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鱼儿没让罗稻葵同自己一起下河摘莲子翻菱角。
不为别的,只因这实在不是什么轻省的活计。
本就是一年中最为炎热的时节,还得坐在木盆里不停地弯腰俯身,不消一会儿的功夫,滴滴答答的汗水、河水就会能模糊视线湿透衣裳……
只不过,金鱼儿这回辛苦费劲儿的同时更留了个心眼。
傍晚吃过晚饭洗完澡,乘风凉的时候就拿了尝过后确实粘性略大一些的鸡头米与罗稻葵看。
罗稻葵没有伸手接过来,就这么侧着身子拿着蒲扇给金鱼儿扇风,借着她的手看了看带壳的,同已是月兑壳了的两色差不多大小的鸡头米,拨了拨,点头道:“确实同我往常见过的不大一样,米粒更大一些,想来是不同的品种。”
金鱼儿也是这样想的,而且益柔越看也越觉着这才是自己熟悉的鸡头米,“这好像就是南边儿会上贡的鸡头米。”而且鱼儿说口感糯糯的,连滋味儿也很像,可这里怎么会有这种鸡头米呢!往常跟着金鱼儿可自来没有见过的。
萧飒连连点头,她也认识这种鸡头米。听说是今年刚有的,便把自己的联想告诉金鱼儿,“说不得就是年初发洪水的时候因缘巧合之下被洪水冲来的种子,然后遗落在洗马河里就发芽长出来的……”又一个劲儿的想说动金鱼儿种植这个品种的鸡头米。
“我跟你说,我家那新年的鸡头米一年比一年价高,我来的时候都能卖到*十块钱,也就是快一百四五十个大钱一斤了。还是一鲜难求,离了那一亩三分地就再难见新鲜的,只能去买那种晒干了的芡实了。想来这里也应当不便宜,岂不比种粮食赚的多的多……”
话音未落,萧飒突然想起这里没有冰箱,新鲜的鸡头米更加难以保存。这样热的天气里。应该更不便宜才是。算盘拨的噼里啪啦响,又中气十足的连声追问益柔,“鸡头米是不是顶顶珍贵的吃食?”
是,自然是!
“水八仙无一不是珍品。鸡头米又是其中最声明显赫的,自然非常珍贵。”这点益柔是非常赞同的。到了这时节但凡家里头宴客,若席上能有几碟子南来的水八仙,那比燕翅席还要体面。
“你听,你听!”萧飒就张牙舞爪的嘚瑟了起来。
听的金鱼儿一愣一愣的,实在是有些模不准萧飒的想头。
萧飒却为自己终于找到了发家致富的道路而洋洋得意,一大清早就催了金鱼儿下河找鸡头米。
又很没有底气的告诉金鱼儿,“即是品种不一样,说不定在外观上也会有所不同的。”叫金鱼儿静下心来慢慢找,自己的眼睛更是瞪的像铜铃似的上上下下的扫描着。
其实就算不听萧飒的这些有的没的。金鱼儿也对这个品种的鸡头米很感兴趣,不过她没有萧飒那么大的脑洞,只是觉着家里人会喜欢吃罢了。
而且萧飒的话儿虽说的色厉内荏,金鱼儿却是赞同的。去河边的路上就同罗瑞香商量着往这个方向找找看。罗瑞香好玩,一听这话就来了兴致。自然无有不应的。
金鱼儿就眨了眨眼睛,觉着自己或许看错了,要不怎么会觉着罗瑞香肖像萧飒呢!
不过这念头也就一闪而过,抿了抿嘴,就开始无异于大海捞针的工作了。或许因为心之所系,但凡看到芡叶就要上前查看一番。而且觉着芡叶大了些小了些不同了些就更是一头的劲儿,赶紧割下芡苞还当场就打开了。
只外观再能找出不同之处。里头剖开来一看还是小小的常见的鸡头米。
忙活了一个多时辰,一无所获。日头出来了,罗瑞香就没劲儿了。不但没找到好吃的鸡头米,还拉低了效率,看着木盆里的这么点收获,实在高兴不起来。
又努力回想那个品种不同的芡苞是不是自己摘的。却死活回忆不起来。
金鱼儿也想不起来自己是不是见过不一样的芡包,安慰她,也是告诉自己,“找不到也不要紧的,昨儿我还留了好几颗那种鸡头米。咱们可以种种看,说不得明年就长出来了呢!”
说着就从荷包里掏出了几颗未月兑壳的鸡头米,用河边的湿泥土包裹后抛进了河里。
等到萧飒反应过来的时候,河面上只剩下隐隐约约的几圈涟漪了。看看益柔,再看看金鱼儿,萧飒只觉着自己想吐吐血。
“你你你,有你这么种鸡头米的吗?!”萧飒只觉着大把的金银铜钿都近在眼前了,却突然越行越远,心都塞住了。
金鱼儿体会不到萧飒的良苦用心,只很纳闷,“鸡头米就是这么种的呀!”
