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十里不同风,可南乡县境内屋舍院落的格局,包括老辈里流传下来的规矩讲究,甚至堂房中的陈设布局,都是大同小异的。
不说旁的,只说选址放线定地基的时候,通常就先要看天选方向。天高地远、坐北朝南的日头必暖的向阳之地自是首选。等划拉下大致范围后,再要看地定院址。就算不能够依山面水左右护卫,可避风干燥柴方水便总是最起码的。最后但凡略有些条件的人家,都还要请了阴阳先生回来架罗盘择吉度,依据主人家的生辰八字来同二十四山向做配合。当然,若实在是连请个半仙的能力都没有的话,那也没法子,只能套用一句百事不忌大吉大利了就过去了。
而罗家这三间明三暗六的正房是在罗栀子出生后才修建的,正是罗家走上坡路的时候,自然不予余力精益求精。
所以三间瓦房,每间面阔虽只有一丈出头,可进深却在三丈左右。中间隔了一道隔墙,把每间屋子都一分为二。算起来虽并不比顾家面阔五间的瓦房来的大,可使用价值却要大的多的。
再加上罗父罗家榆本是木匠出身,不管是看天时还是定地利,甚至是勘人和,都有两把刷子。虽已十多年过去了,可整座屋子不仅看起来齐整大气依旧,布局陈设合理,细节处也是更显精致贴心。
别说金鱼儿很是喜欢了,就连萧飒益柔也是连声道好。
自打昨晚金鱼儿进了洞房后,萧飒益柔二人就没再说过一句话,好像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一般。
直到今早小两口用过早饭,罗稻葵兴致勃勃的带着金鱼儿熟悉屋里院外的时候,两人才终于冒了头。
不过二人俱是矢口不提小两口的相处诸事,也不理会金鱼儿羞怯难当的小模样。只没事儿人似的跟着金鱼儿的目光打量着前院里头五间半的土墙草舍,并后院里齐齐整整的猪圈羊栏。
等一圈看下来后,萧飒就向金鱼儿道:“你新家的院子可比你娘家的大多了。”又在心里头盘算起了前后院的菜地,和金鱼儿商量,“家里头就你们两口子,一年到头的也吃不了多少菜,我看倒是可以多种些花草调料的,既好看又可以做花露,有的还能加菜,一举三得!”
益柔也赞同,只不过也有自己的见解,“我看可以少种些用来捞酸菜做腌菜的大路菜,多种些细鲜菜。”
萧飒连连点头,“是是是,一天到晚的不是萝卜干子就是咸菜条子,真真倒胃口。”说着话儿又想到了什么,赶紧跟金鱼儿说,“后院里那么大的地界,还可以多养些鸡鸭猪羊打打牙祭……”
原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二人的金鱼儿,自打二人出声以来就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好了。可这么一篇子细细碎碎的家常话儿听下来,莫名的,她的心就安定了下来了。
益柔萧飒看着就松了一口气。
其实不光是金鱼儿,她们二人也一样的窘然。
毕竟二人身心健康,并没有那些个羞于言表的特殊癖好,自是不愿意去探究旁人的夫妻生活的。
可事已至此,她们已经已以这样的方式存在了,金鱼儿这辈子也不可能不嫁人。她们三人除了接受,根本就没有旁的办法。
与其三人一起扭扭捏捏的别扭无措,不如坦坦荡荡的秉持君子之德。
不看不听不说,已经开了一个好头了,她们可以也一定会继续下去的。
……
金鱼儿渐渐安定了下来,可罗栀子却急得冒火。
一面手忙脚乱的穿衣裳,一面朝正好撞在枪口上的陈俊发脾气,“你知不知道今儿要亮针线认大小?还由着我睡到这早晚,不是摆明了要叫西边的看我们笑话么!”
陈俊和罗栀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长大这么大,又做了最最亲密的夫妻,是比罗栀子自己都要了解她的脾气的,自然知道她雷声大雨点小的性子。
只嘿嘿笑道:“好容易见你睡的香甜,我哪里舍得叫醒你。”又道:“你放心,稻葵哥仔细着呢,不会耽误了正事儿的。你先起吧,嫂子做的早饭,还特地给你留了份臊子热在锅里呢!”
罗栀子一听这话哪里还顾得上气恼的,忙拉着陈俊问,“嫂子做的早饭?做的什么?味儿可好?”
“擀的面条子,味儿不错,咸菜条子也切得极细。”揽着罗栀子又笑道:“你就放心吧,我看稻葵哥和嫂子好着呢!”又悄声告诉妻子,“你是没见,嫂子揉面,稻葵哥切面。嫂子煮面,稻葵哥烧火。两人有滋有味儿的,看的我都不敢进门。”
说的罗栀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念了一声佛,就赶紧挽了头发出来。
听到声响的金鱼儿已是出来见礼了,罗栀子却不等金鱼儿动作就上前挽了她的胳臂,笑盈盈道:“我们自己,嫂子就别同我客气了。”
又一叠声的问着金鱼儿歇的可好吃的可好,可习惯之类的话儿。都是她刚进门的时候婆婆关心她的话儿。
越说越有兴致,等到帮着金鱼儿把陪嫁的铺盖枕头、扎花袜子、绣鞋手巾等物什搬到堂屋好任人观赏评论的时候,看着金鱼儿已是顺眼到不行了。
哪怕五伯娘嫌好道坏,哪怕七堂婶出手寒掺简直丢老罗家的脸,面上的笑意也不曾淡过。
姊妹中行四的三堂伯家的堂妹罗瑞香就拿手肘拐了拐罗栀子,“三堂嫂陪嫁这般丰厚,你总算可以放心了吧!”
罗栀子只比罗瑞香大半岁,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即便这两年上三堂伯两口子都对他们兄妹淡淡的,可他们平辈兄弟姊妹间的情分却还是在的。
就瞪了罗瑞香一眼,“若是像你一样手指缝里都漏钱,陪嫁再丰厚又怎么样,到底还是得会过日子才是正经。”
说着把金鱼儿切的咸菜条子比划给罗瑞香看,罗瑞香就呶了呶嘴,等到亮过针线认过大小,午间考媳妇的时候,就故意同金鱼儿嬉笑耍闹,在金鱼儿揉面擀面的时候在面上撒苞谷糁子,只都被金鱼儿迎刃而解了。不仅如此,还把面条擀的又细又长。
罗瑞香总算是服了,亲亲热热的挽着金鱼儿叫嫂子。
而且不过一顿饭的功夫,整个罗家沟都知道罗稻葵的媳妇除了陪嫁丰厚,还会料理茶饭。擀的面条子下在锅里转莲花,盛在碗里摆牡丹,挑上筷子打秋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