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殿的柴房里,蝶鸢被五花大绑吊在房梁上,地上掉落了两个发簪,她披头散发,面色苍白,安静的一声不吭。
“吱”一声,柴房开了一条小缝,流琴蹑手蹑脚的猫腰走进来,又朝着外面望了一眼,确定无人了,这才放心的关上门。
流琴将悬挂蝶鸢的绳子解开,蝶鸢猛得从空中坠落,流琴一惊,赶紧伸手去接,蝶鸢重重地压下来,流琴不堪负重,身子一软,和蝶鸢一起倒在地上。
还好声音不大,没有惊动张美人。流琴舒了口气。
“蝶鸢姑娘,你怎么样了?”流琴坐起来,将蝶鸢靠在自己的肩上,并附在她耳边低声道。
蝶鸢两眼无神,目光空洞看着前方,脸上了无半点血色生气,在微弱烛光的映照下,像极了一个死人。流琴突然有些害怕起来。
流琴赶紧取出随身携带的酒囊,打开壶塞,一手抵着蝶鸢的头,一手喂她喝下。
“一天一夜都没进水,再这样下去会撑不住的,赶紧多喝点,我不能久留!”流琴叹了口气,蝶鸢始终都没开口答一句话。
昨日刘掌侍询问如何处置傅蝶鸢,张美人站在后院,高傲的抬头问她:“你可知悔改?”
蝶鸢神色衰颓,沉默了半晌,道出一句:“奴婢没有做错什么!”
跟在张美人身后一窝大大小小的宫女内监们心惊肉跳了一会儿。
如果蝶鸢主动认错,本宫就既往不咎,不仅警示了这些奴才不可以下犯上,也好为自己立仁厚宽和的美名。可是,蝶鸢这么一闹,张美人突然觉得自己在众人面前下不了台。
“不知死活,本宫成全你!”张美人怒从心起。
“把她吊在房梁上,不准给她食物,不准给她水喝!”张美人睨着身边的宫女们,“本宫的话,你们听明白了吗?”
大家连连点头。
很好!张美人唇角一弯,惩戒一下不知轻重的人,才能更好的让其他人提高办事效率,为自己卖命,免得小瞧了自己。
合欢殿恢复了宁静,宫女内监各自心照不宣扫地擦拭桌椅,时不时交换着眼色用以交流,其余时间都低着头无声干活。谁也不敢提柴房里面还吊着一位蕙草殿的家人子。
蝶鸢在柴房里,度过了一个白天,一个黑夜,从前在蕙草殿,每天忙碌着干活,替玉袖干活,替又懒又势利的采女们跑腿,一天过的很快很快,从未想过,一天会如此的漫长。
流琴替蝶鸢按摩了被吊的已经麻掉的手臂,用药酒轻轻覆盖在一道道勒痕上。难过、自责、内疚写满了脸上,最后还是狠下心,将绳子重新捆绑住蝶鸢,吊回房梁上原来的位置。
流琴吹灭了灯烛,用力望了蝶鸢一眼,便打开房门,悄悄溜出去了。
神情呆滞的蝶鸢抬起头,望着流琴离去的背影,冷笑了一声,用得着你假慈悲!
一天、一夜、一颗心。蝶鸢终于有机会安安静静亲眼看着、亲耳听着,时光一点一滴的从指缝间流走。她开始回忆起过往的点点滴滴,生在重利的商人家庭、身为妾室的母亲、众多子女中的一个随便拉出来送进皇宫,被嬷嬷责罚,被已经飞黄腾达的家人子挤兑,被宫嫱拿来出气,被心爱之人……无视。
从前的蝶鸢,觉得活在这个世界上应懂得感恩上苍赐予了生命,赐予了身边人。从没有如此的悲戚过,哀叹自己有多么的不幸。每个人都在经历苦与乐,当她把苦一点点归集,把乐一点点忘掉,猛然发现自己的凄惨人生如此不堪。
蝶鸢的脑海里浮现着林枫的笑颜,好想挣月兑绳子上前抚模一下,转眼间消失不见,徒留破败的砖瓦和杂乱不堪的柴,被蒙着一层灰色的黯淡光影。
蝶鸢苦笑了一下,略显自嘲。她沉沉的睡了过去,一睡便是半天。
不知道过了多久,柴房里面跑进来好几个宫女内监,蝶鸢被粗暴的从房梁上弄下来,迷迷糊糊被架出了柴房,一抹阳光猛地出现在视线里,煞是刺眼,蝶鸢用手遮挡这两天没有触碰过的光线。
蝶鸢被重重的扔到地上,抬起头来,目光直视到张美人猪肝色的脸,身旁,是一脸担忧的陈贵嫔,还有一位衣袍描龙附凤的中年女子。
蝶鸢沉沉的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