我们这里接自来水要等到中午,其他时间是没有水的,到时,你要早些来才好,否则,排那么多人,等轮到你又没有水了,供水时间只有一个小时呀。”
“那你们平时用水怎么办?”陈燕如问道。
“我们平时就在早上七点至八点、中午十二点至一点或者晚上五点至六点接上两桶水,记住呀,每天早上、中午、晚上都只有一个小时的接水时间,错过了,就没有水用了,淘米、做饭、洗衣服也就是这段时间,还有,洗澡的澡堂是隔天开放,明天,就可以去那里洗澡了,明天,我来喊你一起去。主要是用水不方便,大妹子,你以后,就会慢慢习惯了,呵呵。要不,你现在上我家坐一会儿吧,孩子他爸带队野外训练去了,已经出去了有两个月了,这几天,估计也快回来了吧……说起我们家呀,家里,她爷爷女乃女乃年纪大了,儿女又多,也照顾不周全,没有精力带孩子的,我只得辞了工作,来这里和他生活在一起,也算有个照顾,他的胃不好,我时常给他熬些粥喝,这样调理着才好些,身边总得有个人照顾着,才好。我以前在老家当教师,虽然是民办教师,毕竟也有一份自已的工作,现在,没有办法,要不,就是分居两地,要不,就是在这里不做工作,带孩子,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唉,做军人的妻子,就是不容易,再说,他也同样不容易呀”。
这位热情直率的大姐正和她说着话,在地上玩耍的小家伙却不慎踩在水洼处的冰上摔了一跤,立即“哇哇”大哭起来。
“做了母亲就是这个样子,你想说句话也没有时间,你看,她又摔疼了,哎哟,我的天!这么样的摔了一跤她头上就已经起了个大包,哎哟,都是我不好,光顾了说话了,唉,没办法,所以,只得天天看着孩子,什么事也做不成……我走了哈,有时间,过来玩。”
陈燕如拎着空水桶回到住处,没有水,什么也做不成,又没有电视可看,看书又看不进去,只得靠在床上开始休息。
等了许久,没见蒋成杰回来,旅途的疲惫,让她的困意上来了,于是月兑下外衣在小床上躺了下来,盖了两条军用被,还是感觉冷得彻骨,北方的冬天比南方的冬天冷得多,北方大多数人家都有暖气设备,而部队临时来队的家属只能呆在这冰清冷火的简易房里。
“家里有人吗?”,门外有人轻轻的敲门。
开了门,原来是隔壁的阿姨,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玉米粥:“妹子,趁热吃吧,走了那么多路,先暖暖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