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夫人的院子静悄悄的,知画探头望了一下,低声在依枫的耳边提醒到“小娘子已经到了。”
唐依枫抬眼一瞧,正看到了在廊下站着的两个小丫头,其中一个正是依琳身边的使女月季。
依枫扫了一眼,随后带着知画走了过去,月季身边的是唐夫人的二等奴婢春雨。
两婢看到唐大娘子走过来,都鞠手行礼,低声叫道“大娘子”
依枫点点头,随后就转进回廊,唐夫人另外一个二等奴婢春雪守在屋子门口,看到唐大娘子后马上笑着打起帘子。“大娘子快进去吧,小娘子也刚刚到。”
依枫笑着看了春雪一眼,随即带着知画进了屋。
“母亲”唐大娘子进屋后就看到了端坐在交椅上的唐夫人,眼睛一瞟就看到了正在高几上写字的依琳。
唐家小娘子唐依琳,听到依枫进来,将手中的笔一丢直接从靠背椅上跳了下来,冲到依枫的面前,甜甜的叫了声“大姐”
依枫笑着点了点头,随即就坐到了唐夫人的身边。唐夫人看了依琳一眼随后才训斥道“回去好好习字,你大姐五岁就可以写的一手好字,今年你都七岁了,还和皮猴一样。”
唐大娘子掩嘴一笑“母亲,依琳本来就是个活波的,强压了性子反而不好,晚点习字也稳些。”
依枫虽然是这样说,但还是给妹妹使个眼色,让她回去坐好,安静的去写字。依琳被母亲训斥了,又接受到大姐的示意,马上乖巧的回到高几前面,认真的坐好,从新拿起笔开始规矩的写起大字来。
看到依琳乖巧的回去,唐夫人才点了点头,示意身后的薛娘。
只见薛娘一招手,等在一旁的婢女就端起一叠叠的账本送到唐夫人面前。
“你看看,这些都是府里往年的账册,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唐夫人随手拿起一本账册递给唐大娘子。唐依枫今年以十四岁,明年就该行笄礼,所以唐夫人现在着手教女儿管家。唐家虽然是商贾之家,可是唐夫人的两个女儿都按着世家女教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依枫笑着接了过来。“母亲既然说是府里往年的账册,母亲肯定是看过的,能有什么问题!”唐大娘子随手就翻起账册说道。
唐夫人端起小桌上的青瓷杯抿了口茶才慢悠悠的说道“我看过并不代表没有问题,内宅里面的门道多了,现在是让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依枫慢慢的翻看账册,唐夫人以前是大户婢,内宅的事情非常清楚,所以交代下面做的账册也清楚明了,时间、采购数量、用处、所费银钱、经手人写的一清二楚。
依枫将整本账册翻了个遍也没找出什么不妥之处,但之前唐夫人的那番话明显暗示这账册有问题,可是她仔细的看了又看,实在没看出什么问题,这本账册是厨房管事娘子写的,无非是今日采购多少鱼,明日采购多少菜什么的,甚至因为雨天青菜价格过高都写的清清楚楚。
“母亲,依枫愚钝,实在看不出这本账册有什么问题。”依枫有些微恼,今日母亲刚刚开始教习她管家,竟然连账册都看不清楚。
唐夫人微笑的看着女儿“不是大姐愚钝,而是你第一次学习管家。母亲告诉你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内宅里面的门道非常多,你要清楚才不会被下面的人糊弄。”说着唐夫人拿过依枫手中的账册,摊开来指给依枫看。
唐大娘子仔细的看了又看,依旧没看出什么问题。只能疑惑的看着唐夫人。
“看看这里,八月二十七,采购活鸡三十只,在看看后面,二十九这日的,采购活鸡二十只。看出什么问题了么?”唐夫人再次指给依枫看。
依枫摇了摇头“没有,难道是因为时间太密了么?”
唐夫人微微一笑,/宠/溺的看着女儿。“大姐啊,咱们家连带奴仆有多少人啊?”
这下依枫彻底的愣住了,她哪里知道家里到底有多少人啊,内宅的妇人就这么多,外院有多少人她怎么会清楚。
唐夫人看到依枫呆愣的样子微微一笑“大姐就快出嫁了,这些事情都要让你清楚,咱们家正经的主子就咱们四个,你妾母和芳娘也算是半个主子,算上这些内宅总共才五十余人。外院的小子们都是另外走账的,你现在知道问题在哪里了?”
唐夫人这样说,依枫才恍然大悟,短短的两日就采购了五十鸡,家里哪里用得到这么多的鸡。“我明白了,母亲,府里人少,用不得这么多的活鸡。”
唐夫人点了点头“大姐以后出嫁后,第一件事情就要弄清楚家里有多少人和这些人的关系,即使是洒扫的小婢也要清楚。还有,你应该知道府里每到九月初一,我就会带着你们去白云观吃斋。”
依枫笑着接道“是啊,母亲为表诚心,咱们即使从观里返回也会在多吃几日的素斋,竟然在月底弄这么多荤物回来,果然是有问题的。可是母亲,这些账册您不是看过了么?怎么现在还是这样的?难道是特意留给我看的?”
唐夫人含笑看着女儿“大姐,这就是我和你说的第二件事情,有些事情知道就可,不必说出来,水至清则无鱼。内宅的这些仆妇算计的都是小钱,大姐明白就好了,每家都是这样的,不必过于苛责。但你要清楚里面的门道,不能让人算计了还不清楚。”
听到唐夫人的这些话,依枫还有些懵懂,随后思索了半晌才终于醒悟,这些都是小事,知道就好,没必要因为这些苛责仆妇。既然是小打小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随后唐夫人又拿出一本账册给唐大娘子查看,这些依枫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母亲,这笔出项是后加上去的。”
唐夫人笑着点头“大姐怎么看出来的?”
“这个容易,咱们使用的都是徽墨,府里用的则是松烟墨,母亲看这些字迹明显和之前的有所不同,墨色较淡,还有隐隐的月兑色,这是下等墨,府里不用的。”依枫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其他的家事她真的是不清楚,可是这文房四宝她还是明白的。
“果然没白学”唐夫人赞赏的看着女儿,唐大娘子性子温顺,心善,能耐下性子学东西,两个女儿中大娘子要比小娘乖巧的多。
整个下午唐夫人都在手把手的教导内宅的事情。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吵杂声,唐夫人微微皱起眉头,示意身后的薛娘去看看,可是没等薛娘离开,声音已经清晰的传了进来。
“夫人,夫人,大事不好啊,出事了,老爷出事了。”外面仆妇的撕嚎声清楚的传了进来。唐夫人猛地从交椅上站了起来。
依枫也是一愣,紧紧的攥住手里的账册。唐家是商贾之家,按理说唐老爷还没资格称呼为老爷,唐府根基虽然不深,可是唐老爷和夫人乐善好施,每年都会弄几次布施,是远近闻名的大善人,老爷这个称呼还是百姓们给的爱称。
没等唐夫人说话,薛娘已经快步的走了出去,直接吼道“作死的毒妇,大呼小叫甚?小娘子们还都在。”
依枫看不到外面的事情,只能听到之前那妇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出事了,出事了,薛娘快让让,让我禀了夫人。”
薛娘看那妇人一头的汗,脸上还带着浓浓的惊慌,心下也是一沉,随即马上让开了身子。
堂屋里唐夫人的使女兰轩正扶着一脸惊慌的唐夫人,依枫死死的攥住账册,依琳也放下了手中的笔,走到了大姐的身边,惊恐的看着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