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儿的降生虽给金鱼儿同罗稻葵带来了莫大的欢喜和趣,随之而来的各种根本无法预计的突状况,更是给初为人母的小两口带来了莫大的考验。
手忙脚乱些还罢了,金鱼儿想喂一口女乃,妞儿想喝一口女乃,都这般困难,却实在是一种精神与身体上的双重折磨。
洗三这日,五更三点的开门鼓刚刚响起,一弯残月还挂在半空中,整个南乡城还未苏醒,五更天就早早起身了的顾金兰就抱着赵春薇坐上了骡子车,迎着早秋的薄雾,一径往罗家沟来了。
一路颠簸,到达罗家沟的时候堪堪天边露出鱼肚白,竟比要帮忙操持洗三礼的三伯娘、全堂婶他们都要到的早些。
进了村,老远就瞧见了罗家大门上的一抹挑红,只刚下车同已是起身了的罗稻葵见了礼道了恭贺,快步步入内室,就见金鱼儿头上包着帕子靠坐在炕上,精神头不大好的样子。而炕沿上罗栀子正抱着个大红襁褓在喂女乃,脸上也是难掩憔悴,心里头就是咯噔了一下。
面上却是不显,笑着上前同二人打招呼,又赶紧凑过来看妞儿,见孩子正大口大口的吃着女乃,就松了一口气。
能吃女乃就好!
这才有心情细细的打量孩子,朝金鱼儿轻轻笑道:“咱们大妞儿长的真好,我瞧着这眉眼,倒是随了你了呢!”望着妞儿的目光,很是慈爱。
妞儿出生的那天,是大堂哥帮着去赵家报的喜。顾金兰原本同罗栀子一样的心意,是预备过来服侍金鱼儿生产的。哪知金鱼儿同顾锦鲤一样,亦是提前动了,当即就要过来。不过大堂哥得了罗稻葵的话,不叫顾金兰这般奔波,只要洗三这日早早过来就行了。
恰巧一入了秋,赵老爹又犯了老毛病,顾金兰前几天又往沙河镇跑了好几趟,也是累的够呛。听说母女都好,想了想,便应了。
金鱼儿同罗栀子都知道顾金兰今儿肯定是会过来的,却没料到她竟来的这样早。尤其是金鱼儿,忙坐了起来,欢欢喜喜的唤了声“大姐”,又伸出手朝金鱼儿做了个抱抱的手势,一把把长高了好些的赵春薇抱在了怀里,逗得赵春薇咯咯地笑了起来。
罗栀子也忙抱着妞儿站了起来,要同顾金兰见礼,被顾金兰给拦住了,“同我客气什么,妞儿吃女乃要紧呢!”
正说着话儿,妞儿吃饱喝足,打了个秀气的小哈欠,半点不似吃女乃时那般豪气。罗栀子便笑着把她递给了眼巴巴的金鱼儿抱着拍嗝,又同顾金兰客气了一番,就一径出去冲红糖水去了,也是留了地方给她们姐儿俩说话的意思。
目送了罗栀子出去,一直够不着看不到妹妹的赵春薇赶紧月兑鞋上炕。不过这小丫头几个月不见,不但身量高了好些,规矩也越好了。再不像以前似的,两脚一蹬一甩,甩月兑了鞋子就扑哧扑哧的往炕上爬。而是规规矩矩的月兑下鞋子摆在脚踏上,才上了炕。
只再似模似样,那雀跃的神情还是掩不住她骨子里活泼的本性,爬到炕头饶有兴致的盯着已是褪掉了一身红皮,正趴在金鱼儿肩膀上闭着眼睛的妞儿看。学着妞儿的样子,把小脑袋搁在金鱼儿的另一侧肩膀上,悄声耳语,“四姨四姨,小妹妹已经睡着了吗?”
像是听到的赵春薇的话儿似的,已是阖上了眼睛的妞儿就半睁开了一只眼睛,另一只眼睛也睁开了一条细缝,瞅了瞅。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赵春薇,赵春薇却已是高兴坏了小脸红扑扑的,冲着金鱼儿同顾金兰道:“妹妹在看我,四姨,娘,你们快看,妹妹的眼睛好亮啊!”又朝金鱼儿挤眼睛,“耳朵也好尖!”说着伸手拍了拍妞儿的小襁褓,小大人似的啧着嘴想要逗着妞儿玩儿。
顾金兰闻声也赶紧探身去看,只妞儿却并不受影响,大咧咧地打了个女乃嗝,抿了抿唇,闭上眼睡了。
顾金兰看着,笑意就一直蔓延到了眼角眉梢,“这孩子,脾气真好。”说着又抱了赵春薇,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妹妹困了呢!”
