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明醒来的时候,只觉浑身酸痛,而侧头一看,竟现在一个屋子里。
他还未反应过来,一张清秀人的小脸已经挡住他的视线;他想坐起来,又是面前这小妮子把他摁回床上。
“夏侯姐姐救了我们,她说你的烟毒最重,所以这几天你都不能起来。”璧帷难得认真地说着,又是掏出一个小黑盒子,“我的回神丹还有,师兄吃了就能恢复得快一些!”
“不能起来?那子师妹——”
璧帷摇了摇头:“夏侯姐姐就是白岳的弟子,她说子湄姐姐没事,那个苍术对子湄姐姐还算客气。还是子湄姐姐让夏侯姐姐来救我们的呢。”
虽然半信半疑,轩明也别无他法,只好将小黑盒子接过来,乖乖地把药吃了,躺好。
“这是什么地方?”
“白帝城的客栈。”璧帷眨了眨眼睛。
白帝城,平静怡然。
屋外,正有一座小亭,小亭内四人相对而坐,但面前石桌上的茶已凉了,也无人动一口,像是已经交谈许久了。
夏侯惠兰一身行侠便装,正在讲述什么。
“……我听说,掌门想要以光纪寒图与瑶草的神力,再注入大量灵力,将蜀山下的‘盘古之心’强行移至白岳,这样势必会让蜀山派陨落,不仅会造成蜀山百姓死伤无数,还有能会使连同神魔两界的神魔之井洞开!”她眉头紧蹙,仿佛事关自己一般,“他想让白岳也如现在的蜀山派规模宏大。”
“如此野心勃勃,我过去竟然都没有现……”有期捏着杯盏,却始终没有抿上一口。
溯沚不解:“盘古之心是什么?”
驳骨始终静默,当对话沉寂下来好一会,他才答道:“盘古之心是蜀山派的灵力来源,也维持了蜀山一带风调雨顺。”
如果把盘古之心从蜀山移至白岳,她想一想就觉得毛骨悚然。
溯沚撅起嘴来:“恶,这个苍术,我一定要阻止他!”
“不莽撞!”夏侯惠兰喝道,“如今他已经逼问出了光纪寒图的法诀,你们又都有受伤,而白岳本身守卫极其森严,你们去白岳阻他无异于送死!”
“那怎么办,我们只能在这等?”
夏侯惠兰点了点头:“所幸他还有求于子湄姑娘,暂时不会对她怎样。似乎他过两天会有所动作,我回门派看着,一旦他有动作,我便来通知诸位。”
见溯沚还是有点激动,有期也把她好好按回坐上:“子姑娘自然要救,但也不是送死去救。”
溯沚压不下心头的愤恨,干脆抓起茶杯,把一整杯茶一饮而尽,就像直接把苍术给喝掉一样解气,这才安分了些。
等找到师父,一定要师父扒了那个苍术的皮!
夏侯惠兰与驳骨同时起身,作揖:“那两位,我不逗留太久,先回白岳去了。”
说罢,她似是很习惯地牵起驳骨的手,相望一笑,便双双化作白光,横空而去。
溯沚狠狠地把茶盏往桌上一砸,虽然没有打碎,也出了裂口:“讨厌的家伙!要是师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把他扔到海里去喂鱼!”
“好了,如今我们更需要镇定。”有期笑着为她抚着背,“轩明师兄受伤最重,我们不要去打扰他。”
“知道啦,他还有那个小孩在照顾嘛。”
……
白帝城临白帝山,白帝山上,俯瞰白帝城全城风光。江水滔滔,奔流向东不复回。
驳骨始终默然,凝视着面前立身于山巅的青衣女子,带着江水气息的风卷起她的衣袍,延绵在身后如烟云。
良久,夏侯惠兰才回过身来,叹道:“人界总是暗流涌动,这样的太平,也不知是用多少人的鲜血换来。”
驳骨背手在后:“你还是如此心怀苍生。”
“十几年前,我有幸魂魄重聚,却没想到失却记忆,让你等了这么久……”她的笑总带苦涩,缓步上前,“但我从未后悔。女娲后人,护佑苍生,如果重来,我还会坚持那时的选择。”
驳骨眼中神色微微一黯,忽而又明亮起来:“这才是你……我喜欢的,也是这样的你。”
既然她想继续履行她的职责,那他就陪着她吧,这一次,他不会让她离开。
十指相扣,永不分离。
“驳骨,你看那里。”她抬手指着远方。
远方,在重峦叠嶂之后,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连至天边;而天空中的云彩带着暖日霞辉,格外美丽。
“如果人界一直能这么太平,多好,那样就再也用不到女娲后人,再也不会出现一代代女娲后人不得善终的宿命。”
话中,似有一语成谶之感。
看着看着,她不禁微微一笑:“到那时,我就以回到南疆,再不问世事,过我自己的生活……我要把握自己的命,我的命,不是天道在掌握。”
她永远都是这么一个固执倔强的人,但正是因为这样,她才是他心里的人。
若有一天能如她所愿,那也是他一生所求。
驳骨思虑至此,不禁嘴角有些上扬。他迟疑片刻,揽过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肩上,遥望远方。
“青衿,等人界安宁,我就带你去南疆。”
……
两日后。
因为璧帷随身带着不少丹药,一股脑给轩明喂下去,他的伤倒好得很快,以走动了,只是灵力还有待恢复;而溯沚与有期倒无大碍,只等着夏侯惠兰的消息。
直到此日太阳快落山时,一缕青色的灵气从白岳飞来,落到有期手中,化作一张信笺。
展开信笺,其中只有几个字:
“南疆幻瑾林,千行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