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三小在顾家坝的人缘极好,今儿新女婿提了水礼上门,各家各户自是要卯足了劲儿热情招待的。
于是伯娘婶子们都说自己天不亮就起来磨豆腐打粑粑了,有的还特地杀了过年的老母鸡端上了四大碗,不停的劝菜,硬把罗稻葵面前的饭碗凑成了大杂烩。叔伯兄弟们又说这陈年的老酒是特地留着,就为请新女婿的,手里的酒壶根本放不下来,罗稻葵的酒盅更不见浅的时候。
顾金琥这个插科打诨专替罗稻葵兜底的大舅子都招架不住了,更别说新女婿了,只好硬着头皮往下咽。把金鱼儿的几个嫡亲叔伯喜的见牙不见眼的,直夸罗稻葵上道。
没几轮下来,堂房的叔伯还没开始拜见的,罗稻葵就已是打嗝打的停不下来了。
只这还没完呢,按着规矩,蒋氏杜氏两位嫡亲嫂子领头的这些姊妹嫂子们趁着今儿还要好生戏耍罗稻葵一番的,而端上来的就是顾金兰特地瞧过的怪味饺子。
罗家沟也有这样戏耍新女婿的习俗,只不过是把饺子换成了面条罢了,罗稻葵自然知道这看着就很有食欲的饺子里头其实都藏了些什么的。
登时就有些头皮发麻,觉着自己还是出去吐一吐,清清肠胃后再来吃这饺子比较好,免得到时候丢人现眼。
可哪有这样的机会的,心思刚动人还未动,看起来并无差别的两碗饺子已是摆在了面前了。
两碗饺子,光看外表,不说一模一样,可却是绝对参详不出具体的区别来的,可偏偏只有一碗正常的还有一碗却是怪味儿的。新女婿要做的很简单,就是挑一碗来吃,只是端了碗后就再不能换,也不能不吃就是了。
虽也有五成的好运道,不一定就点背,可蒋氏素来就是个爱说爱笑爱热闹的,进了顾家门这么多年了,除了怀孕生孩子,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在众人面前显出自己来,自然是要拿出十八般武艺来叫罗稻葵好看的。
因此顾金兰成亲她虽没赶上,可之后包括罗稻葵在内的三个新女婿都是她一手操持的,前两个那都是个顶个的吃到了怪味饺子的。
而且金鱼儿算起来是她最喜欢的小姑子,自然更得给她仗腰子,更不想放水了。
领着一众难得能出面玩笑的妯娌姑子们一阵好笑,直闹得罗稻葵不知所措。
最后咬咬牙瞄中了一碗,半是假意半是真踌躇的刚想伸手,半晌没有说过话儿的顾金宝就蹦了出来。
急急道:“四姐夫四姐夫,不能端这碗。”说着指了指蒋氏的表情,“上回三姐夫端碗的时候二嫂子也摆出了这么一副懊恼的样子,结果我们就都让她骗了,三姐夫一张口就咬了个酿苦瓜的,差点没哭出来。”
众人一愣,随后皆是大笑了起来,指了顾金宝,“丈母娘还没心疼,小舅子倒舍不得了。”
蒋氏脸上的懊悔之色更是就这么僵住了,整个人的气势立马就落了下去,不好跟顾金宝这个小叔子生气,只好朝陶氏抱怨,“娘,你看小叔,也不知道他是哪边的!”
顾金宝就得意了起来,一壁躲闪着没热闹可看要找他出气的兄弟姊妹们的围剿,一壁大义凛然的朝罗稻葵使眼色。
罗稻葵自然承情,面露感激的朝他作了个揖,毫不犹豫地就伸手端了另一碗。结果一口下去,竟是个以辣子疙瘩填馅的怪味饺子,登时咽不下去又不能吐出来,瞬间就涨红了脸。
剧情反转,一屋子的人都有些愣怔。唯有忍了半晌的蒋氏看着头顶都快冒火的罗稻葵再也忍不住了,掩袖大笑。众人这才知道竟又中了蒋氏的计谋了,看着舌头直在嘴里打转的罗稻葵,也纷纷大笑了起来。
已被兄弟们扭住了准备慷慨赴义的顾金宝大呼“不可能”,挣月兑束缚后一径扑了过来,随后拿筷子戳开了被他否认的那一碗饺子,个顶个的白菜猪肉馅,哀嚎不已。
“二嫂,你又骗人!”
蒋氏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还要故意逗弄顾金宝,“这可不能怪我,我可是真的很懊恼的。”
说着又给罗稻葵赔不是,罗稻葵虽连糖馅的都吃的面红耳赤心里直泛恶心,但却并不以为忤。
在今后的生活中,虽然花椒的麻、辣椒的辣、咸盐的咸、白糖的甜、醋豆的酸、苦瓜的苦,他们都会遇到,但他已是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了,一定不会叫金鱼儿跟着他吃苦受罪的。
只不过,今后的事儿先放放,这会子不叫罗稻葵继续遭罪的却是金鱼儿。
送走了吃也吃过乐也乐过,已是心满意足的一众亲房后,一直站在西屋门口的金鱼儿赶紧端了盘冻山楂过来给罗稻葵消食。
其实罗稻葵这会子已是一滴水都咽不下去了,可因着是金鱼儿端来的,再加上也知道这会子吃这个是再好也没有的了,忙拿了一颗含在嘴里。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果觉好了许多。
顾三小自打看到金鱼儿和罗稻葵俱是红润的面色后,心里瞬间就敞亮了。眼见罗稻葵被各种刁难依旧好声好气的,又见小两口时不时相互追随着的目光,再看罗稻葵也不像迎娶那天那般不舒服了。
坐在上首微带着笑意问他,“可有哪里不舒服的?”
罗稻葵赶紧把山楂咽了下去,又点了点头,实话实说道:“有一点,不过挺高兴的。”
顾三小听了很高兴,他也是过来人,被灌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若还不难受,那不是饭桶就是没说实话了,又嘱咐陶氏包一包冻山楂给金鱼儿带回去。
金鱼儿的心就提了起来,没想到陶氏应了一声就自去了,眼里就有了掩饰不住的惊诧之色。
顾金兰就走过来悄悄拉了拉金鱼儿的衣角,姊妹俩一同去了西屋。一坐定后,就把那日陶氏哭的声嘶力竭的话儿告诉金鱼儿听。
只出乎意料的是,金鱼儿听了这话反倒镇很是镇定,并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或喜或悲的情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