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微凉,徐徐吹进了只有一人的厅堂。纤绵自觉有些发冷,抱了抱肩膀,动了动快要麻木的膝盖,感觉更加难受了。自己都已经跪了足足一个时辰了,母亲却丝毫没有放过自己的意图,她恨恨地咬了咬唇角,这些都要怪那个倒霉世子,不过母亲说的话确实也是对的,她需要一个理由让世子喜欢她,就像自己喜欢悦云楼的食物是因为食物好吃一样,她要仔细思考一下,不过她揉了揉发晕的头努力了一下。这时木槿抱着披风蹑手蹑脚地踏着夜色而来,小心翼翼地手脚僵硬的纤绵拉起,将披风披到纤绵身上,“老奴送翁主回去。”
纤绵明显有些站立不稳,倚着木槿问道,“母亲同意了?”
木槿撑起纤绵,半抱着她往前走,“公主虽然没有明说,但这么早睡还是担心翁主的,翁主也别倔了,回去吧。”
纤绵是想要倔,可现下确实没有力气了,白日受了凉,又在这凉风里吹了一个时辰,她点了点头,任由木槿将她拉回她所居的缱绻园。
纤绵迷迷糊糊地睡了一夜,爬起来的时候日上三竿,从木槿口中得知公主上早朝时再度接到任命,已经去庆州查案去了。纤绵用完不知算是早膳还是午膳之后,愣愣地靠在石桌旁,胡乱发着呆。
小厮此时朗声通报“嫡长孙驾到——”。纤绵恍惚想到了一件事,她提着裙角不顾形象地快速冲了出去,几乎扎进了摇着折扇的袁尚翊怀中。
袁尚翊用扇子推开了纤绵的头,懒洋洋地说,“从前有事求我的时候都不见你如此热情,莫不是今日日头太足,晒晕了你?”
纤绵揉着被扇子戳痛的地方,眉眼不抬地说,“就是有件事想不通,觉得你能知道答案。”
袁尚翊不可置信地看着纤绵,“你真被晒晕了?你几时征求过我的意见?”
纤绵正准备一脚踩在袁尚翊的云靴上,却扑了个空,咬牙切齿地说,“只是想问问表哥,表哥会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袁尚翊一脸沉痛地看着纤绵狠狠跺在地上的脚,啧啧两声,“反正不是你这样的。”说着,顺势赶忙躲开。可良久都没有感觉到纤绵的回击,他犹豫地回头一看,顿时呆住了,纤绵扁着嘴,低垂的眼中似有泪花。
袁尚翊啪地打开折扇,咳了咳,“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纤绵闻言立刻瞪圆了眼睛,直直地盯着他,“表哥且说说,如何能让世子喜欢我?”
袁尚翊摇折扇的手微微一顿,“哦,让他喜欢你,为何?”
纤绵闻言顿时趾高气昂地扬了扬下巴,“还不是他害得我那么惨,我气不过,看他无欲无求的,唯有这件事我能让他不得称心如意,自然是要这样做下去的。昨日母亲问我,世子为何要喜欢我,我答不上。想来,与世子年岁相仿的表哥能够指点一二。”
袁尚翊揉了揉额角,似乎有些头痛的模样,“就,为了惩罚他?”
纤绵很笃定地点了点头,“表哥说说看,我如何才能得到他的允婚之后,狠狠地甩了他?”
袁尚翊哑然失笑,大约也是看不出还是女童的纤绵能有这个本事,“换做我,自然是喜欢能够对我有用的姑娘了。”
纤绵蹙眉,若有所思地问道,“就像表哥不喜欢教习的师父,我帮表哥把那师父弄走,就像表哥喜欢刘青山的字画,我帮表哥偷偷潜入库房那种?”
袁尚翊别过头,有些尴尬地咳了咳,“额,自然是要比那更有深度的,更有内容的?”
纤绵思考半天,迷茫地摇了摇头,“比如?”
袁尚翊看了看天,沉吟道,“比如他要带兵打仗,你送他兵马,比如他要去赈灾,你给他粮草,这种的。”
纤绵眸子陡然一亮,兴高采烈地双手轻轻一拍,“我明白了,我这就去。”说完便风一般地离开了。
袁尚翊吃惊地望着纤绵带起的一片尘土,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
纤绵得了袁尚翊的提点,巴巴地赶去了宫中,顺着宫女们的指点,冲到宣华殿门口,等着世子和皇上商议完政事。
足足半个时辰,宫女们才将紫檀木雕花的门缓缓推开,着一身银线滚边藏蓝色便服的世子在一群披着暗红色官服的朝臣簇拥中缓步而出,纤绵一眼就看到了他,不顾什么礼仪,直直地冲到世子跟前。
世子挑眉望着眼前这个面纱覆面眉眼焦急的女孩,一时有些记不得在哪里见过,“你,哪位?”
纤绵闻言差点摔在地上,气哼哼地回答,“昨日受了世子簪花的人。”
世子略略沉吟,覆面的人只露出一双眼睛,昨日见了那么多双眼睛,当真没什么记忆了,个头倒是和昨日的那个相仿,但究竟是否是本人他还不敢确定。
纤绵看他那副半信半疑的模样,翻了翻眼皮,指着世子的鼻尖,尖声道,“世子当真好记性,竟然不记得未来世子正妃的模样。罢了,来日方长,以后定然有你难忘的时候。本主来只是想问一问世子,世子想打仗吗?”
世子愣了愣,周围的朝臣也全都呆住了,世子缓了缓心神,迟疑地回答,“翁主为何有此一问?”
纤绵想当然地回答,“你要打仗,我好借你兵马啊。”
世子完全不理解纤绵的逻辑,但朝臣们眼睛盯着,他也不好直接拂了翁主的面子,只得顺着话说道,“孤自然希望无争无战,也不需翁主的兵马。”
纤绵蹙眉,再度问道,“那世子需要赈灾吗?”
世子再度呆了一呆,“逍遥城百年之内未有灾荒,何来赈灾之说?”
纤绵扁了扁嘴,疑惑地重复,“那就是说,不需要我给你粮草咯,那世子想要什么?”
世子看到一众朝臣唰唰闪动的眼睛,不想再去理会眼前这个女孩的无理取闹,平平淡淡简明扼要地说,“孤只不过想要些安生日子过。”
纤绵晃了晃脑袋,懵懂地继续问道,“什么样的日子才是安生日子?”
世子身后的舞文嘟囔道,“没有翁主的日子。”
世子斜了舞文一眼,缓缓道,“翁主回去细想便是。”说完,似乎怕纤绵再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为难自己,急忙吩咐舞文和弄墨引着各位朝臣到殿外去了。
纤绵望着众人远去的背影,面纱下的嘴嘟起,懵懂地揉揉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