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晴轻轻拉下面纱,目光深沉冷厉,明佩,玉泽铭,真是演的好一出挑拨离间的戏码。
伸手拿箭时,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箭尾上那抹熟悉的印记,那是靖王府的侍卫们所独有的。不过更高超的是,幕后主使显然没有用这么低劣的手法,那箭尾上的印记早已被刻意涂抹过,只留了个轮廓,做成了欲盖弥彰的模样。
月初晴眼光灼灼,脑筋也不差,若她猜得不错,那些刺客不仅在箭矢上做了印记,甚至连刺客自身也标注了跟玉珏有关的记号,如此做无非就是想要做成玉珏狼子野心不愿离京赴属城,故而暗派刺客刺杀王妃的假象,理由很简单,王妃一死,靖王恢复单身,在另娶她人之前便也没了非要离京的理由。而计中计则是,月利功回京在即,没想到自己效忠了多年的靖王竟为了一己之私谋害其亲女,二人之后的关系,可想而知。
只可惜,他们低估了玉珏的忠诚。
旁人不知,她这个曾经为犬陪伴玉珏月余的人可是知道的,那个皇位,玉珏根本不打算要。要不是为了巩固皇兄的帝位,只怕他早就离开帝都前往属城了。
月初晴的手不自觉握紧,若玉珏知道了他维护多年的皇兄竟是利用他,会变成什么样。
刺猬马车在京城里招摇过市,引来路人纷纷侧目,月初晴轻轻撩起车帘,听着那些议论。
“天哪!皇城脚下居然有人行刺,这也太大胆了!”
“这不是靖王爷的马车吗?难道是靖王被刺杀?谁这么大胆,敢刺杀靖王爷?”
“就是,靖王爷可是咱们的保护神,战神!真是混蛋!一定要逮到这刺客才行!”
“捉什么捉?你没发现这街上连个侍卫的人影都没有?平时巡逻的人可是一个接一个,怎么今儿个倒没了,我看哪,这里边肯定有事!”
月初晴唇角微抿,原来还是有明眼人的,岂料她还没称赞出来,便听得方才那人又道:“依我看哪,这里边肯定不是靖王爷,哎,不会是王妃吧?那个傻子?哼,王妃就算了,活该!”
噗!月初晴差点将车帘拽下来!
“啊,原来里边是靖王妃啊,怪不得会遭刺杀。”
“对了,肯定是老天爷也觉得这女人配不上咱们的战神,所以派了使者替咱们消灭这个女人的!”
“对对,肯定是。靖王爷这等英雄,当然得配京城第一美女拉!哎呦,怎么回事?”
砰!
月初晴终于忍不住了,一挥手将小榻上摆放着的白玉茶壶一把抓起,顺手扔到了路边,满意地拍拍手,觉得心里好受多了,哼,砸死一个算一个,这些不知道该怎么说话的蠢人!
京兆尹府尹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瘦高老头儿,两只大刺猬来到京兆府门口时,这老头儿正牵了马准备带着侍卫出去,不用说,定然是听说了靖王府马车被当街射箭的事了。
月初晴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被他那双贼贼的眼睛盯得直起鸡皮疙瘩,即便蒙着面纱已然感觉到了他眼中的那股诧异和不安。
慕容香在后边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传音道:“这京兆尹可是左相的人。”
左相莫连海的人,难怪,被害者都到了门口了,这当家的才刚刚准备出门,也不知道这是左相的意思呢还是莫如玥逼左相做的呢。
“卑职参见靖王妃。”
月初晴哪里管他正在向自己行礼,直接绕过他去进了京兆府,路过侍卫时,还不忘点了几个人,哼道:“你们几个,把证物抬进来。”
罗良碰了个冷钉子,没想到这传言中的痴傻王妃竟然一露面就给他一种泰山压顶的感觉,抬头正看见那几个被点到的侍卫询问的目光,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还不快点去抬!”
下达完命令自己却先犯难了,证物,哪里见过这么大的证物,也不知道他这京兆府的大门能不能把那浑身是箭的马车给抬进去。
正想着要不把箭矢拔下来抬进去,便听得已经进了门的月初晴悠然的声音飘来:“擅自毁坏证物,罪名不小吧。”
洛良开始拿袖子擦汗了,踮着脚赶紧追了进去,一边跑一边后悔,就不该陪左相府的管家多说那么会子话。
月初晴悠闲地坐在堂上玩弄腰间的佩玉,慕容香站在堂中四处打量却不坐下,因为,他嫌椅子,脏!
侍卫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两辆马车抬进了院子,但大堂的门实在是进不去了,罗良看着堂中悠闲自得的女子,怎么着也不敢擅自做主,只得硬着头皮进来询问了,才欢天喜地地让侍卫把马车停到了院子里。
谁知刚停下,便听屋里那王妃惊讶地大呼一声:“哎呦,大人哪,您怎么把马车给抬进来了!”
