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命人带着玉袖离开,宫人们也各回各宫,各找各主。
宫嫱们不敢久留,她们低声议论着,皇上如此绝情,当众人面向妃子讨一个家人子,博了新人,不念旧人。陈贵嫔依旧温柔眼波如水,好像无论生什么事,她永远都是那个会高贵优雅气度的人,让人不得不赞叹她的贤德。
只有蕙草殿的宫人心疼,临宜替贵嫔梳妆云鬓,袖中藏起了徒增的白。
“娘娘,奴婢想到宣室殿去看看玉袖。”蝶鸢一边替贵嫔揉肩,小心安慰,更多的是放不下。
“去吧,”陈贵嫔依然闭目养神,“,虽然陛下圣眷,谁又知明日会怎样呢?到宣室殿上下打点着,免得以后被欺负。”
“诺!”蝶鸢静静道。陈贵嫔并不将玉袖看得有蝶鸢那般重,就是离开了蕙草殿,依然对她格外照顾,家人子们都很敬重她。
黄昏中的太阳格外安详,像织娘绣架上的一块红玉,玲珑中透射暗淡的光晕,一点一点沿着昨日的轨迹向地平线沉沦。
宣室殿的偏殿中,蝶鸢经得允许,与东方夫人安排的家人子一同替玉袖沐浴更衣。宣室殿的浴池华丽无比,并无花瓣香水仙气缭绕,而是牛女乃洗浴蛋清润肤,玉袖垂腰青丝绾起,仿佛十多年前的陈贵嫔,容颜真是易老,青春短暂的仅仅就那么些年。
这是蝶鸢第一次来到宣室殿。每一批进宫的几十个家人子,数十年中能面见一次皇帝的寥寥无几,容颜老去之时,即便离宫,也听到遥远地方传来的怨哉:“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①。”
玉袖无疑是幸运的,进宫两年便得圣上垂青。蝶鸢感叹。
是,幸运一定会带来幸福吗?
“你喜欢何种的粉黛?”蝶鸢抚着玉袖的肩膀,问道。蝶鸢不喜脂粉,玉袖的妆盒从不过问,纵使两个人天天腻在一起,也有她不知道的事。
“就这套君子兰香即。”玉袖勉强抬头望着一桌的梳妆粉盒,这辈子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这么好的上品。
“奴婢特意奉敬武公主之命,前来替玉姬梳妆,请蝶鸢姑娘先暂避。”前来的姑娘福身,蝶鸢吓了一跳,那是许久不见的霓婵。
“霓婵,为何变得如此生疏?”昔日与人永巷嬉戏,无所顾及的同伴自称奴婢,蝶鸢突然变得很茫然。
“玉姬承蒙圣恩,”霓婵垂眸,“过了今夜,尊卑位分定下,从此就该忘掉前尘了。”
霓婵看到敬武公主被圈禁,胆战心惊,公主又如何,荣与辱,都是皇上的一句话。
蝶鸢沉默了,许多事都是身不由己,过了今晚,姐妹就变成主仆了。
“等等,”玉袖突然惊声。霓婵停下手中眉笔,不知有何不妥。
“替我画月梭眉。”玉袖一字一顿。
“这是为何?”霓婵心中不解,玉袖一向只画垂珠眉,平日增添了一丝俏皮爱,无人会觉得细长的月梭适合妙龄活泼的少女。
“只是不喜欢了,想换换造型风格,”玉袖淡淡答道。
“诺!”
夜月如钩,疏影横斜,竹葭斑斓。辇轿摆帐缓缓而行,宣室寝殿紧闭的大门缓缓而开,一干内监将銮帐抬起,在石阶上缓缓而行。銮帐中的女子,淡黄襦裙披身,淡雅素服。
大门快速关阖,蝶鸢讪讪收住脚步,如同一道屏障将她阻隔在千里之外。
一入宫门并非深似海,若是你走的深了,那宫门便是深的——
①出自《诗经·小雅·采薇》,译文为:当初离家远方,杨柳飘扬春风荡。如今归来路途中,雪花纷飞漫天扬——
题外话——
中午去吃肉了,偷懒木有更,晚上补回来,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