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山初遇秦杨氏,正是青年落魄之时,却得了她的垂青,一路扶持,助他为官。
起先,秦牧山觉得这是上天给他的大好机会,所以即便他并不喜欢秦杨氏,也娶了她为妻。
后来,秦牧山渐渐地对秦杨氏生出厌烦来。
事事过问不说,连他想要纳别的女人为妾,她都要再三阻挠。
偏偏她是又是秦府主母,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总不好明着休了她,叫别人说他过河拆桥、忘恩负义。
所以秦牧山最多也就是对秦杨氏渐渐冷淡,把她晾在一边。
可秦杨氏竟生下了秦府的长子。
母凭子贵,即便秦杨氏不受秦牧山待见,有了这个儿子,她在秦府的地位便再难动摇。
秦牧山心中的那块阴影渐渐大了起来,恰逢府内他喜爱的小妾得罪了秦杨氏,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被秦杨氏命人赶出了府去。他知道后同秦杨氏发脾气,摔了她屋子里一地的瓷器碎片,吓得不过周岁的秦维叶哭了起来。
他母亲秦齐氏赶过来后,看到那幅情景二话不说举起手中的黄杨拐杖往他腿上打了一下,让他给秦杨氏道歉。
“你贪新忘旧还算是有理了?你看看安琴,就算不提她过去帮了你那许多,单凭她是你长子的母亲,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就不该为着个侧室同她为难!”秦齐氏教训他时又把这句话挂在了嘴边。
秦牧山不敢忤逆母亲,心中对秦杨氏的怨恨却一天比一天深。
到了后来,秦杨氏生了病,缠绵病榻半年之久都未见好,身体虚弱,自然也无法再去过问秦牧山的事。
自觉耳根清净,可以做许多想做之事的秦牧山忽的就生出一个疯狂的想法来,干脆就让她永远都好不起来。
那些药材里的毒药,是秦牧山暗中叫人添进去的。他买通了医馆的大夫,给了他一大笔银子,让他在秦杨氏死后便离开京城,走得远远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虽然堵住了秦杨氏身边近侍丫鬟的嘴,却意外多出了一个莲夏。
秦维叶借求学游历之名离开京城,找到了那名大夫,从他口中套出了蛛丝马迹。
在搬离秦府的那一天,秦维叶问过秦牧山一句话。
他的母亲,秦杨氏到底是怎么死的?
秦牧山虽然心中惊惧疑惑,可还是咬紧了嘴巴不松口。
直到后来,他挂着这件事的名头,用那封信把秦维叶叫回秦府,本也没打算说实话。却不知秦维叶在见到他后,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早就清楚了事情的真相。
他这次回来,只是想要问清楚另外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从他知道那个真相后便压在他的心头,不问清楚的话便是至死难休。
他的生父,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对他的娘亲下这样的毒手?
秦牧山被问的哑口无言,秦维叶再三追问之后终于恼羞成怒,把过错全部推到了他的头上。
“你问为什么?好啊,我就告诉你!是因为你,你娘要不是生下了你这个长子,我也不会这般不容她!”
那句话说完之后,还未等秦维叶再说些什么,殷齐的人便已经破门而入,将秦维叶掳去,留下还在怔讼的秦牧山。
秦维叶最后看了秦牧山一眼。
那眼神中含着的并非是绝望与愤怒,而是一片寂静,静若死灰。
宣文帝过世已二月有余,宁国大权的归属仍是未知之数。三皇子殷齐与唐国公的兵马在京城分庭抗礼,可因着同样手握兵权的二皇子殷胜迟迟未归,站在殷齐一方的其余宁军又开始由外往京城逼近,是以唐国公一方渐渐趋于劣势。
“三皇子手中拿着玉玺,皇上临终前又只有他一个皇子在侧,所以大多数御林军才会对他惟命是从。”唐国公道,”如果能把玉玺拿回来,或许事情会有转机。”
可是皇宫内部守卫森严,如何能拿到?
唐国公说完这句话后便皱眉思考,眼下的情况,如果二皇子的兵马再不赶来京中,便是一天比一天糟糕。
“爹,对不起。”唐泽觉着有些愧疚。
唐国公看他一眼,往他脑门上用力一拍:“要说丧气话,等这场仗打完了再说。到时候吗,你爹有的是时间教训你这个不让人省心的臭小子。”
夜深了,唐泽待在屋子里,屋内只点了一盏灯,烛光有些微弱,映着床上那人的面庞有些朦胧地不真实。
唐泽轻轻握住秦维叶有些冰凉的手,小心翼翼似是怕弄疼了他,却又不舍得松开,只期翼着能把手上的些许温度传达过去。
“秦兄,你这样可不厚道啊。”唐泽笑了笑,“你忘了过年的时候答应过我,等季节到了就和我去城郊赏桃花。现在那桃花都快要谢了,你要是再不醒,我可就一个人去了啊,而且还会招惹一大群桃花回来,你信不信?”
