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宫里回话,王妃最爱吃熏猪尾。”玉珏耸耸肩,回头对榻上满目错愕的苏芮格轻轻一笑。
苏芮格立时打了个哆嗦,只觉全身触电一般,这个家伙,明明是她爱吃猪尾巴,非得说成是傻主人,哦对了,这算不算是欺君之罪?
“是。”门外暮风嘴角狠狠抽了一下,他还记得那只熏乳猪完完整整端进门,再出来时只少了一只尾巴,都不用问就知道那根尾巴进了谁的肚子。
等等,王爷的意思是,要带这狗进宫?
暮风果然没有猜错,当玉珏一身华服抱着苏芮格坐在宫宴上时,简直震惊了全场。
皇上手持金龙杯笑得意味深长,倒是皇后看不过去了,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九皇弟真是好雅兴,这只红毛狗很是奇特,本宫记得上次见到的时候还是在七夕乞巧节上呢。”
玉珏低头不语。
皇后吃瘪,知道皇上素来疼惜这个九弟,甚至连皇位都要拱手相让,心中更气,笑意冷了几分:“怎么不见弟妹?早时听靖王府回信说要准备王妃喜爱的吃食,可是这会怎么又不见人了?”
皇后有意看了皇上一眼,话中意思不言而喻,皇上口谕要带王妃进宫却只玉珏独自一人,岂不是有违圣命?而且,一开始还说让准备吃的,现在准备好了人没来,这不是欺君吗?
皇上本来也觉得玉珏好笑,说带人进宫的结果带了个狗,也就只有他能干的出来。但现在不是笑的时候,玉珏已经驳了皇后一次面子不好再驳第二次,可他也清楚玉珏的脾气,便隐着笑附和道:“皇后说的是,王妃呢?”
玉珏本来不打算回复皇后的,但皇兄不同,这才勉强抬起头来,看着皇上手里的酒杯皱了皱眉,向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使了个眼色才反问道:“猪尾巴呢?”
德公公跟在皇帝身边伺候了二十多年,自是尽忠职守的,又得了玉珏的令,老脸堆笑接过了皇帝的酒杯,连同酒壶一起撤了下去:“还是九王爷心疼皇上,知道皇上身体不好不宜饮酒。”
皇后面色暗了暗,淡淡扫了一眼默然坐着饮酒的玉延汐,这是说他们身为皇帝的皇后皇子却不关心皇帝吗?
皇上恋恋不舍地看着只喝了一杯的酒,哼道:“昨日你大婚也没能让朕好好喝一杯,今日补上也不行吗!”
玉珏低头不语似没有听到,皇后赶在皇上开口前将话题扯了回来:“皇上您忘了?太医嘱咐了您一天只能喝一杯的。对了刚刚九弟问了那个菜,因为这东西一般人都不吃的,所以晚了些。也不知道弟妹怎么了,居然爱吃那些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皇后笑的肆意,只有像月初晴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人才会喜欢那种东西,有个这样的王妃给他拖后腿,还怕他以后跟自己的汐儿争皇位吗?
苏芮格闻言,一双小爪子立即警惕起来,锐利的指甲绷紧,勾得玉珏的手心都有些疼了。
玉珏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小爪子,对她粲然一笑,再抬头时已然面若冰霜:“上不得台面?皇后的意思是这是污秽下贱之物?”
皇后眼睛眯了一下,未肯定也未否定。
“大皇子也是如此认为吗?”
玉延汐饮酒的动作未停,本以为今日过来能见到月初晴的,但是没想到玉珏竟然没带她进宫不免心情郁闷,听到玉珏问自己,抬头看了他一眼道:“只要是月初晴喜欢的,就是好的。”
“放肆,还不改口!”皇上一拍桌子,虎目瞪向玉延汐,知子莫若父,他不是不知道玉延汐对月初晴的情谊,但这毕竟是先帝亲自指定的儿媳妇,谁也不能更改。
玉延汐眸色暗了一下继续低头饮酒,看的帝后二人心里直叹儿子不争气。
玉珏并未对玉延汐直呼其妻闺名有何不满,而是继续方才的话题,问道:“敢问皇后娘娘,民以何为天?”
“民自然以食为天。”皇后不知玉珏突然问这个干什么,嘴角笑意有些轻蔑。
“既然如此,只要是可食之物又有何尊贵低贱之分!大雍建朝已逾百年,若不是初时百姓们以手中仅有谷物吃食养活自己养活军队,又何来如今大雍的繁荣之势?若以尊卑分辨食物,将低贱之物剔除,只余所谓的尊贵之物,可否?岂不正如人一般,大雍王朝并非无穷苦之人,难道要为了表面的繁荣而将那些贫穷之人杀死或者赶出王朝吗?”
