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水镜,扑面而来的是漫天蒲公英,扑在眼上,钻进鼻孔里,引得向来严肃的轩明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等他回过身来,却见子湄像是在笑,才知自己出丑不小,忙搪塞道:“此处妖孽如此猖狂,竟然创造这样一个结界,若不除去,天地难容。”
“剑仙,我觉得,那应该是一个好妖……”她自己说这话,都没有多少底气。
“一派胡言,妖物本就为祸苍生,更何况这妖物藏匿泰山多年,前前后后不知害死了多少百姓的性命!”轩明抽出长剑,稳稳握在手中,“姑娘,你若是害怕这妖物,只需在原地等候就是!”
说罢,他按住长剑剑格,无视这些满天乱飞的蒲公英就向前走去。
子湄欲言又止,思量片刻,还是跟着他一同前行。
……
走了一刻不到,虽然有蒲公英乱飞挡住视线,前面还是显露出来两个人影,等蒲公英飞过去,那两个人也清楚许多。
“余涯,我这些天总梦到有冤魂在我身边缭绕,他们想欺负我……我以前从来不知原来鬼也会做梦,为何……?”
小泽神色惊惶不安,想把手上那手链取下,却被面前的青衣男子给止住。
余涯摇了摇头,笑道:“你是想太多了。你看这里平日只有我们二人,怎会有冤魂闯入打扰?”
“一定不是的……”她更加慌张,试图去触碰面前人,手却穿了过去,“余涯,你是不是杀人了?之前你答应过我,再也不去吸食人的精气,那样真的会引来杀身之祸的!”
“……没有,你不要乱想。我若是吸食了精气,妖力应该大增才是,你看我现在不还是只比原来多了一点点妖力么?”
“是这样啊……”她松下手,垂下双眸。
余涯微微一笑:“别想了,天色不早,咱们还是先回去休息——”
耳边呼啸而来的冽风令他忽起警觉,眼神一横,正瞧见旁边一道白色剑气直冲他而来!
他连忙凌空画阵,拉起一道青色屏障,正与那剑气相撞,激起狂风!
待这相撞的灵力散去,风烟中走出的持剑之人,凛然正气。
小泽见了,不禁面露喜色:“是剑仙啊。余涯,是这位剑仙给我的护魂珠吗?我应该好好谢谢他才是。”
轩明一眼看见她手中那串带着幽幽蓝光的手链,目眦尽裂:“什么护魂珠,那一颗珠子是一个人的精气!你这妖孽,作恶多端,今日我替天行道,断断不能留你继续为祸世间!”
“休要血口喷人!”余涯横手拦在她身前,“说我吸食什么精气?那有什么错!你们人还大肆捕杀妖物,这笔血债,早就该血偿!”
“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
剑势如影,转眼间便到了他的面前!
轩明将手中剑朝上而悬,那剑气把他的广袖飞翻起来,他又飞快地念了什么,面前的剑中出现一道剑影凌空而上,转而下落时,它分成了无数道剑影,直逼余涯而去。
余涯也不是等闲之辈,不仅身形敏捷将落下的剑影全部躲过,还顺手聚好了灵力,趁着轩明还在观望之际,将那灵力月兑手打来!
轩明横剑一挡,剑气与这灵力相撞,又将二人弹开数丈之远!
蒲公英被扯落,飘絮漫天。
他还想再战,剑柄却被不知什么人拉住,回头一看,正是皱着眉头的子湄,双眸如水,泛起波澜,似乎在示意他不要冲动。
“够了,都给我住手!”
小泽的声音,第一次这样声嘶力竭。
她带着的手链,和她的手一同颤抖。
“小泽,你不要听外人胡说……”
她跌跌撞撞地退了几步,微风扑在她脸上,只带的起她鬓角的头,却好像无比寒冷。
余涯在一步步接近他,纵使他是那般带着对她的怜爱,她也只觉得刺骨冰寒:“余涯,你是不是瞒着我……在骗我?”
“我怎会骗你!这的确是我从仙山上求得的护魂珠,不能是什么精气!”
“这‘护魂珠’……”她冷漠地将手上的手链取下,攥在手中高高举起,“这是人的精气……对不对!!”
他脸色一白,连连摇头:“不是,真的不是,你我都知道,只有护魂珠才能护住你魂魄不散,人的精气只能增长修为而已……”
子湄想了想,还是如实道:“精气乃阳刚之气,的确有护魂的功效……他也的确,杀了山下许多百姓。”
话音刚落,余涯居然聚出一道灵气,直冲她而来!
同时横过来的长剑,将这道灵气牢牢挡下。轩明横眉相对,早已怒不遏:“事实如此,妖孽,你还有什么话说!”
“臭道士,你给我住嘴!!”
眼前的余涯,哪里还有什么对她的温情,那仅仅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只要阻他的人,他都会杀……是非不分!
小泽只觉得,那寒冷从体外很快浸染到了内心,一点点侵蚀着……
“我在这世上多逗留了这么久,根本不是什么仙人相助……”她一字一字地说着,眼中似乎有什么闪亮的东西滑落,“是你——滥杀无辜百姓、吸取他们的精气!我一个小小的孤鬼,就因为你,身负了这么多条人命!”
“不是的,这些人命会算在我头上,与你毫无干系。”
看他如此慌乱,好像自己真的戳中了他的痛处……她竟然觉得,真是畅快人心。
泪的味道,是苦涩的……
她颤抖地举着那串手链:“你为我考虑,你曾为他们考虑过?他们的家庭,因你而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我以前也是人,如果你这样做是为了另一个鬼,你是不是也要吸干我的精气!?”
“不会,我绝不会这么做……”
余涯看着她那般冷漠的神情,好像转眼之间,他们便成了陌生人,连心都……好像在滴血一样。
他走过去,努力地将她的形体揽在怀中:“小泽,这一切我都只为了你,我是自私了……明天我就重组你的魂魄,那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她不言,飘飘后退;他的手,穿过她的身体,只扑了个空。
她的眼对着他,却早已形同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