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酒鬼仍然身着那身紫色劲装,只是手里多了一只银酒壶,晃晃荡荡地拉起了床上还没睡醒的纤绵。
纤绵按照酒鬼的要求洗漱穿戴整齐,跟着酒鬼到了城郊的校场,正是早操时刻,数百银白的甲胄与刀剑在还未明晰的晨光中泛着柔和的光。
酒鬼突然停在了士兵中央,纤绵微微愣了愣,酒鬼喝了一声,“停,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关门弟子,大兴的纤绵翁主,你们未来的少夫人。”
士兵闻言,异口同声地大喊道,“少夫人好。”
纤绵被这响彻兵场的齐齐的大喊声惊了惊,故作镇定地咳了咳,“嗯。你们继续操练吧。”
酒鬼带着纤绵走过士兵所居之处,以及做饭之处,士兵们见到纤绵,皆恭敬称呼她,“少夫人。”
纤绵讪笑着各个应了,对酒鬼师父的此番安排很是费解,见四周无人,扯了扯酒鬼的袖子,“师父,为何一早要拉我到此?”
酒鬼敲了她一记,“自己想。”
纤绵扁扁嘴巴,揉了揉被他敲过的地方,“如今我身中蛊毒,连能活多久都不晓得。师父却急于在此刻让这些士兵来认可我,定然是有师父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酒鬼提起酒壶晃了晃,抿唇一笑,“继续。”
“要么是保护我,要么是保护师父自己,要么就是保护世子,总之,师父不会做无用之事。”纤绵模了模下巴,偏头说道。
酒鬼微微颔首,揉了揉纤绵的额发,“有进步。保护你,保护我加之保护少主在现下是一样的,因为我们已经上了一条船了。”
纤绵低着头,沉吟半刻,“师父,我不太懂。”
酒鬼再度敲了她一记,啧啧两声,“丫头,无论夹谷琰出于何种原因递了允婚帖,你就是要嫁入城主府的。这就意味着,你已经加入了一场看似平静却是最残酷的斗争当中。后府的势力与前朝是紧密相连的,你作为一个没落的贵族,你想一想入府之后会是何种状况。”
纤绵咬了咬唇角,不相信地摇摇头,“月姐姐和兰姐姐待我还是不错的。”
酒鬼哈哈大笑,“此次你与世子一起出门解毒,路途遥远,正好可以试炼一下司空家和肖家对你的态度。”
纤绵凛然一抖,月皎和铃兰也不过只是司空家和肖家用于谋权的一枚棋子,对自己再好也没用,她点了点头,“师父今日带我来是想让司空和肖家忌惮这些士兵对我的恭敬。”
酒鬼挑眉,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兵权,是我能够给你的在这个府内立足的保命符,但今日他们虽都尊称你少夫人,但其内里大多都是不服的。不让他们对你心服口服,你是得不到这张保命符的,明白?”
纤绵偏头笑了笑,“自然。”说罢,不等酒鬼回答,转身飞身跑去校场中央,足尖一勾,将立于校场边上的红缨枪揽入怀中,对着校场上正在休息的士兵莞尔一笑,“你们挑一个最厉害的上来,和我比试一下。”
士兵们或坐或立,只是笑笑,“少夫人如此柔弱,我们随便动动都怕伤了少夫人。”
纤绵闻言,面色一沉,翻身带着红缨枪而下,一个旋身,锐利的枪头直指刚刚说话那人的眉心,“你输了。”
士兵们也收起嬉笑的神色,拿起各自的兵器,将纤绵团团围住,纤绵见他们认真起来,满意地点点头,持着红缨枪的手挽了朵花。
士兵们齐齐出招,纤绵腾空而起,踩在众人围绕起来的刀剑之上,红缨枪随着她的身形飞转,冷冷的剑光之间艳丽的红缨灵动地飘动起来。士兵们放低刀剑,纤绵随之将手臂绕在红缨枪柄之上,以臂带枪,向后仰头弯腰,将枪飞速抡了一圈,再度挺身而起,翻身出了包围,冷冷地看着每个士兵的脖颈上现出一道道细细的血痕。
纤绵收枪,傲然一笑,“你们,输了。”远远听到了鼓掌的声音,她顺着声音看过去,看到夹谷琰一副不悲不喜的模样,见自己看过去,淡淡地唤了她一声,“阿?拢?颐歉米吡恕!?p>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士兵们见到夹谷琰皆躬身行礼,“见过少主。”
纤绵忽而想到了前一晚听到他那句“不弃,便是一生”的话,心扑通扑通地跳了几下,她急忙将红缨枪藏到身后,却没想到红缨枪比她的身高还要高,从夹谷琰的角度看去,看到的便是不知所措的纤绵头上有一个明晃晃的枪头,显得古怪而有趣。
纤绵见夹谷琰忽而满脸笑意地看着自己,越发不知所措。
夹谷琰不由得暗暗摇头,刚刚还凛然而潇洒,见到自己之后怎么瞬间变成了邻家的小姑娘。他飞身而去,揽了纤绵,直接出了校场,上了马车。
马车辘辘而行之后,纤绵在摇晃的马车上还没有实感,撩开帘子,看了看四周的景物,蹙眉问道,“世子,我们是要回府吗?”
驾车而行的夹谷琰很淡地回答道,“不,我们去清风岭。”
纤绵瞪了瞪眼,“清风岭?为啥?”
夹谷琰头也不回地简单回答道,“换解药。”
纤绵就算不怎么懂,也能够想到隐匿蛊的解药的代价并不一般,她隐隐有些不安,扯住了夹谷琰的袖子,“世子……”
夹谷琰微微侧头,难得温柔地回了一句,“又疼了吗?”
纤绵笃定地摇摇头,小声回道“不是,换解药之类的事情不必劳烦世子大驾。”
夹谷琰闻言,别过头,别扭地说,“难道,我现下会放任你和别的男人走那么远的路吗?”
纤绵愣了愣,不解其意,“啊?”
夹谷琰顺手模了模她的头,“乖,你只管休息便是。有我在,你不会有危险。”
纤绵因为夹谷琰的话微微有所触动,听着马车辘辘,手指搅着裙带子,不巧碰上了一块大石头,马车一个颠簸,她因为长期维持一个姿势,腿上没力,上身直接摔在了马车的前面,夹谷琰一把拉起她,似笑非笑地说,“你就这么想和我一起啊。”
纤绵腾地红了脸,把头别向另一边,嘟囔说,“才不是。”
夹谷琰将包袱放在靠在马车口的地方,将纤绵抱到包袱上,“这样再有颠簸,你可以抓住我,不会摔了。”
纤绵装作无所谓地嗯了一声,暗暗咬了咬唇,抚了抚砰砰乱跳的胸口,深吸两口气,趁着他不注意把帘子拉开一角,偷偷看着夹谷琰的侧脸,三年多没见,他的面部棱角更加分明,下巴上有了依稀的青色痕迹,但这样看的时候却感觉比过去还要冷,之前他与月皎所言再度传入脑海,她徐徐放下帘子,垂下眼帘,勾了勾唇角,不知此次他对自己好的背后到底是何种原因,如今的她已然不想再去揣测。正如师父所说,后府的斗争才要开始,她需要的更多的是兵权一类,更加可靠的靠山,而并非他这捉模不定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