秦维叶像是根本听不到唐泽的话,那怕是只言片语。
屋内的烛光就那么亮了一夜。
过了几日,唐国公的手下军士忽然兵分两路,唐国公带人一路杀出北门离开了京城,看样子,是要在其他支持殷齐的势力形成一个牢固的包围圈之前离开那里。
秦维叶昏迷不醒,若是贸然挪动反可能会加重伤势。
唐泽留了下来。
留下的一小半人马似乎成了瓮中之鳖,很容易便能一网打尽。
殷齐却迟迟未有所行动,他生性本就多疑,因着看起来太过简单轻松,反而疑惑其中是否有何陷阱。
几日后的子夜时分,有高手潜入了宫里,并且顺利进入了太和殿。
谁知店内早已布下陷阱,那高手见逃跑无望,咬破口中的毒药自尽了。
经查实,那人是唐国公手下部将。
殷齐冷笑,果真是为了玉玺而来。以为这样便可以让他掉以轻心,未免也太小瞧他。
既是明白了对方的意图,殷齐也就不再犹豫,当即下令要自己的人马围攻以唐国公府为中心的异己势力。
本来唐国公府被拿下只是时间的问题,可是就在差不多同样的时间,有兵士来报,二皇子殷胜已与先前离开的唐国公会合,两方军士集结成一路,又往京城方向而来。
原来当真是缓兵之计,偷玉玺只是目的之一。
殷齐后悔已晚。
唐国公府剩下的人马与城外友军里应外合,从内攻破城门。守城的兵士不明情况,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城门被打开来,城外军士早有准备,如潮水般一举涌入城内。两方厮杀,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唐泽派着大队人马死死守住秦维叶所在的唐国公府,自己却离开了那里。
他要去找殷齐,为秦维叶把这笔债给讨回来!
因着事出突然,敌方军马破了城,殷齐手下的军心本就有些不稳,在厮杀中逐渐显出败退之势。
殷齐在精兵的护送下准备先离京再议后事。
唐泽远远地看见了被手下保护在里端的殷齐,想要靠蛮力冲进去似乎是不太可能。
他沉默了一瞬,拿起马背上的弓箭。
殷齐转头也看见了他,却并没有躲避,只下令手下也拿来趁手的长弓。
手下人顾念主子的安危,劝了殷齐几句,却被他狠狠喝退。
在秦维叶的事情上,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败给了唐泽,这口气,他怎么都咽不下。
二人所用的,都是射程极远,千里挑一的弓矢。
两只利箭同时破空而去。
只此一次,不成功便成仁。
唐泽醒过来的时候,一时弄不清楚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他依稀记得,自己是被殷齐的那支箭给射中了。这么说来,难不成自己已经死了?
等等,那殷齐呢,要是连伤都没能伤得了他,那自己岂不是亏大了?
唐泽挣扎着起身,却看见了旁边椅子上坐着一个熟悉的人。
“秦、秦兄?!”
原来他和秦维叶都死掉了么,算了起码没有天人永隔……不对等等,我去,身上怎么这么疼?!
眼看着唐泽疼得呲牙咧嘴的,秦维叶忙探身过来扶住他,又把他按回床上,语调淡淡却带着分责怪:“伤没好就少动弹。”
唐泽眨巴眨巴眼睛,这才发现他待着的地方是唐国公府中他自己的房间。
唐泽看着秦维叶傻住了:“秦兄,你好啦?”
一旁的莲夏捂着嘴偷笑,笑过之后又道:“少爷还没好全呢,我劝他回去休息,他就是不听。”
唐泽听了又猛地弹起来,也不管身上疼了,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秦维叶的脸色,发现并不怎么好,还带着几分苍白,拧了拧眉头,道:“秦兄,你还是回去歇着吧。”
“无妨。“秦维叶微微笑道,眉目静楚安宁。
这样的表情唐泽觉得自己已经太久没有见过,一时有些呆住了,随即嘿嘿坏笑一声,掀开被子:“秦兄,你若是不想回房,不如在这里和我一起睡好了。”
秦维叶一愣,叹了口气,摇头:“胡闹。”
“少爷,我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有?”莲夏很是适时地离开了。
屋内一时有些寂静。
唐泽这才发现自己方才已经不自觉的握住了秦维叶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动了动手指,但丝毫没有放开的打算。
“秦兄,你是什么时候醒的?”唐泽问道。
“我醒过来的时候,你刚刚离开唐国公府。”出乎意料的是,秦维叶竟回握住了他的手。
那个时候他刚刚醒来,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唐国公府外喊声厮杀声震天,他只觉得心神不宁,月兑口而出便是问身旁的莲夏唐泽在什么地方。
莲夏先是见瞒不了他,只得说出实情。
秦维叶的手有些温温的,不似先前那般冰凉地让唐泽害怕:“我记得,你说过要去看桃花。”
“你听见了?!”唐泽一喜,谁知牵动伤口,倒抽一口气。
秦维叶微微笑:“你好像还说过,要去招惹桃花。”
“……”唐泽又抽了一口冷气,“那个,秦兄啊,你当时伤势还严重,一定是迷迷糊糊地没听清。”
“是吗?”
“是……吧。”
“咳,咳咳咳!”一阵咳嗽声忽然从门口传了过来。
唐泽翻了个白眼,谁这么没眼……不对,是有眼色才对,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啊,随即抬头往门外看去。
周黎轩看着唐泽和秦维叶握在一起的手,笑的一脸暧昧:“哎呀,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
秦维叶是识得周黎轩的,点头一笑:“不,在他看来,应该来的很是时候。”
秦维叶口中的他是指唐泽。
唐泽笑得有些尴尬。
周黎轩坐了下来,这才收起不正经的口吻,他这次来,是要告诉唐泽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