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的时候谢琬及了笄,场面虽然不算特别隆重,但是魏夫人靳夫人她们都来捧了场,而及了笄之后,魏夫人更是带着她在几个场合露过几回面,又把想为她谋个好夫婿的念头传达了出去,枫树胡同这些日子便差点被媒人踏破了门槛。
——这回来求亲的就再也不是户部主事之流了。
今日魏府大贺,到场的宾客更是非富即贵,只怕她又少不了需要被推着出去见礼。
所以即使她心里略有些无奈,也还是乖乖地接受着丫鬟们的妆扮。因为这不光是对魏家的尊重,也是对她自己的名声负责。
“姑娘,殷公子来了。”
玉雪秀姑正在给她梳妆,顾杏进来了。
谢琬哦了一声,并没有太过在意。魏家今日办宴,护国公作为此次的大功臣,与沈阁老和于右丞他们肯定会去。护国公去了,殷昱自然也就没有再掖着藏着的理由,他眼下过来,想必是和谢琅一块去的。
说到谢琅和殷昱,倒是又不免让人想起那时谢琅对尚为护卫时殷昱的敌意来,如今的谢琅有时候虽然仍然稚女敕,不过比起那会儿的莽撞,真是稳重了不止一丁点。如今跟殷昱打交道,也并不显扭涅,而是客气中透着诚恳和尊重,倒是让人不由放下心来。
“姑娘,把这个戴上。”
玉雪从妆奁匣子里取出一只金灿灿的八宝镯来,戴在她腕上。正是殷昱的那只。因为总觉得这镯子太贵重太张扬,像她这么样未出阁的姑娘戴出来未免容易引人注目。所以平时都放在匣子里没戴。
谢琬道:“戴平时的玉镯子就好了。”要取下来。
玉雪忙道:“殷公子刚才特地让人来说,让姑娘就戴这只镯子出去。”
谢琬闻言顿住,殷昱让他戴?
关于这镯子她心中本来就存了疑,眼下听得玉雪这么说,就更加不解了。她说道:“殷公子在哪里?”
“在前院与大爷还有琅少爷说话。”玉雪道。
谢琬想了想,一面步出门外,一面说道:“请殷公子到穿堂说话。”
玉雪连忙让小丫鬟们去了。这里便伴着她到了穿堂。
殷昱一到,谢琬就问他道:“这镯子到底有什么秘密?”
“哪有什么秘密?”殷昱模着鼻子道:“我就是觉得今天这样的场合很适合戴它。”说完他觑着谢琬脸色,又说道:“你要是不喜欢这样的,下次我给你买别的首饰就是。今儿你且听我的。一定戴着它去。你放心,不会有麻烦的。”
这哪里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虽然说她信任他,不至于会拿个镯子来害她,是要戴着他们家的祖传之物招摇过市,这还是不大像话。他们的祖传之物都是宫中之物。万一有人认识它,然后追究起来怎么办?
“你真觉得这样行吗?”她皱眉。
其实她并不想质疑他的决定,是眼下他正在被护国公府议婚,总之她跟他牵扯在一起,并不很恰当
“合适。”殷昱看着她,很坚定地道:“我说合适就合适。”
谢琬看着他眼里的坚决。心下叹了口气,也已经再质疑不出什么来了。
既然他说不会有麻烦,那就信了他吧。
回了房,把头梳好,玉雪给她换了身色淡雅的阔袖襦衫。如此把镯子遮住,倒是也并不显眼。
因为场合隆重,所以玉雪给她着意打扮了下,把梳起的髻上缀了几枝珠翠,明亮的颜色映照着她白晰的脸庞,显得越夺目。她对镜看了看,顺手将左鬓上的锍金大华胜取下来。换成朵薄翼缠丝金牡丹插上去。
玉雪仔细一看,点头道:“如此看来,更显大气端庄了。”锍金大华胜虽然华丽,很适合今日这样的场合,但是终究看上去太过复杂累赘,显得小器。插上这枝金牡丹却不同了。牡丹简单的造型给人以端凝之感,而且能把金片打造得这样薄的工艺,同样让人不能小觑它的价值。
谢琬本来就有几分男儿的爽朗决断,所以很适合这样简单但是贵气的打扮。
从前未及笄时并不觉得,如今以做大人装扮了。更是让玉雪心头痒痒,恨不能把她日日换个新花样,把她所有美的一面都展现出来。
这里扶着谢琬转过身,便把门下的邢珠她们也看呆了。
谢琬笑了笑,出门往前院去。
这里到了前院,谢琅和殷昱还有齐嵩父子已经上马在大门外等着了,余氏因为这个月谢琅就要成亲,这几日武家又上从南源过来过聘,手头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所以早就跟魏夫人说明了今儿她和齐如绣都去不了。
谢琬上了马车出来,到了门外在车窗冲着他们笑道:“走吧!”
