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出那张纸后,不知是那张纸的作用还是别的,袁尚翊再也没来。纤绵因为袁尚翊的“抢亲”言论而忐忑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认真地研习师父给的内容,等待着师父的归期,可师父依然没有消息,公主便日日过来敦促纤绵学习,还特意辟了一个不为人所知酒窖给她做练武的地方,美其名曰:文武双修。
转眼已是这一年的初雪,纤绵穿着海棠红的斗篷出去踏雪,站在园中初绽的红梅前愣愣地发着呆。飘飘然然,如烟雾般的细雪再度慢悠悠地下来。纤绵远远看到一支斜出的梅枝好看得紧,便伸手去够,不想还没触及梅枝,一只白色的鸽子却似乎得到召唤般扑楞楞地落在她的手上。
纤绵顺手模了模这只自来熟的鸽子,它不但没跑还悠然自得享受着**,这种感觉很熟悉,她蹙眉,“木艾,本主记得,本主让你烤过两只鸽子来着。”
站在纤绵身后的木艾闻此,慌忙跪下道歉,“木艾觉得那时只是翁主的气话,所以并没有将鸽子烤了吃,想来翁主只是不喜见它们,便私自做主给放了,本来要禀告翁主的,可后来翁主一病,奴婢就忘了此事,此事都是奴婢的错,还请翁主恕罪。”
纤绵点了点头,继续模了模鸟儿,“这么漂亮聪明的鸟儿,烤了吃也确实可惜。你放了这么久,它还能回来,也当真不易。”说完,她恍惚发现鸽子的腿上束着一个小小的竹筒,她好奇地将竹筒卸下,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不想竟然是一封信。歪歪扭扭的字迹自然不会出自世子,原是舞文担心她没有收到消息着急,特意送了一封过来,信的大概意思就是,夹谷琰回国是因为其母病危,城中也有些不平之事,他两面照拂难免力不从心,也担心告知翁主徒增烦闷,便想在事情解决之后再与她联系。但随后,其母过世,他更加没有心情,也怕影响她的心情,待他心情有所缓和,已是这个时候。
纤绵稍稍理解,毕竟丧亲之痛世人相同,没什么身份地位的差别,便让木槿挑了一份合适的慰问礼吩咐人加急赶送。然后提笔写了些安抚的话,托鸽子先行告知。
十几日后,木香就将鸽子带回来的信件递过来了。纤绵不知为何竟然有点紧张,略略呼吸后,才徐徐将信件展开,上面竟然只有一个字,“阅”。纤绵本以为他至少会规矩地写些冠冕堂皇的话,或是些不痛不痒的寒暄一类,而他却简简单单地回了这样一个字,仿佛自己白白给人家讲了个故事,人家点点头,连鼓掌都吝啬,扭身走了。这种不伦不类的回信大约也就是世子这样的人才能写得出来,她捧着纸条,当真是哭笑不得。
偏生他如此这般,让纤绵起了戏谑之心,他吝啬写字,自己就干脆一个字都不写,画幅乱七八糟的图给他,看他如何回。
纤绵是一个想做就做的人,所以很快就画好了一幅先生说书的图,特意将下面唯一的那个看客画上夹谷琰的发型装束,构图一般,意境二般,表达的意思欠缺,她却捧着画满意地点点头,吹了吹墨迹,好好地将“佳作”托付给木香让她用鸽子将画送走。
十数日后,鸽子再回,带来的却不仅仅是夹谷琰的一个“阅”,还有一张看起来比她的画风还要稚女敕八分的图,但图上的那个蹙眉抱着礼盒的小老头模样的男人,纤绵一眼就能看出那是夹谷琰,不由得感叹画画之人手法之老练,看图上所示,大约是夹谷琰收到了自己送过去的慰问礼。舞文特意另派了一只鸽子阐述情况:总体上就是夹谷琰的妹妹夹谷珍到书房玩耍的时候看到了纤绵的画,很有兴致的提笔回了。
