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上前打帘,素云低头进了屋。
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姚氏坐在椅子上,素云忙看了一眼临窗的大炕,有个人站在炕边,大爷躺在迎枕上,一双眼睛微睁着,不知道在看哪里。
素云吞咽一口,不等婉宁,立即就扑倒炕边,拉起大爷的手,大声喊起来,“大爷,大爷,你看看妾身,你看看妾身啊。”
姚氏说大爷能开口,她此时此刻最想知道,大爷到底能不能开口。
床上的人动了动,嘴唇却没有开启,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素云心中慌张,手里用了力气,不停地摇晃着大爷的身子,大爷仍旧没有。
姚氏根本没有治好大爷的病。
素云那颗提到嗓子口的心慢慢地落回去了些,人也稍稍镇定下来,“大爷,您怎么了?”
<等了一会儿,素云愈发肯定,姚氏根本没有治好大爷的病,现在到了她兴师问罪的时候。
素云转过头看向婉宁,“二弟妹,你大哥的病怎么样了?不是说六七日就能开口,他怎么还似从前一样……”
素云的眼泪不停掉下来,“这病是不是又重了?人成了这般模样,可让我和孝哥怎么活啊。”
“大爷,大爷,您看看妾身,您跟妾身说……”
童妈妈不禁心中冷哼,这个素云还没有问清楚,就已经开始责问女乃女乃。
素云叫了一会儿。嗓子有些哑,也没有开始那般有气力。
婉宁这才站起身,“喊完了没有?”
素云转过头看向婉宁。
婉宁道:“你说完。该换我说了。”
素云还没有仔细想姚氏会说什么,婉宁已经看向屏风,“劳烦田大人、殷仵作。”
话音刚落,田允兴和殷仵作大步走出来。
突然间屋子里多了两个人,素云顿时吓了一跳,整个人不禁瑟缩了一下。
婉宁道:“这是刑部的田大人,那位是顺天府的仵作。”
内宅的事怎么会叫官家人过来。素云慌忙张嘴,“这是怎么回事?二弟妹要做什么?”话说出口,她忽然想起突然消失的尤妈妈。
姚氏会不会是要给她胡乱安个罪名送进大牢里。
屋门又被打开。从外面进来了个背着箱子的男子,男子在长案上摆好了笔墨纸砚,躬身向那殷仵作道:“师父,您可以开始检查了。”
殷仵作点点头。走上前去。素云想要站起身来却觉得腿脚发软,只是瞪着那仵作,“你们到底要做什么?呢?在哪里?我……我要见,要见老爷。”
殷仵作并不理会那她,走到炕边,开始着手检查大爷的头,那个刑部的田大人就沉着脸站在不远处。
素云心跳如鼓,觉得下一刻心脏就会在胸口炸开。她几乎不能喘息。
婉宁清晰的声音传来,“素云。你说大爷是怎么病的?”
怎么病的?
素云完全没有发觉,婉宁已经开始直呼她的名字,她眼睛紧紧地盯着那仵作的动作,“大爷……大爷……是忽然就病了……”
仵作忽然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看素云,“突然病倒了?”
那目光里满是质疑。
素云吓了一跳,血液都冲上了脸,仵作明显是不,而且正在查看大爷之前摔到的后脑。
素云忙道:“后来大爷不摔在地上,病就更加重了。”
仵作那双眼睛又重新落在伤口上,半晌才又整理好大爷的头发,转身走到田允兴身边。
田允兴还没寻问,仵作已经道:“后脑有血瘀,见斜长他物伤痕,其皮不破,骨肉伤损,并非磕伤,磕伤伤痕方圆,伤痕不见于深,这伤虽已有时日,仔细辨认仍旧清晰。”
田允兴点点头,“劳烦殷仵作,”说着看向婉宁,“二女乃女乃,经顺天府两位仵作查检均是这般结果,那伤必然是被人用棍状物件击打所致,想要查真凶如今便可正式报官。”
被棍状物件击打所致。
素云睁大了眼睛,怔愣了好半晌,才慌乱地摇着头,嘴里不停地道:“不可能,不可能,我家大爷是从马上掉下来摔坏了……除了头上有伤还有腿上,腿上也有伤。”
素云边说边去模大爷的腿,“就在这里,就在这里,怎么可能是被人打伤的,你们骗我,你们这是要害我。”
婉宁听着素云胡乱说着,隔着屏风还是能看到素云诧异的神情。
“你不是说,大爷是从床上掉下来,怎么又变成了从马背上掉下来,”婉宁干脆从屏风后走出来,“到底哪句话是真的?”
