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绵拿起食盒,轻叹一口气,回身将食盒放在桌案上,咬了咬唇刚要开口就听到无双问话,“是不是得准备逃跑了?”
纤绵舒了口气,吐吐舌头,“你也看出来了?”
无双看了看自己手掌上已经结痂的伤口,“以我们两个现在的状况有拼一拼的机会。”
“我刚刚问了,我们要掐准庆功宴的时机,那个时候守备一定会轮流喝酒去,我们就在换班的时候跑。”纤绵指了指开着的窗子。
就在此刻,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纤绵快步走过去,是刚刚送饭过来的瘦削男子,瘦削男子带着两个强壮的大汉搬着一个洗澡的木桶进来。
木桶中的热水发出袅袅的蒸气,隐隐有一股升腾的异香,瘦削男子捧着一袭正红的嫁衣工工整整地放在床上,然后带着大汉们离开了。
纤绵走动的时候不小心触动了脚踝上的伤口,担忧地偷偷看了一眼,都怪自己一时着急竟然自虐到如此,眼下伤口在师父给的药相救的情况下依然残忍,平素走动时自己谨慎小心,并未让段无双察觉到异样,但她明白这样的脚踝上的伤口在逃跑之时势必会拖累两人。她深吸气,闻到了木桶传来的一股异香。今日是寨主的洞房花烛,这股异香若不是师父所说的用于追踪的奇香“千里寻”一类,便是那种能促使男女欢好的“**散”一类。无论是哪一类,长久地将无双放在此处都不是什么好事,思量半晌,暗自下了决定,笑呵呵地拉起屏风,示意无双,“小姐,请吧。”
无双俏脸微红,低垂着眉眼,嘟囔了一句,“你怎么不洗?”
纤绵知道无双就是这副模样,无所谓地耸耸肩,“你不洗的话,我当然就不客气了,不然浪费了。”
无双的脸更加红,手足无措地往后退了两步,“你是不是个女孩啊,怎么这么随便?”
纤绵明白无双的羞涩会让他暂时忘记分析所处的情况,她就索性到了屏风后面,故作淡然地月兑了外衣,将身上那排竹筒解了下来,数了数换颜丹的数目,微微叹气。她亦明白无双可能会有办法处理这异香,但不知为何她不敢劳烦他,耽搁他,甚至不想和他坦言自己此刻的无助与恐惧。唯一明白的就是这副样子是不可能跑远的,她不能拖累无双。热水蒸腾的水雾中,她内心的想法越发坚定。
“你根本就没打算和我一起走,对不对?”无双略略沉吟后,在屏风外笃定地问道。
“是,我本来就打算让你先走,再说,若是他们一早发现没了新娘,只怕我们两个都跑不远。”纤绵抱着衣服绕过屏风,说道。
“你知不知道若是被寨主发现你想要跑开更加难啊?”无双看了一眼纤绵,见她只穿了里衣,急忙脸红地低头,咳嗽了一声。
“我自有方法,在那些奇奇怪怪的蛊虫群里,我不是也带着你出来了吗?你还不相信我吗?”纤绵知道无双不敢看她,所以笑了笑装作胸有成竹的腔调。
无双低着头,红着脸攥了攥拳头,说,“我能带你出去。”
纤绵将丫头的衣服交给无双,自己披上正红的嫁衣,徐徐说道,“我当然明白九皇子有九皇子的厉害之处,但九皇子的厉害不应该用在这个时候。”
无双却一把握住纤绵冰凉的手,坚定地看着纤绵,“我怎么可以将你放在这个狼窝虎穴之中,要走就一起走,不然就都留下。”
纤绵因为他的紧握而惊得一哆嗦,急忙掰开他的手,歪头笑道,“我的任务就是保护你,你留下了算怎么回事?”
无双闻言,目光带了几分热度,往前走了两步,“保护我?”
纤绵躲开他那样的目光,背过身去,“保护你就是在保护公主府和太子府,也就是在保护我自己,想想那无辜的公主府和太子府的所有人。再说,你可是被追杀的,离了你,我至少没有生命危险不是?”
无双愣了愣,沉吟半晌,他自然明白她所言,早一日到达接应地点,她也就少了许多危险,攥了攥拳头,说出了他隐藏很久的话,“我的人到了逍遥城,夹谷琰他定会知道你也在护送之列,可他却丝毫没有动作,说到底,你在他心中并没有那么重要,你也不要指望着……”
纤绵根本不想再听下去,直接打断,“我从没想过,他会来,我也从没想过,我需要他来。此次事件本是我擅做主张,与他也没什么关系。”
段无双见纤绵生气,便转了话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你寄托希望于不切实际之处。”
纤绵冷冰冰地回答,“我几年前就早就断了不切实际的希望,皇子快些收拾,时间不多了。”
段无双讪讪地走到屏风后,去换纤绵给自己的那身婢女的衣服。纤绵则穿上了那身绣着双喜的嫁衣,随意地挽起头发。
回身帮无双将头发挽成丫头的双髻,特意留了几缕遮挡容貌,见无双直愣愣地盯着自己,她有些不好意思,别过头从竹筒中拿出一颗换颜丹用力塞进无双的嘴里,解释道,“你这副长相实在是太惹人注目了,暂且平凡些,抓紧入江都。我也会找机会逃走,到时候,在江都汇合。”
无双有些怔忡,默默吞下,不消半刻看着铜镜中圆脸像是被人打肿的容颜,几乎惊叫出声,但随即回头定定地看了纤绵一眼,“你真是我见过最神奇的女孩。”
纤绵忘却不快,自豪地笑了笑,偏头道,“我一直很神奇,只是你们都没有发现。”
随后反手将桌案上的食盒挥到地上,发出乒乒乓乓地声音,她随后大叫,“小姐,您怎么能打我呢?我可是一心为了小姐啊……”然后对无双点点头,装作大哭的声音。
纤绵装了一个嗲声,娇滴滴地回答,“谁让你这个丫头自作主张,再说我再打。”
无双却看着纤绵自己玩得开心,不禁蹙眉。
而后纤绵指了指窗户,点了点头,喊了一句,“小姐跑了。”然后大叫一声,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突然噤声,而后穿着那身嫁衣,顶着盖头独自一人跳出了窗子。
无双似乎有些明白了,他开门,迎接听到声音过来的那些大汉们,低头装作被打得的可怜丫头,等到人们追着纤绵的时候随时逃走。
纤绵一手扯着盖头,一手提着裙角,向着守备窗户的另一个方向奔跑,隐约觉得无双应当明白了她的意思。可是无奈脚踝上的疼痛抽离了她几乎所有的力气,她跑了几步腿就抬不起来了。她躲进了两棵树之间,急忙咽下一颗换颜丹,感觉脸似乎燃烧了起来,她随手模了模,算了算时辰,刚刚探出头就被一个彪然大汉拎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