玉珏所言句句在理字字珠玑,听得皇后面红耳赤,羞愧不已。皇上睨了皇后一眼,心中叹息皇后何时变得如此短见了。
玉珏言罢只余光看向玉延汐,见他持杯的手顿住停了好久,暗暗点头,为君者莫不以民为重,玉延汐能听进去说明他也是个不错的君王。
皇帝又何尝不知玉珏的用心,时刻提醒教导玉延汐,只是先帝遗命不是他说改就能改的。
几人各怀心思时,宫婢已经端了一只玉盘上来,里面赫然躺着六条暗红色冒着香气的猪尾巴,苏芮格眼睛都看直了,激动地在玉珏怀里乱蹦乱跳,若不是玉珏狠狠按住早就扑到宫婢怀中抢食吃了。
“中午已经吃了一根,现在只准你吃一根。”
玉珏也不用筷子,拇指食指捏起一根猪尾巴递到绒球口中,苏芮格啊呜一声接过来小眼睛四处瞄着找地方。玉珏唇角扬了一下,将桌上食盘撤掉一半,为她腾出一大半地方吃东西。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玉珏说的美食竟然是给这只狗准备的。
“皇叔,这个,不是给月…王妃准备的吗?”玉延汐喝多了酒有些大舌头,但还是记得皇帝在场,不能再直呼月初晴的名字了。
玉珏将盘中剩下的五根猪尾巴推到暮风面前,示意他收起来,答道:“本王成亲时,也跟她一起拜过天地的。”
言外之意就是,这狗,就是爱吃猪尾巴的王妃,既然她已经到了,自然就没有什么违抗圣命欺君之罪了。
皇后满脸通红,但毕竟身处高位已经练就了百毒不侵之体,清了清嗓子又恢复了笑意,只是笑不达眼底:“本宫听说九皇弟要纳侧妃?”
苏芮格啃着猪尾巴的动作猛然停住,呆呆地抬头看了一眼玉珏,感受到她的视线,玉珏抚模的动作也停了。
“不知九皇弟要迎娶哪家的千金为侧妃?不如让嫂嫂我给你…”
不等皇后说完,玉珏已经冷冷打断:“靖王府只有一个女人。”
皇后脸色更加不好看了,绞着手中帕子暗暗埋怨着自己那听风就是雨的哥哥,不知道他从哪里听到玉珏要迎娶侧妃的消息,非得威逼利诱自己给玥儿说和,才惹了今日这一身骚。
皇后有心事,竟没有发觉自己怀中的小人儿何时挣月兑了她的怀抱。刚刚三岁的玉延霆颠颠地跑到玉珏面前,两只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啃骨头的红毛狗,流着口水嘻嘻笑着,伸手就要模一模。
不知是不是体内狗的灵魂作祟,苏芮格在感觉到身体周围有人靠近时不自觉地起了护食的本性,汪一声差点咬上小肉球伸过来的手,吓得玉延霆哇哇大哭起来。
幸好玉珏眼疾手快将绒球及时抱在了怀里才没让她真的咬中,但这一变故也让玉珏又更深层地了解了她一些。
看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哇哇大哭,皇后一下慌了神,仔仔细细检查没有受伤后才抱起孩子提前离席了,临走时还不忘狠狠地剜了一眼罪魁祸首。
玉延汐心情不好,还是不能接受月初晴出嫁的事实,也就借机离开了。整个大殿内只剩下皇帝和玉珏二人,当然还有一只狗。
“伤势可好些了?那人…”没有旁人,这兄弟二人说话也就随意了一些,皇帝当即便说出了让玉珏进宫的本意。
“皇兄放心,我会小心的。”
对于玉珏这些年暗地里查探玉面刺客的事皇帝是知道的,毕竟这是他多年的心结,也就不再多问,想起了明日便是他们回门的日子,当即提醒道:“明日回门,别忘了带着王妃一起回将军府,月将军替你驻守靖城多年,连自己女儿都疏忽了。”
玉珏浓眉皱了下,眸色有些凄冷:“等延汐登基后,我会同月初晴和离,终生驻守靖城以弥补月将军。”
和离?苏芮格也顾不得吃肉了,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怔怔望着玉珏,若他们和离,那她该跟谁?按理是月初晴,可是她好像更舍不得玉珏,确切说是舍不得玉珏的猪尾巴。
“胡说!朕知道你觉得对不起月将军,但是和离的话于初晴的名节有损,她以后还怎么…”
“我会证明她的贞洁。”
“如何证明?”皇帝显然气坏了,一个女子嫁了一个男人,你说她是完璧就是完璧吗?更何况谁会信!
“方法很多,譬如,本王有龙阳之好,或者不举。”
玉珏言罢,皇帝大手重重拍到桌子上,气的胡子直翘,指着自己大逆不道的弟弟说不出话来。
苏芮格却没有这么震惊,反而心中的猜想更加肯定,莫非玉珏真的喜欢月初晴的娘亲?他竟然喜欢大他十多岁的老女人!还龙阳之好,不举,也亏他能想得出这些理由!
“这是先帝赐婚,别忘了你还欠着月初晴一条命,就算是和离,也只能她跟你离,不能是你!什么都别说了,回去圆房,赶快给朕生个小侄子出来!走吧!”
皇帝早已顾不得不能让玉珏离开帝都的事了,拼着他一条老命也能保护好皇位,玉珏的任务就是跟月初晴好好生活,莫要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