纤绵觉得这姑娘比夹谷琰有趣得多,便再度回了一幅画:画了小老头模样的男人敲打着坐在地上画画的小姑娘,小姑娘揉着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夹谷珍也不含糊,回了纤绵一张高大威猛的小姑娘高大威猛脚踩老头的画。
纤绵和夹谷珍你来我往好不热闹,但夹谷珍回的每一封中都有夹谷琰简单而直白的“阅”,时间一久,纤绵就把这个“阅”当作夹谷琰的问安方式,无关痛痒的寒暄罢。
临近年关,纤绵在内院看着府内的丫头们装点气氛。木香提着灯笼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翁主,太子殿下驾临,公主让您快些去呢。”
纤绵微微蹙眉,这太子舅舅怎么会这个时辰过来,想到上次太子对自己的态度,她不免有些头皮发麻,理了理衣襟,覆好面纱后迈着小碎步,规规矩矩地到前厅给太子请安。
太子一身玄色衣衫,坐在当中的花梨木玫瑰椅上,看到纤绵淡淡地点点头,“几日不见你这丫头,倒长了些规矩。”
纤绵恭敬地行礼过后,坐在一旁,头也不敢抬,低声念道,“太子舅舅苦口婆心的训诫阿?氯?济?怯谛模?桓矣兴亢恋耐?场!?p>公主坐在纤绵的对面,神情淡漠地吹着茶水上的浮沫。
太子看了看公主,眉间愁绪加深,几乎就要叹气,为了掩饰轻咳了一声,“阿?潞褪雷踊褂辛?德穑俊?p>纤绵不晓得“阅”字是否算联系,迟疑地点点头,“算是。”
太子眸色一亮,带了几分愉悦继续问道,“那他可有说何时娶你过门?”
纤绵呆了呆,差点摔了手中刚刚拿起的茶盏,放好茶盏后,坦言道,“世子的生母刚刚薨毙,丧期也不过百日。”
太子几乎是笑了笑,“孤倒是听说他前几日纳了言官司空挚的女儿和守城将领肖骏的女儿,哪有正妃未娶就纳妾的道理?”
纤绵听木槿描述过司空月皎和肖铃兰是世子侧妃,现下才知道原本她们也是无名无分的。她再度感觉自己被耍了一回,她暗叹一声,自己一开始本来就是被耍的,他与自己不过是像来往的通信一般,自己拼命画,他也不过是个“阅”,如同台上只有自己在演出,他不过只是看热闹的一个。
公主放下茶盏,茶盏发出一声冷冷的脆响,她抬头看了看脸色越发不好的纤绵,笑说,“世子有心,一来心疼纤绵年岁小不谙世事,二来明白本宫只此一女,不忍就此让她离开本宫。”
太子冷了神色,斜了斜眼睛,说道,“四月阿?戮鸵?肱?r恕!?p>公主不以为意,抚了抚宽袖上镂空的绣花,淡然道,“官家女子都是十二岁入女学,就算是本宫的女儿也不能例外不是?”
太子的脸色一沉,“姐姐当真要送阿?律吓??穑俊?p>公主笑着点点头,“自然。”
太子手指一根根抽紧,然后攥拳,“姐姐莫要后悔。”说完便拂袖而去。
贞定公主招呼发愣的纤绵一起过去行礼,纤绵迷茫地和贞定公主一起说,“恭送太子殿下。”
望着太子冷硬的背影,纤绵拉了拉公主的袖子,懵懂地开口,“母亲,太子舅舅来到底所为何事啊?”
公主模了模纤绵的头,叹了一声,“我让木槿做了你喜欢吃的清炖什锦鱼圆和蜜汁三味,这会儿子约莫做好了,你可以先去尝鲜。”
纤绵明白母亲是故意不给她答案的,但如今的她却不能装作不知,笑盈盈地点头,“母亲最疼阿?铝恕l?拥钕滤??问拢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