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帝国国力鼎盛,神都作为大周帝国的国都,无可争议的成为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地带,吸引了大批的文人骚客与豪客巨商。
大小不一的商船穿梭于洛水之上。一座座精美奢华的画舫沿途停靠在风景怡人的洛水边,不分昼夜的从画舫里飘出古曲、燕韵、胡风的曲调,伴随着吟诗作对、畅快的笑声和莺声笑语,装点的洛水生机勃勃,多彩缤纷。沿岸的垂柳,在不同的曲韵中伸展着腰身,随风舞动。
洛水以南的外城,每日里更是人声鼎沸。大周帝国是开发包容的,东市里随处可见牵着骡马的胡人和裹着头巾的吐蕃人在店铺里进出交易。
立国至今近两百年,经六位皇帝的励精图治,国力兴盛,军力更是甲于天下。国人武风颇盛,无论车夫商贩还是鲜衣怒马的公子哥,言语不合都会拉开膀子干上一架,围观者呐喊叫好助威,其中不乏娇美的小娘子和已显老态的妇人,但这是限于大周国人间的较量,或者说是切磋,要是有哪位不开眼的胡人或吐蕃人也来上这么一手,那么下场必定颇为凄凉,这源于大周国民的荣辱观与优越感。
我们斗可以,但我们都是周国人,那是我们自家人的事儿。但有周国以外的人掺和进来,那么正互相捶打在对方身上的拳头就会停止,转而一致向外,即使是我们有错,那也先打完再说。
这是周国国民一致认同并奉行的。
沿着洛水南岸西行,是禁苑,与洛水北岸的皇城斜对,正对着的是皇城旁的上阳宫。挨着禁苑的西边,有一处灰色围墙围成的大院,大门紧闭,门头上有匾无字,门外也没有成天瞪眼发呆的石狮子。院内琼楼玉宇,奇木异草处处,水流潺潺。
院子深处有水塘,塘边有柳。
一位白袍老者坐在楠木椅上手持竹竿,正在垂钓。一位黑袍短须的中年人恭立在一旁,正轻声对老者说着话。
老者感慨着,“二十年前,皇帝陛下坐上那把椅子没几年,为了巩固皇权,黜佛道二门独崇儒家,一时间道人僧众凄惨不堪,纷纷逃离周国,本就不多的道观庙宇更是所剩无几,余者苦苦支撑。”
“正是在那年,远在吐蕃、燕国的佛宗道门不甘在周国幸苦经营的成果毁于一旦,众修者纷至神都,意欲向皇帝陛下讨个说法。嘿嘿!又哪里有什么说法。国民遁入空门者日众,不事生产劳作,只十余年时间,信众愈百万,这么下去周国还是周国吗?”
“神都修者聚集,御林军更是以伤亡过半的代价,硬生生的堆死了近二十名佛、道两家的修者。我们修经处也自警醒忙碌着,劝离驱逐那些人,也就是那些日的劝离驱逐,李伤那师弟单人独刀激斗佛道众人,一场大战,虽击毙数人,余者大多重伤退去,自己也落得个修为尽废,黯然离开神都的下场。性子温良的李伤,从那时起出手也愈见狠辣。”
听到老者口中最后说的那个名字以及那个人,短须中年人目光中愈发透着崇敬,道:“李大人这些年来虽出手不多,却也应了他的名字,与他交手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杀伤他,要么被他所杀伤。不过这些年下来,也没见有谁能在李大人身上留下痕迹。”
老者呵呵一笑,“痴人!他与那人虽名为师兄弟,却亲如骨肉兄弟。十年来不曾离开神都,这次因为有人暗通燕国,静极思动,吊在送信的那人身后,不知如今到了靖北关没有?”
“大人,那边传讯,李大人在离靖北关约三百里一处叫乌集的地方停了下来,并没有再往靖北关行进。”
老者尾音向下的“哦”了一声。
“在集镇里,有一少年跟在大人身边,大人曾让人查探少年出身,后有与那少年在一个叫老酒坊的酒馆内同桌而饮,相谈甚欢。”
“结论?”
“那少年颇得李大人喜爱。”
老者又长长的“哦”了一声,尾音上挑,显得有些意外。
从那年那件事情之后,李伤性情大变,性子冷淡而出手愈发的狠辣,从没见对谁生出过喜爱之心,所以老者在听到那句结论后会自然的尾音上挑的“哦”了一声。
“那少年倒有些让我好奇。”
短须中年人迟疑了一下,不确定的问道:“属下让人把那少年的身世报上来?”
老者摇了摇头,“有必要说的,李大人回来后自会告诉我。你要记住,君子不窥人私。”说罢挥了挥手。
短须中年人惭愧的低头行礼退下。
老者看着一动不动的竹竿,看着镜子一般的水面,脸上渐渐露出微笑。
天街平整宽阔,每隔十余丈一处的大门前,蹲着一对对成日里瞪大了双眼,百无聊赖的石狮子,周国达官贵人的府邸聚集在此,平民百姓足迹罕至。幽静空旷的街道与东市行人如织的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今日的天街不再幽静,街道也不再空旷。
御林军把天街四周整个围了起来,沿途把守各个出口。几处府邸内随着那尖细的嗓音,悠扬顿挫的强调宣读着一道道旨意,跪在地上的众人听完那道圣旨,已不知道或是没有能力再谢主隆恩,面容惨白,目光呆滞的坐在地上,女眷丫鬟们或两眼泛白昏倒于地,或颤栗着相互抱头凄惨的哀嚎。
大周帝国天授二十六年夏末,也就是安然辞别姨娘,踏上灰袍人的马车离开乌集的那一天,坐在帝国最高处那把椅子上的人发布了几道旨意,帝国吏部与工部的五位高官,因私通敌国,被皇帝陛下赐死,皇帝仁慈,只诛三族。
盔甲明亮的御林军把天街围的水泄不通,那几处府邸内哭声惨叫声震天,不停的传来刀锋入肉的声音和重物砸在地上滚动的声音,血腥气愈发浓郁。
人们的好奇心终于战胜了恐惧的心理,御林军围城的那道线后,围观的民众紧皱着眉闻着那扑鼻的血腥气,强忍着呕吐。
有人在感慨喟叹人生之无常,前一刻还趾高气扬鲜衣怒马,锦衣玉食,后一刻便身首分家;有人低声议论;有人衣袖捂鼻,两眼放光双眉挑起,兴奋不已。
不知是兴奋于那几位高官私通敌国之事败露这件事的本事,还是兴奋于不停的刀锋入肉声、重物砸在地上滚动声,还是那冲天而起的血腥气味。