赵春薇就连连颌首,捂着小嘴,含糊不清道:“我不说话了,我就看看她。”说着一骨碌从顾金兰身上爬了下去,爬到金鱼儿的另一侧目不转睛地盯着被金鱼儿抱在了怀里的妞儿,果然不说话了。
赵春薇的注意力都在妞儿身上,顾金兰安抚地拍了她两下,目光就锁在了金鱼儿身上,看着她眉宇间难掩的疲乏和忧愁,眉头微蹙,手法熟练地从她手里接过了妞儿。
赵春薇看着妞儿被自家娘亲抱走,瞪了瞪眼睛,又爬了过来,只还未看到妞儿女敕生生的小脸儿,就见娘亲附在四姨耳边说着什么。忙团着小身子,蹑手蹑脚的爬了过来,趴在炕上看着妞儿傻。
“你这是怎么了,身上不好还是怎的,怎么是你小姑子在给妞儿喂女乃?”
孩子既然没什么不好,那肯定就是金鱼儿身上不大好了。又想起了喝了十几剂催女乃汤药,又反复通乳了好几回,就是没有女乃水的顾锦鲤,心都揪了起来,目光不由自主的就在金鱼儿的胸部打转儿。
金鱼儿看着熟睡的女儿,面露焦色,也悄声告诉顾金兰,“也不知怎的,我涨女乃涨的厉害。冷水热水,包心菜、芒硝都敷遍了,就是不见好……”
为了这个,金鱼儿急得什么似的,也不知道遭了多少罪了,皮都蜕了几层了,唬的萧飒连看都不敢看,就是不见好。而且三伯娘说了,若是一直这样不通畅,说不得还会引起炎症热的。
这么多年来,金鱼儿虽早已是接受了萧飒同益柔,却打心眼里对热还是憷的。再加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儿吃别人的女乃,就算那别人是罗栀子,金鱼儿这个当娘的心里头也不是滋味。更怕女儿熟悉了罗栀子的味道,以后即便自己好了,也不肯吃自己的。
顾金兰也唬了一大跳,忙问金鱼儿下未下过女乃。又忙把妞儿放在炕上,叫赵春薇看着她,自己过来侧身替金鱼儿解开衣襟。只一眼,就知道或许是乳汁分泌太过旺盛浓稠的缘故,再加上之前通乳的手法也不大对,又折腾的太过了,热敷的太多了的缘故,所以反而事极必反了。
心痛的不行,还要笑着安慰金鱼儿,“没事儿没事儿,你这不算什么,我家小姑子比你还涨的厉害呢,只要通乳的手法得当,还不是很容易就通经疏络下女乃了,我来给你试试。”
若说这世上金鱼儿最信赖谁,顾金兰肯定是当仁不让的。见她这样说,金鱼儿立马就来了信心了。
咬咬牙,告诉自己,就算再痛也得忍着。
金鱼儿也是这才知道,顾金兰确实是有两把刷子的。而且或许是之前遭受过更剧烈的疼痛的缘故,所以顾金兰在推拿的时候,金鱼儿竟半点不觉着疼,而且也没有三伯娘、全堂婶给她通乳时的紧张感。
在一旁打下手的罗栀子见顾金兰的手法同旁人好似也没什么不同,而且光看金鱼儿放松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不疼的。心下怀疑到底有没有用,却不好说什么,没想到不过三刻钟的功夫,顾金兰就给挤出了好些白色的颗粒来。松了一口气,“出来了就好了,以后肯定不会再涨了。”
果然,很快就有乳汁就慢慢溢出来了。
金鱼儿简直无法形容当时的感觉,心里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随后就眼巴巴的看着女儿,盼着给她喂女乃。
跟着金鱼儿一同煎熬到现在的罗稻葵就松了一口气,赶紧借口询问金鱼儿想吃什么的功夫,跑进来看她。
依着金鱼儿,自然是什么催女乃下女乃吃什么的,被顾金兰拦了,“你女乃水又多又好,最好还是少吃这些大补的汤水。”
又教导了金鱼儿好些喂女乃的注意事项,再三的告诫金鱼儿,除了喂女乃前需要稍微热敷一下外,平时前别热敷。尤其是堵女乃的时候,越敷越多越堵。
把罗稻葵吓得够呛,怪到金鱼儿受了这么多罪了,后悔不已。
萧飒同益柔也有些傻眼,这两天金鱼儿这般遭罪,她们也是半点都没消停。陪着金鱼儿着急陪着她痛。这会子总算是雨过天晴了,却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高兴。
原本以为生孩子已经够遭罪的了,却没料到这仅仅只是开始。
看着金鱼儿之前的隐忍,对自己的心狠,再看看她此时的心满意足,尤其是喂女乃时母女二人的依恋,益柔很是羡慕。
萧飒也在叹息,却是想起了自家母上大人了。据说她小时候很不好带,该吃女乃的时候不好好吃,该睡觉的时候不好好睡,不知道多折腾人了。人家坐月子都得长肉,就老娘,比怀孕前还要瘦。
只这份伤感刚刚冒了个尖儿,看着捧着红糖水夸夸其谈的陶氏,萧飒又牙痒痒了起来。十月怀胎倾心照料的女儿,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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