罗良擦汗的手顿在半空,这马车,不是您让抬进来的吗?
月初晴掩住眼中的笑意,故作惊叹而又佩服地道:“京兆尹大人果然是一心为民,奉己为公,本宫只说让把证物搬进来,您就把这两辆马车给搬了进来。啧啧,等本宫回府后一定会禀明王爷,好生嘉奖。”
罗良傻了,证物,不就是这马车吗?
慕容香看着他依旧不知所以的模样,好心开导:“本公子想着只把那些箭矢搬进来便足够查案了,没想到罗大人观察入微,不放过一丁点线索,连带着马车一起抬了进来,如此良官,自然是要嘉奖的。”
罗良终于明白了,眼睛也不贼了,目光也不盯着月初晴瞄了,额头上也不冒汗了,直接快要晕倒在地了!
“此乃……卑职……卑职分内之事,王妃,无需……挂怀。”罗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即便心里恨得直想拿刀戳人,但该说的场面话还是要说的。更何况,若是真的能得了王妃在靖王面前美言几句,以后的前途不是更光明吗。
可是,如意算盘可不是那么好打的。
月初晴微微一笑,语气中的惊叹转为赞叹和佩服:“京兆尹大人果然清廉!不居功不自傲,既如此,本宫怎有不成全大人廉名之意?那本宫便不向王爷多说什么了,还望大人好生查探此事,给本宫和义兄一个交代才好。”
罗良只觉得头顶发黑,真想倒地睡去。
萧然听得嘴角直抽搐,没想到向来黑面獠牙令百姓闻之色变的京兆尹也有这么一天。
侍卫已经麻利地将马车上所有箭矢拔了下来,一捆一捆地往大堂里搬,月初晴低头看了一眼:“哇,这么多箭啊,本宫居然还能活着,真是福大命大啊。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慕容香黑脸瞧了双手合十闭眼祈祷的月初晴一眼,撇撇嘴没说话。
罗良又擦了擦汗,从侍卫手中接过一只箭来,看了半晌,大惊失色:“这,这,怎么会?”
闭目祈祷的月初晴唇角微扬,适时地抬起头来,诧异问道:“大人可是发现了什么?为何如此惊异?”
慕容香白了她一眼,暗赞她演技真好。
“这,这。”罗良早已惊得从官椅上蹦了起来,连声音都结巴了,拿着箭矢的手不住颤抖,“这不可能啊。”
话落,踉踉跄跄地奔下堂来,双手扒拉着那一捆一捆的箭矢,直到发现每只箭上都有自己看到的印记后才罢手,脸色却已经由惊异转为惊骇,这箭居然是靖王府的,该不会刺客也是靖王府的人吧,难道,背后指使人真的是靖王爷?真的,被左相大人猜中了?
月初晴见他呆愣着不说话,脸色一会惊异一会了然,心里似乎猜到了什么,小心翼翼问道:“大人?大人?”
罗良猛然抬头,意识回笼,却依旧结巴着说不出话来:“这,这印记……”
月初晴顺着他手探身子看过去,一副茫然的表情,慕容香得了她的眼色,配合地也远远地探了探身子,离得那么远,也不知道看到没看到,便惊骇一呼:“靖王府的印记?!”
靖王府?!
月初晴抬手掩住唇,脸色煞白,惊恐异常!
慕容香收回视线,背着手给她翘了翘大拇指。
但她这样的表情看在罗良眼中,却是万分真实的,新婚月余而已,便当街遭到暗杀,暗杀之人竟然还是自己的夫婿,无论谁都会如此惊异的吧。
只是,这靖王妃好像没有传言当中说的那么傻吧。要不是这马车帝都再无第二辆,恐怕他都要怀疑这个女人根本不是靖王妃月初晴了。
“王妃?王妃?”
罗良话还未落,便听得京兆府门口一声马嘶长啸,转头看去,绛紫长袍俊朗身形,靖王爷到了!
月初晴唇角一勾,蹬蹬跑了过去,一头扎进玉珏怀中。等了这么久,怎么才来,害得她白白浪费了那么多口舌!
“王爷,王爷,你可来了,臣妾差点被这些箭射成刺猬啊,王爷。”
慕容香看着她哭的颤抖的双肩,听得她哭得婉转又悲痛的声音,眼睛几乎要瞪了出来,这义妹的演技怎能用一个好字来形容?
玉珏脚步刚进大堂,便见月初晴蒙着面纱钻进自己怀中,嘤嘤哭了起来,身形微微一僵,便觉得一双滑女敕柔软的手在自己手心里狠狠捏了捏。
她这是在怪自己来的太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