素云张开了嘴,她焦急中将实情说出来。
“是……你们都在诓我……”素云伸出手来指向婉宁。
婉宁摇摇头,眼睛中透出几分怜悯,“事到如今你还弄不清楚你的男人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又为什么会来这里?”
素云想要。
婉宁接着道:“你以为我将田大人和仵作请来只是为了做戏骗你?”抬起眉毛,“你自从来到崔家,就漏洞百出,根本不值得我大动干戈。”
既然如此,那又是为什么?
素云慌张地想着用来要写崔家的那些话,可如今她就算说出来又怎么样?老爷不在这里,姚氏又怎么知道崔家的事,那些话只要说出去就再没有了用处她就再也没有了依仗,要说也不能在这里说。
婉宁走上前几步,看着炕上的男人,那男人还是挣扎起来,嘴唇一张一合最终却发出没有意义的“呜呜”声。
婉宁低声道:“你被打伤,不能。”
男人定定地看着婉宁。
婉宁道:“如果我说的对你就眨下眼睛,如果我说的不对,你就不要眨眼睛。”
炕上的男人奇怪地慢慢安静下来。
素云紧张地攥住手指。
婉宁轻声道:“你听明白我方才说的话,就眨下眼睛。”
素云觉得自己几乎不能喘息,她死死地看着炕上的男人。
那双眼睛忽然眨了一下。
素云惊诧地张开了嘴。
婉宁道:“你是从马背上掉下来的。”
那双眼睛一动不动。
等了一会儿,婉宁接着问,“那你是被人打伤的?”
眼泪顺着眼角淌下来,那双眼睛很快眨了一下,紧接着又眨了一下。
素云整个人瘫在炕上。
一下,两下,三下,那双眼睛急切地眨动着。
脑袋也如同小鸡啄米般开始晃动,然后挥动着手臂,仿佛十分的激动。
素云整个人瑟瑟发抖,满脸吃惊,她之前怕大爷,是因为他本就不是老爷的庶子,在姚氏面前万一说漏了嘴,姚氏必然就会禀告,她就进不了这个家门。
可是她却没想到,大爷是被人害成这样的。
是谁?究竟是谁?
“素云。”尤妈妈的嘶哑的声音传来。
素云转过头,看到尤妈妈被人提着扔在她不远处的地上。
尤妈妈眼睛红肿,“素云,你家男人是被二太太让人打伤的,二太太就是让你无依无靠,这样才能下定决心带上不死不活的男人和孩子来崔家。”
“等利用完你,你是死是活都跟二太太无关,你要挟了大老爷还想要什么好结果?”尤妈妈挪动着身子,**上的伤让她呲牙咧嘴起来,“你……也太傻了,如果进大户人家这样容易……谁还会在外面受苦,岂不是都要来寻亲。”
是啊,如果她说了崔家的秘密会怎么样?崔家定然会摊上官司,她也不会有好结果,可是她不说又怎么样,二女乃女乃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不会放过她,那些知道秘密的下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她明明都知道,她却还是要凑上来。
她错了,就从崔二老爷将她找出来,做出给她成亲,让她一家照应那个陆老爷开始,她就注定会有今天的下场。
她要怎么办?
素云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仿佛被放光了般,她忽然转过头看向婉宁,整个人几乎扑倒在地,“二女乃女乃,您给我们一条活路吧!”
“您救救我们一家人吧!”
……
段氏坐马车到了崔实图府上。
偌大的府邸,让人看着就眼前一亮。
段氏心中不禁冷笑,从此以后,崔实图家中就不会这般安生了。
“老太太。”
段氏下了车就看到崔老太太的车马,她整理了裙子忙上前去搀扶崔老太太下车,跟着一起过来的还有闵氏。
闵氏向垂花门里张望了两眼,颇有些失望地收回头,“这是怎么了?也不见新在垂花门迎我们。”
崔老太太看了一眼,“这么多人过来,自然是在内宅里张罗,哪有功夫来垂花门。”
闵氏神情一僵,捂住嘴笑,“都是多嘴,以后再也不敢了。”
几个人说着话进了院子,立即就有管事迎过来道:“老太太、两位太太,我们已经过来迎老太太。”
“哪里用得着她,”崔老太太忙摆手,“她身子还不好,要养着才是。”
说这话,崔已经迎过来,段氏看,赵氏满面红光,哪里像是个病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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