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沚模着下巴,愈面露不解:“嗯?我们有跟冰块脸商量吗?他居然这么会装……奇怪,怎么感觉哪不对。”
有期左右观望形势,独自思虑着:“现在已经一切就绪,只差玄袅自投罗网,这公审决不能现在结束,要拖延时间,看来我还得——”
他深深吸了口气,将伞递到溯沚手中,昂首阔步地走到高台下面,面带微笑地向台上的长老和掌门作揖:“两位掌门,之前我受这妖魔所蛊惑,险些犯下大错,在这里赔个不是,还请两位不要怪罪。”
“祝有期你——!”太清近乎是目瞪口呆,脸色愈加阴晦。
他身后的轩明醒觉,半分惊讶,半分哀伤:“祝……兄?”
有期脸色不改,转过身来,向众人振臂喊道:“轩明妖魔本性难移,盗宝杀人、草菅人命,祸害人界,实在是我们增城派的一大耻辱!诸位同道也都看见了,现下他魔性又起,若不除去,必有大患!”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些弟子又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时间拖得越长,事情闹得越大,那玄袅等人就越能入网。
他整理好思绪,又向太清作揖道:“掌门,你我有目共睹,轩明如今身为杀人妖魔,还不知悔改、死不承认,辱我门风,坏我仙道!如若掌门不秉公处置,弟子也寝食难安。”
“况且若留他一命,妖魔本性难移,日后指不定会害哪里的人。请掌门肃清门派,铲除妖孽,还仙家各派一个清平!”
之前那位蜀山女弟子说道:“能够月兑离妖魔,也是增城之福。”
震天撼地的齐呼,带着他们最后的底线——
“请增城掌门肃清门派,铲除妖孽,还仙家各派一个清平!!”
一切都恍若静止。
令人作呕的魔气越来越浓烈,猖獗着窜来窜去,竟然在缓缓形成规律……
轩明近乎失去所有力气,颓然地跪在那里,还是一句不辨、一句不答,凌乱的头松垮得遮了半张面容,一双黑眸如今也无甚神采。
他的手撑在地面上,磕得生疼,五指渐渐抠住大理石地面,指尖的疼痛却也好像麻木了。
掌门……
……
“你这妖魔,竟敢盗宝杀人、欺师灭祖,实在是天理不容!诸位同道,请速速将他擒拿回门,以儆效尤!”
“你记住,就算你成了魔,身世变了、长相变了、名字也不同,但你永远都是你!”
“所谓苍生,不是你我以管得了的。你的任务,是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所有的事情,只有在活下去的时候,才具有这件事情的意义。”
“如今你成为众矢之的,数十个修仙门派向我请求将你正法,见了我,你不求活,反而求死,你置你仙逝的师父于何处?你置祝有期他们一腔情谊于何处?你又置我于何处?!”
“请增城掌门肃清门派,铲除妖孽,还仙家各派一个清平!”
……
无数人的身影,在他脑海中一一掠过。这几个月来的种种,这一刹那无比清晰。
朋友、恩师、同门、敌人、还有很多萍水相逢的人,一路走来,见了太多。这样的回忆,已经足够他品味一生了。
他也曾意气风,除妖卫道,才因此有了身边的朋友。
他也曾心智迷惘,是非不分,是大家的帮助才让他能有勇气活到现在。
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妖魔,居然还会有这么多至交好友,这一生也无怨无悔了吧……不如用自己一命,去护自己想护的东西!
想到如此,他不禁嘴角带起笑意,重重地磕了一头,昂首道:“掌门,您自小收容弟子,教习弟子仙法剑术、做人之道。连您为弟子取的道号,都希望我能心境澄净明朗。”
他垂下眼帘:“弟子惶恐,蒙受掌门之错爱,却心存妖魔之道和贪念……打伤掌门、盗取赤雪流珠丹在前,杀人灭口、灭白岳派在后,弟子也非人,掌门只需秉公,不必袒护弟子。”
听闻此言,太清微有惊讶地张了嘴:“……轩明?”
“弟子愿承受任何后果,偿还罪孽!”
他深深叩首,再叩首,三叩首,这样的动作持续得似乎十分漫长,待他再抬眼看去,眼中已经平静似水,没有半分波澜。连他身周的魔气,也有消散的趋势。
太清只觉眼眶略有模糊,柔声问道:“你是为了赎罪,还是为了增城?”
轩明淡然对答:“弟子十恶不赦,还请掌门成全。”
“成全……”
太清再一次沉默下来,却不是自顾自地思考,而是目光在周围每个人身上游移。这些虎视眈眈的其他修仙门派,只等他一言错漏,就借题挥。
如今,连他也……罢了。
他缓步走下高台,立身于轩明面前:“轩明,种种罪行,你都承认么?”
“是。”轩明的回答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好、好。”太清豁然振袖,大声喊道,“妖魔轩明,欺师灭祖、盗蜀山至宝、杀人灭口、为祸人界,罪不赦。轩明本为我派弟子,今日我以掌门之身份,肃清门派。将妖魔……正法于此!”
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欢呼起来,为除掉妖魔大患而欢呼!
“轩明兄……”有期踌躇不已,如今玄袅仍旧未到,事情却无法再拖。
不论如何,他绝不会让轩明兄就此枉死于此!
“咳咳……咳咳咳……”
先是蜀山弟子那边传来咳嗽声,继而是数十名蜀山弟子倒地的沉闷声音,虽然声音不大,却也让其他人为之静了下来——
茫茫的白烟,从蜀山弟子这边源源不断地涌出,所到之处的人,连喊都来不及一声,就几乎纷纷倒地不省人事!
“有人放迷烟,快捂住口鼻!”
井然有序的增城剑台,几乎在瞬间就乱成了一团,喧哗之声不绝于耳。迷烟弥漫得极快,在一丈之外居然已看不清人影。
有期连忙招呼:“溯沚,子姑娘,莫要纠缠,我们赶紧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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