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纤绵没想,自己还没走出几步就被几个侍卫拦住了,她暗自心惊,怕是自己被人跟踪了,于是一路上不断思考着应对的方案,侍卫架着她扔到夹谷琰的面前。
夹谷琰坐在小亭中的一把红木圈椅上,拿着茶盏,眉眼不抬,徐徐说道,“秋安所二等读经丫头阿丑,曾是如意阁三等丫头,已故六夫人大兴秦晓棠的陪嫁,你倒是说说,你还有什么我没有说到的身份?”
纤绵听出夹谷琰话语中的冷冽,他这么问自己到底是为何呢,自己不能慌,先装傻探探他的口风,“奴婢就是一个卑贱奴婢,自然是随着主子,主子变换身份,但奴婢仍旧是奴婢。”
夹谷琰重重放下茶盏,声音大了几分,“少给我来这套,你今日偷了孤的钥匙,难道你以为孤没有发现吗?”
纤绵心下一冷,却继续装作不知,“城主说的是什么话?”
夹谷琰冷哼一声,摆摆手,一个侍卫将木制的腰牌在纤绵眼前晃了晃,“这是孤在玉龙池旁边晕倒的丫头身上发现的,腰牌是随身携带证明身份的东西,那个丫头也说不认识你,那么你怎么解释秋安所的丫头的腰牌出现在玉龙池的丫头身上呢?”
纤绵蹙眉,都怪当时太着急,竟然留下了这么明显的证据,而且经过这么久,夹谷琰定是都问过了周围的人,她再想翻供不那么容易,继续说谎也不过是引发更多怀疑,看来眼下只能承认了,“奴婢确实是偷偷潜入了玉龙池,但并不是城主怀疑的那些目的。”
夹谷琰再次冷哼一声,“让孤如何相信?”
纤绵一着急低头嘤嘤哭起来,自己很久没有哭泣了,一时竟然有些分不清是真委屈还是装委屈,眼泪哇地一下竟然收不住了。她抽抽搭搭地说,“奴婢知道自己面目丑陋,本不该怀着这样的心,可是没有办法。就是想要偷偷地远远地看一眼罢了。”
夹谷琰看她哭得凄惨,倒有些犯难了,迟疑地问道,“怀着什么样的心?”
纤绵故意含泪撇着嘴抬头,吓得侍卫都退后一步,“是仰慕城主之心。今日玉龙池一事确实突然,奴婢当真害怕,故而不小心扯掉了城主的东西,抱着衣服跑了,是没有目标地四处乱走。后来发现有人追来,吓得要死却被人敲昏了,醒来的时候也不知怎么钥匙掉在哪里了,奴婢怕急了赶紧回来找。”她故意模了模自己受伤的地方,暗自感慨伤口来得真是时候。面色却是慌乱的,抖着嗓子叩首,“还请城主恕罪,都怪奴婢怀着不该有的心,都怪奴婢。”
夹谷琰看到了她额角的伤口,并不十分相信,却也知道如意阁的密室不是一般人能知道的地方。且里面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他咳了咳,“不仅擅闯了孤的地方,竟然弄丢了孤的东西,你说孤若轻饶了你,以后这府里得乱成何种模样啊。”
纤绵眉心紧蹙。思量一番他的意思,大约不会重罚但也不会轻易放过,于是叩首,“奴婢确实做错了事情,甘愿受罚。”
夹谷琰看了看纤绵。似是不经意地提及,“府里的事情总归还有人管,我不便说什么。来人,把她交到王妈那里。”
纤绵后背凉飕飕的,交给王妈,这不等于给她判了死刑吗?
半夜,王妈睡眼惺忪地过来,一看被拉来的是纤绵,顿时清醒几分,嘴角下垂的肉愣被她的笑容使劲往上提了提,“阿丑,就你这副模样竟然还想接近城主,这是僭越之罪,按照家法,不多不少二十鞭。我王妈是最公平的,二十鞭,好好受着吧。”
说完王妈吩咐小厮拉着纤绵就去一旁的处罚室,将纤绵绑在凳子上,随手将布头塞进纤绵的嘴里。
纤绵听到王妈转到她身后,啐了一声,恶狠狠地抖了两下鞭子,鞭子在风中延展,嗖嗖有声。她甚至都能在脑海中构想出王妈那副狰狞的模样,二十鞭子换师父的自由,这个买卖她不亏。纤绵这样想着,咬紧口中有些怪味的布头,紧紧闭上眼睛,等待着鞭子狠狠落下,虽然有了心里准备,但这一鞭还是让她咬着布头的嘴巴闷哼出声。
纤绵的整个背部都火辣辣地疼着,只听王妈喘了一口气,挥手又是一鞭子,这一次连着大腿都开始火燎燎地疼。她知道因为红穗的事情王妈在府里备受奚落,不得不敛些平日那些跋扈模样,但越是这样王妈越是需要找个方式来发泄,正巧红穗的事情绿荫说了自己,王妈大概恨毒了自己,此次不把自己弄死她是不会甘心的。
王妈果然是应了纤绵的想法,每一下都用尽了全力,边打边骂,“贱蹄子,不知廉耻,下作……”到了第十鞭,王妈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摆了摆手吩咐身边的小厮继续抽打。
纤绵意识都有些模糊,因为这个换人的间隙略略休整,她憋住气,用仅存的内力护住内脏,这样小厮再怎么打只是皮肉伤,但到底也是伤口,她从未受过这样的刑法,之前无论刀剑总是一次解决的,然后自己适时晕过去总会有人帮自己收拾上药,竟然在这样的一刻,她想起了那遥远的几乎记不得的过去,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小厮虽然不及王妈那么恨意甚浓,却还是个年轻男子,加上王妈特意将鞭子沾了盐水,抡起鞭子啪啪几下也足够她受的。
纤绵觉得自己几乎能够听到血肉撕裂的声音,痛,已然不能够形容她的感觉,嘴里的布头已经被她咬碎,指甲深深陷入到手掌。
纤绵在这么一刻很想昏过去,或者死过去,那样大约就不会痛了,至少不会有这种火辣直达心里的疼痛。
终于,等到了小厮气喘吁吁的一句话,“二十鞭刑罚完毕。”说完王妈过来看了看半死的纤绵,再次啐了一口,心满意足带着小厮离开了。
纤绵异常清醒着瞪着这间灰暗的小屋,竟然没有哭,也没有喊,这样疼,似乎哭和喊都没有任何帮助了,只想此时来一壶陈年老酒,满满地喝了,沉沉地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