谢琬及笄到如今也不过半个月,这是及笄后头次出席正式的宴会场合。谢琅也没见妹妹这么打扮过,陡然见得她艳光四射在车里微微这么一笑,当即就吓出身冷汗来!
“我怎么好像有点后悔?是不是应该把她留在家里?”这一出去,万一引来更多的狼怎么办?虽然他知道妹妹迟早要嫁出去,他也不想她变成饿狼们眼里的肉啊!
殷昱目光追随着马车背影,忽然也幽幽地道:“老实说,我比你更后悔。”
谢琅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回过头来笑道:“后悔也没用了,走吧。”
一行人很快到了魏府,魏暹早就在门内翘首相盼了。
谢琬婉拒过魏夫人的提亲后,魏夫人已经把这事告诉过他了,为此他的确难过了一阵子,虽然他从来没有想过跟小三儿成亲的事,是知道小三儿居然不想跟他一辈子相亲相爱的,他还是觉得很失落。明明他跟她这么要好,他也很喜欢她,为什么她会不肯嫁给她呢?
不过很快他又振作起来,小三儿不是还相中合适的人么?既然还没相中那他就有机会,反正不管怎么样,他希望能够常常看见她,一有什么不痛快就去找她,然后有什么开心的事也以和她分享。所以,这件事对他来说,几乎没有什么影响。
眼下看见枫树胡同的马车和殷昱一行已经到了门口,他上前打了个招呼,顿时就屁颠屁颠地往他们后头的马车跑过去。
殷昱来府几次,他早已经见过了,虽然原先对他有些不服气,是想他能够一手把他老爹推进内阁,应该是很厉害的,所以如今早已经把那点不服气抛到了脑后去。而谢琅他更是熟得不能再熟,所以眼下根本用不着多客套什么,还是去跟小三儿打招呼要紧。
谢琅才见了他往后头去,顿时一手把他后领抓住,而殷昱则以更快的速度挽住他的胳膊,笑得十分真诚地说道:“梦秋好久不见,怎么也不跟我们说几句话就走?快快带我们去见令尊,然后我们去你房里喝几杯,好好叙叙。”
魏暹被他挽住了胳膊哪里还往前走得,眼看着谢琬马车就要拐去西角门进入后院,顿时急道:“放开我!我要去跟小三儿说话!”
“殷公子说的很是!”谢琅皮笑肉不笑打了个哈哈,挽起他另一条胳膊,与殷昱反架着他进了门槛,说道:“这种好日子怎么能不喝酒!走走走,别耽误了好时辰!”
魏暹在一路下人们的惊怔中叫嚷着进了门。
谢琬在西角门内下了车,自然有魏家的表姑娘戚瑶闻讯在这里等候。
魏家进京来的两位表姑娘,如今都已经订了亲。而随着谢琬与魏府来往得多,戚家姐妹也早与谢琬熟络起来。
“靳夫人她们还没到,但是护国公夫人带着世子夫人来了,此外沈阁老的夫人、段阁老的夫人都一道来了,右丞府于老夫人没到,不过送帖子过去的当日,于老夫人就明确表示会过来,应该迟些就到了。——来,我们先去后院子里与姑娘们说话,姑母现如今正在陪几位老夫人。”
戚瑶微笑挽着她的胳膊,提裙引着她上了石阶。
虽然说朝廷不准朝臣结党营私,是入阁是大事,宴请同僚回馈一下也是常情,所以不但皇上不会说什么,就是都察院和六科也不会拿这种事去自讨没趣。是今日魏府到底还是没有大范围地惊动旁人,来的只是相近的这些朝臣。
谢琬一路与戚瑶说笑着到了后院落花轩,原来沈家孙小姐沈眉与沈琴、段家孙小姐段碧如,还有其余几位几位官小姐都齐聚在这里。大家见了戚瑶引了谢琬进来,因为不相识,于是都笑吟吟看着戚瑶,戚瑶笑道:“这是我姑丈的世侄女琬姑娘,琬姑娘的哥哥如今在姑丈书院里任禀笔。”
阁老们因为掌管着天下事,所以通常在府里也会请上几名助手,这些人虽然不是朝官,但都是他们的心月复,所有资料都要经他们的手,有时候需要办点什么事也要走他们的门路,因为在外也十分受人尊敬。
谢琅如今就是这样的身份。
姑娘们都是从小对朝政之事耳濡目染的,戚瑶这一说自然就已经明白了,顿时点头微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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