萧飒还真不知道鸡头米是怎样种的,但她只用知道播种的时间不对就是了,“春种夏忙秋收冬藏,春种啊,你知不知道!”
结果金鱼儿就更纳闷了,莲子、菱角的,可不都是掉到水里后到了下年春天就自行出苗发芽的么!何时又有谁特地播种过的,若还等着播种,说不得早就绝了踪迹了。
“是吗?”萧飒听着就有些气弱了,去看益柔。
可你让益柔咏一首鸡头米的诗成,画幅画也成,怎么种鸡头米,她想想就冒汗。
“哦!”萧飒只好含含糊糊的应下了,可心里头却越想越不对,只觉着这样的种植方式也太过粗放了,到时候发不了芽,或是长歪了可该怎么处。再想想,鸡头米还裹着老厚一层壳呢,到时候钻不出来怎么办……
好在的是,虽然这天没有半点收获,可没两天的功夫,水里头的芡包越来越成熟,金鱼儿同罗瑞香也越来越熟练的时候,金鱼儿突然发现了一张长相有些奇怪的芡叶。
不像密密麻麻长满了刺的其他芡叶,这张芡叶也就叶子背面脉络上还长着刺,其他地方都挺光洁的。再割下芡苞一看,也很光滑,更像石榴了。
叫上了不远处的罗瑞香,凑在一起打开芡苞,果然米粒稍大,妯娌两个就兴奋起来了,就照着这个样子找下去,果然又找到了三四株。
萧飒这才喜欢了起来,只说什么都不许金鱼儿再胡乱抛撒种子。
可金鱼儿同罗瑞香却都觉着既是要种,就应该趁着新鲜赶紧种下去。否则这样热的天,日头晒一晒,热气滕一腾,说不得就该发不了芽了。说干就干,又用湿泥土裹了好些,抛了下去。
萧飒简直欲哭无泪,突然有了当娘的心肠,儿大不由娘啊,“鱼儿不听我的话儿。”
益柔眉眼不动,其实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说金鱼儿从来没听过她的话儿,还是说其实自己也觉着金鱼儿说的挺对的。这些水里生水里长的植物,说不得就天生亲近水,愿意待在水里头呢!再说了,她还不知道么,萧飒又何曾会种鸡头米的,也不过是拿来试着种罢了。说到底,还是相信金鱼儿的判断的。
萧飒无法,又不甘心装死,只好要求金鱼儿给她保存一些鸡头米,到时候她要自己试着种。金鱼儿很痛快的就应下了,虽然很宝贝这些鸡头米,可既然是萧飒开的口,她还是舍得的。
萧飒这才觉着心气顺畅了些,觉着自己没白养活金鱼儿,开始寻思着该怎样种植鸡头米。
或许还真是应了萧飒的那句话,这个品种的鸡头米或许确实是无意中被洪水带来的,所以数量极少,一连找了好几天,这一带的芡包都快被人割光了,妯娌两个也只找到十来个。罗瑞香一个都不肯要,全都塞给了金鱼儿,又笑言只要每天都能吃到新鲜的鸡头米糖水就成了。
金鱼儿果真日日上岸后都给她煮鸡头米的糖水,知道她噬甜,除了糖桂花,又加了冰糖进去煮。味儿虽不清甜,大夏天的吃着还有些腻味,可罗瑞香却极其喜欢。
捧着小碗满足的笑道:“三嫂,这鸡头米糯,糖桂花香,连冰糖都这样甜,我这小日子过的未免也太惬意了。”
极寻常的一句话,却说的金鱼儿红了脸。
不过……她也觉着那冰糖尤其的甜。
不管是炖银耳、红枣,抑或莲子,只要略加一点进去,就非常清甜可口了。每天都在罗稻葵的监督之下吃上一盅,金鱼儿只觉着简直要从心里甜出蜜来了。
罗稻葵见金鱼儿喜欢吃,比自己吃了还要高兴,兴兴头头的问着她,“你还喜欢吃什么?”
却唬的金鱼儿连连摆手,“家里头什么都有呢,还都是我爱吃的,都快吃不过来了,你可再别买了,放坏了反而不值当呢!”
因着上回罗稻葵去镇上的时候只说要割肉,金鱼儿便以为他只会割肉,还特地嘱咐他不要买。哪知道这家伙虽割了肉,可大头却都是买给她的滋补品,还有一些小零嘴,塞了满满一箩筐,简直叫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但看着罗稻葵每天都盯着她吃,心里又确实是欢喜的。
可虽然他从来都不曾提过,模了模平坦的肚子,金鱼儿心底涌出了一丝沮丧,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